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第五文学 看最快更新
刹那间,太后雷厉风行的命令把我震住。皇上的禅位之举无论是任性还是厌倦,可诏书是沉甸甸的皇帝威严,却敌不过太后的强势,在母后面前,皇上从来就没有尊严。对于岳乐,这是他名正言顺一展宏图的机会,却也跨不过太后的障碍,在太后跟前,岳乐永远只能是臣子。
我的难以置信掠过济度的得意、康妃的快意去到太后目光中的不容置疑,心酸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却又紧紧抓住诏书,生怕一不小心掉进火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要是我烧毁皇上的九五尊严,非要是我毁灭岳乐近在咫尺的触手可及。
索玛姑姑手持青花折枝花卉纹八方烛台站在我身旁,她领命办事的效率真是步步紧逼、一气呵成,看着烛心的亮光时明时弱,我颤悠悠把诏书的一角递向火焰,就要接近,我一激灵停住,我下不去手。
手里的诏书莫名就燃起火,索玛姑姑催促着,“皇贵妃,快撒手放进火盆,可别烧了你的手。”
我明明没有,怎么就?火焰一沾上诏书,贪婪地燎原吞噬,索玛妈妈见我还抓住诏书,夺过放进火盆,再晚一步,我的手就会被燎伤。呆呆看着诏书在火焰中挣扎、扭曲,直至化作灰烬、消失,明明存在过,转眼又不复存在。
抬头对上索玛姑姑的目光,她垂下眼帘,转身而去,还是索玛姑姑办事利落,在这种时候,还容得下我一丝片刻的犹豫吗?
济度的狂放笑声响彻大殿,太后靠向椅背,淡定等着济度平复心情,“济度,知道这诏书为何用不上了吗?”
“当然,”济度神采飞扬,“本王的执政能力只会比岳乐强百倍。”
无需抑制的笑声从太后口中而出,声气健朗饱满,“错!”
正当济度和康妃被太后的气势镇住时,太后肃颜,开始摧毁剥离济度和康妃的幻梦,“因为岳乐有自知之明,福临永远是皇上,他推不开他的责任,哀家容忍他修养一些日子,但哀家绝不许他擅自卸下他肩负的重担,就该是他的,他逃不掉,谁也别想替他担这份责任。”
济度瞪大双眼,康妃手足无措,太后掀开覆在腿上的薄被,站立挺身,精神抖擞,“索尼,进来告诉简亲王,安亲王去哪儿了?”
索尼从后堂大步迈进,面朝太后躬身,响亮答复,“回禀太后,据苏克萨哈谴人来报,安亲王已接手正白旗火速赶往卢沟桥,相信不到午夜就能到达,该是如何行事,安亲王心里有数。”
康妃“啊”的一声惊叫,双手赶紧蒙住口,惶恐已经撑圆她的双目。怒色“噌噌”涨红济度的脸,张牙舞爪摆出姿态,“太后,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竟然装病蒙我,本王今晚绝不会手下留情,倒是要看看你那了不起的孬种儿子怎么接着做他的皇帝。”
大声怒喝,“浩奇特,给本王把慈宁门前的护卫军带进来团团围住慈宁宫大殿,这里的每个人插翅也休想飞出去。”
谁知,随着太后喊出鳌拜的名字,就见鳌拜把被牢牢绑住的浩奇特推推搡搡进来,同时从后堂、大殿门前后同时涌进换装成太监的宫廷守卫,转眼间,慈宁宫确实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只不过是济度成了被包围的对象。
与此同时,慈宁广场上顿时火光冲天,喧嚣不断,甚至还夹杂兵器的激烈碰击,但不过多久,慈宁门打开,内大臣额必隆和一位身着镶白旗军服的军官奔进慈宁宫,原来他就是钮伊凡的哥哥钮伊图,两位在太后跟前单膝行礼,“启禀太后,广场上简亲王府的护卫军已全被缴械,请太后示下。”
太后响亮应答,“做得好,各位力保社稷有功,必定论功嘉奖。”
瞟了一眼早已瘫软在椅子上魂飞魄散的康妃,太后的锋利眼色戳向济度,“济度,你把王府的护卫都带进了宫,谁来保护岚晞和德塞?你可真是不让哀家省心,哀家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济度踉跄后退几步,又左右摇晃几步,眼神变得凌乱无绪。忽地,电光火石一刹那,济度急速冲向我,本是慌乱无神的表情立刻换成凌厉之利箭,尚未闪过一丝反应,我整个人就已被他勒在怀里,他手里也不知从身上何处抽出一把匕首,锋尖直抵我颈项。
索尼护住太后,鳌拜及宫廷守卫们纷纷上前围住济度和我,济度手里的利刃立刻就顶进我的皮肉,我蹙眉忍耐,鳌拜喝住大家原地待命。
太后戟指怒目,“济度,不准你伤害她,快把她放开,你是不是疯了?”
济度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握紧匕首,尖刃在我脖颈慢慢划过,瞬时尖利的疼痛促使我闭紧双眼,虽看不见,但来自疼痛处下流的血液正滑向衣领内。
“本王没有疯,”济度冷酷地逮着我面向太后,“她手里可是抱着玉玺呢。叫福临过来,他要是还磨磨蹭蹭不出家,本王帮他一把,让他眼睁睁看着本王割破这个女人的喉咙死在他面前,我就不信,他还能站得稳,早摊成一团烂泥,看您还怎么扶他坐在皇位上。”
“你敢,”太后拨开守卫们毫无顾忌站到济度前方,同时下令护卫们退开一些,“放开她,你要玉玺,你就拿走,不准伤害她。”
“是吗?人在我手里,您居然还是这种口气?”话说完,济度再次毫不留情又在差不多的位置划上一刀,我心尖冷颤,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但还是咬紧牙关,忍住痛没有喊出声。
“别,别再动手,”太后眼中现出担忧,“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不觉得你胜之不武吗?”
“弱女子?”济度冷笑,“想我济度在战场上什么没见过,一刀刀一箭箭的血腥都没让我像今天这样毛骨悚然,堂堂王爷,竟被女人耍得团团转。”
目光搜寻找到浩奇特,他要鳌拜给浩奇特松绑,鳌拜请示太后,济度气愤再次想要给我第三道口子,太后立刻大叫松绑,济度禁锢着我走到浩奇特身边,同时让鳌拜递给浩奇特一把刀,太后点头同意,就这样我一直抱在手里的紫檀盒被济度抢去,我则被推给浩奇特,浩奇特手里的刀在济度的指示下,架在了我脖子上。
济度和浩奇特带着我出大殿门退上月台,大家保持距离跟进,太后追问济度究竟想要如何?
济度站停,“本王要带她去见福临,本王活不好,他也休想好活!”
太后急聚怒眼,“你休想踏出慈宁宫,立刻给哀家放了皇贵妃。”
济度放肆狞笑,“原来太后您也会急眼跳脚,您就那么害怕本王伤害您的宝贝儿子?该他受他就得受,他不是大清国的皇帝吗?这点难受他也受不得?”
在皇上面前手刃我,看来是济度对付皇上的最后一招,皇上到底能承受多少,太后掩饰不住的着急,让他更加自信自己的决定。
何其可悲,我竟连自己的死都无从选择,甚至还要成为济度打击皇上的方式。我已十分厌倦自己的命运被操纵在别人手里,此刻,颈项上的疼痛涌动我的反击,我绝不容许济度用我的死去伤害皇上,我与皇上之间的有情无情、情深情浅,这是我们自己的情境,我无法容忍再往其中渗进任何一点争权夺利。
我站直身体,恢复镇定,沉声静气,“简亲王,那不过是个空盒子,拿在手里连这点分量都掂量不出吗?”
“什么?”济度立刻忙不迭打开紫檀盒,看着他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物的盒子,双手抖动厉害,我淡然回敬,“玉玺一直都在皇上手中,皇上就等着你自投罗网,你永远都不是皇上的对手。”
说完,趁着浩奇特失神,我反手握紧浩奇特拿刀的手,顺势把刀刃用劲往我颈项抹去,锋利的刃尖划上我的颈项,谁知浩奇特反应迅速,硬是把刀掰回,夺下刀把我推到一旁,口里喊着,“使不得,娘娘。”
最靠近我的一名守卫扶住我,这时,却见钮伊图从浩奇特身后闪电般速度把自己手中的刀捅进浩奇特后背,刺穿至前胸露出刀尖,浩奇特松开自己手中的刀,很快口中涌出大量鲜血,随后便倒在了地上。
我往前迈进两步,浩奇特瞪直的双眼正好与我对视,他胸口渗出的血不断流向地面,躺在血泊中的他只是双唇抽搐几下,就停止了呼吸。而济度也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前呆住,这时,鳌拜等人的刀趁机全都架在了济度肩上,扛着一堆尖刀,他依然挺直身体正对太后,也依然没有撒手那个盒子。
“本王竟然两次栽在慈宁宫,”仰天狂笑,苦涩气怨,“两次都被女人算计,何其可笑,可笑啊!”
我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浩奇特身上,刹那间,初次遇见吴应熊和浩奇特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洛舒大哥那时的一言一行也是如此清楚明了,心口一阵阵抽紧,腹中一阵阵缩紧,紧接着就是一阵激流反胃,我转身跌跌撞撞跑向雯音的小屋,一见到乖乖等着我忧形于色的菱香,幽暗无助中我寻到亲切温暖,扑进她的怀里,颈脖上的伤痛历历感受,可心上的撕痛却不堪忍受,“菱香,我想阿玛,我想费扬古,我想洛舒大哥,我想回家。”
菱香把我搂紧在她颤栗的怀中,涕泪饮泣,“你又受伤了,小姐,这一次又一次的伤痛何时才是个尽头。”
***
再次回到慈宁宫殿内,雷鸣德已经得令备好药为我巴扎伤口,此时的慈宁宫除慈宁门广场上多出一小队宫廷护卫,宫里又恢复往日的秩序,太监、宫女们各应各职。
跪在太后跟前的康妃早已褪去得意和幻梦,明艳的妆容化作死水微澜,自打济度被带走慈宁宫在太后的指挥下逐一恢复原样的这段时间,她就一直跪着。大殿一度嚣杂进而转入静默,无论如何状况,康妃都以同种表情沉滞其中化为一体。
太后洗去脸上的灰暗,但经历刚才一番冲突,倦色清晰可见,而我目落康妃衣裳上的盛艳牡丹、发髻上的展翅飞凤,迷惑又了了。
“锦妍,你要么直接穿成皇后,要么就穿成皇贵妃,可你这包罗万象的穿法,算什么?”太后也是盯着康妃认真看了个仔细,这才发问。
康妃仿佛没听见,神思不知停在了何处?,
“你既然心狠到要置哀家于死地,你就该穿明黄色凤穿牡丹,头戴九尾凤,可你这上不敢够、下不知足的表现,真叫哀家看不上。”
康妃依然不为所动,眼帘垂幕。
索玛姑姑得令给康妃拿来笔墨纸砚,“锦妍,立刻给你兄长佟国久去信一封,济度已成阶下囚,佟国久最好识时务听从安亲王调度,配合安亲王把信郡王的军队拦在卢沟桥,若是执意反抗,他可不比济度,下场只会更惨。”
索玛姑姑在康妃面前的地上铺开纸张,毛笔蘸墨递去,谁知康妃不仅不接,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然不理睬。
索玛姑姑扭头看向太后,太后目不转睛的考量中不气不恼,“也罢,”太后轻缓一气,“这就派人去把玄烨带回来,母子俩见上一面,祖孙俩也说上两句,从此便是再无相见之日。”
康妃眼睑忽地抖动一下,接着连续眨眼,好似魂游归来,太后不慌不忙,“怨不得哀家心肠硬,谁让玄烨摊上造反逆谋的额娘,甭管再聪明睿智,这样的背景别说封侯赐爵的资格没有,就连做个普通皇子都不够格。”
康妃缓慢抬眼仰视太后,就见太后嘴角隐现不淡不浓恰到好处的自信,“你交给雯音的断肠草,哀家也有,是你自己喝,玄烨贬为庶民逐出宫,流浪乡野?还是,”
恐惧无声无息在康妃脸上迅速蔓延,瞪大的双眼生怕自己会遗漏太后的只言片语,“你们母子俩一起喝,共赴黄泉,哀家就当从来没有这么个孙子。”
“不,”大恐失色的康妃哀叫着,一路跪爬到太后脚边,“玄烨他是好孩子,太后,求求您,别牵连他,他是最好最好的孩子。”
太后站起身走开,与康妃保持距离,神情冷漠,“可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也就背负着你的罪恶,要如何洗刷干净?你给隆禧喂药时,你有没有想过玄烨要如何去面对他的弟弟;你交给雯音毒药时,你有没有想过玄烨要如何去面对他的皇祖母和皇阿玛。他要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让他如何做好孩子?”
泪水从康妃圆睁的双眼中滑落,她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别以为处心积虑为自己的儿子争皇位就多么理直气壮,哀家喜欢玄烨,可哀家的皇孙不止玄烨一人,论出生的血统,他就比不上隆禧,所以你才要除去钮伊凡,是不是?就算是身为景仁宫的主位,可出生汉军旗,你也心虚着呢,是不是?”太后冷声质问。
康妃点头不是摇头不是,就光是流泪。
“身份不够响亮,但看在玄烨自身争气的份上,哀家没少费心思搭台阶把他往上推,也一步步把你佟家兄弟往上拔,老老实实守在景仁宫,默默为儿子祈福,就这么简简单单爱着玄烨,你不会吗?”
太后严厉地发泄着对康妃的不满,“你也知道玄烨是个好孩子,可你这个额娘怎么就那么贪得无厌、心狠手辣?你倒是让玄烨看看你这一身的打扮,再给玄烨说说你干的那些坏事,你是生怕他太干净,以身作则手把手交给他如何肮脏不堪吗?”
“不是的,太后,不是的,”康妃使劲摇头,“玄烨是清白的。他虽然还是孩子,可心存志向,皇上从来就没多看他一眼,皇上心里除了荣亲王,别的皇子何曾在意过。”
康妃忍不住就痛哭出声,“怀胎十月生下玄烨,可我却从来就不得和他多呆一会儿,才听得他喊我一声额娘,却又因为出痘被送出宫,那么小的年纪,身边只有奶妈、奴才照顾,我这个亲亲额娘却看一眼都不行,一个又一个漫长的白天黑夜,无时无刻都在为他祈祷,他是我活在宫里的唯一希望。”
“太后,谢谢您把他养在慈宁宫,您做的这些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可我看得出玄烨他显然高出了别的皇子,所以我再想他,我也只敢偷偷看着,有您照顾他,他一定有出息。可是,钮伊凡明目张胆的野心激怒了我,我非常清楚她阿玛被提拔、她生下皇子后会如何不顾一切达到目的。”
康妃的泪眼中忽地迸发气怨,“所以我才忍耐着与她交好,给她出主意,果真就连皇贵妃都不想搭理她,皇上也对她冷淡,谁知她居然恬不知耻还要把孩子过继给皇贵妃,谁都知道,只要皇贵妃有皇子,皇上一定会立为储君,荣亲王身上的荣耀不是明摆着吗?”
“一尸两命就是我想要的,可惜那孩子就是和皇贵妃有缘,两次都在皇贵妃的庇护下活了下来,不仅如此,还真就阴差阳错要收养在承乾宫。”
康妃扬起她的泪流满面,无奈反问,“太后,就算是您也无法阻止皇上,不是吗?”
略微思索,康妃毅然正视太后,“我并不知道吴喜给我拿来的是断肠草,他只说宫外送进来给我的,我既然和简亲王达成协议,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是心狠手毒,可只要能把玄烨推上皇位,即便下地狱万劫不复我也不在乎。”
康妃扭头看着我,虽哀戚的泪花在眼中闪动,面对我却是愤愤难平,“皇贵妃,我才离开大殿没多大功夫,你就花言巧语哄得简亲王把护卫都撤到了慈宁门外,简亲王那样伤害你,你居然都忍住疼不哼一声,就连浩奇特最后都不顾自己的生死要救你一命,你有多可怕,我今儿个算是见识了。”
挑衅追问,“要是回到那年,如果你知道荣亲王会遭遇不测,我就不信你还会拖着月子未满的孱弱身体跑到南苑伺候,如果有人处心积虑要抢夺荣亲王的一切,我就不信你还会无动于衷,否则你还算什么额娘,谈什么爱自己的孩子?”
康妃的挑事声不大,可于我听来却是声震遐迩,她一语刺中我心底的最伤处,没有保护好皇儿是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如果真如她所说,时光倒转,为了我的皇儿,我是不是真的会有不同的选择?
“少在那儿为自己的作恶找借口,藏红花是你放的,番泻叶也是你喂的,你还会不知道断肠草?”太后厌恶地盯视康妃,“济度是什么性子,哀家比你了解,他拿把刀捅了哀家,哀家相信他干得出,但下毒这种费脑子的拐弯抹角,他不会干。”
康妃苦笑,点了点头,“既然太后不相信,那就都算在我头上,甭管您让我喝断肠草还是鹤顶红,只求您还像从前那样爱护玄烨,我一死了之,绝不会再给玄烨增添任何污点。”
太后的冷眼中蕴藏玄机,一个眼色递给索玛姑姑,片刻工夫,索玛姑姑就端来一碗汤药,“想要速死,没那么容易,哀家要你生不如死,哀家要好好教教你如何真正爱护玄烨。”
太后拿起毛笔,亲自递给康妃,“哀家最后说一遍,给玄烨的舅舅写信,让他听从安亲王调配拿下信郡王,皇上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提拔你兄长掌管汉军正蓝旗,你这个额娘却要亲自挥刀砍断玄烨它日的左膀右臂吗?”
康妃接过笔,沉吟思量太后的话,随即立刻在纸上书写,写完交给太后,太后又令其交出金牌,叫来索尼,派人携带书信和金牌换马不换人火速送到卢沟桥交给安亲王岳乐。
索玛姑姑把汤药递给康妃,太后态度冷淡,“喝了她,你死不了,每年你生日时,哀家会给玄烨准备孝敬你的寿礼,解药就在其中,定时服用,否则你会痛不欲生。别想耍花样,哀家能给玄烨,哀家也能全部收走,到时就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惨不忍睹,你自己掂量。”
听着太后的话我立时脊梁骨发冷,但身边一直鸦雀无声的菱香却禁不住迈出一步,激动声冒出,“太后,您真的有断肠草的解药吗?”
太后不悦的眼色扫过来,我赶紧把菱香拽回来,示意她不要无礼,菱香慌忙低下头。
康妃接过汤药,双目沉入药碗,不看太后却说与太后,“太后您真是狠心肠的人,有您这样的皇祖母疼爱玄烨,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从现在起,我便是那只会喘气的死人,您不用担心我再做什么,我也再做不出什么。”
话完,一碗汤药咕嘟咕嘟下肚,一滴不剩,空碗放下,面向太后,恭恭敬敬三个响头结结实实触地磕给太后,未经太后允许,自行想要站起,却因跪了长时,挣扎了一会儿才能立身。
站稳后,就见康妃一颗颗解开衣服的纽扣,华丽的氅衣被她脱下扔在地上,头上的七尾凤金簪也被她取下扔在地上,“皇后的尊贵身份,皇贵妃的得尽宠爱,都是水月幻梦,我只要玄烨平安无事。”
扔下这番话,她只着素色单衣单裤,踉踉跄跄面无表情步出慈宁宫大殿。
康妃走后,我闷沉垂首,陷入恍惚,倒是菱香迫不及待冲过去跪在太后跟前,“太后,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把断肠草的解药给主子服下,雯音那时送进的断肠草,主子她咽下了一口。”
“你说什么?”太后急忙来到我跟前,“墨兰,是真的吗?”
我慢腾腾点点头,“区区一口,不足挂齿。”
太后立刻就让索玛姑姑去叫雷鸣德,我出言阻止,“不用,李延思是我的专属太医,他给我解毒就行,我信得过他。”
菱香坚持向太后索要解药,太后一脸为难,“哀家给康妃吃的不是断肠草,雷鸣德说过,断肠草没有解······”太后话没完立即住口,菱香瘫坐地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我走过去扶起菱香,我也该离开慈宁宫了,不是吗?突然间,觉得自己变得多余,有些格格不入。
太后的脸上写着歉意,“墨兰,这次若是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哀家真不知该如何对你好才能弥补?”
我疲累地摇摇头,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况且我也不是为了获得奖励才做。
“这个时辰,估计岳乐已经带兵赶到卢沟桥,收服佟国久不是难事,至于多尼等人,岳乐的能力足以胜任,墨兰,还是你当机立断,把这份信任放手给岳乐,幸好岳乐的心没有变,一直都忠于福临,否则福临就真的危矣。”
太后的感慨犹如夏夜的一阵凉风吹过我心田,只不过不是带来凉快舒爽,而是悲凉惆怅。岳乐是以何种心态接过兵符,直奔卢沟桥而去,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是他做出这个选择,我还是由衷地感谢他,没有站到皇上的对立面,他该是经历了多大的思想斗争才能强忍住内心的壮烈再次屈居下位。
寥落的心情促使我不想再听太后表述这些,从我踏进慈宁宫来的这些起起伏伏已经让我心力交瘁,我只想离开,回承乾宫。
太后叫住我,回身看她,“墨兰,何不?”
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表露诚意拳拳,“墨兰,哀家这就去西苑把福临叫来,你为福临所做的一切,哀家一五一十都告诉他,他不能再执迷不悟下去,不能辜负了你。”
瞬时,心头扬起飞絮般的希望,轻飘飘东摇西荡,我支支吾吾,“别,别去,都已是半夜,太晚了,太后快去歇息吧。”
“墨兰,福临他不止是伤了哀家的心,他是不是也伤透了你的心,你想见他吗?”太后投来殷切的目光。
“不要,我不想再见他,我不见。”脱口而出这些话,但盼望就像漫天飘舞的飞絮全收入布袋沉入水中,越来越沉重,我无力负荷。
“太后,我什么都没做,您什么都不用说。”转过身,背对太后,我艰难说出,“我不会再见他,我已经死心了,从我决心喝下断肠草的那一刻起,我对他已经没有念想。我别无它求,只求太后您记得我在喝药前提过的请求,仅此而已。”
说完,我便是急忙地逃之夭夭,大步迈上月台时,一脚踏上浩奇特方才倒下的位置,我惊跳后退两步。
愣怔住,不由就想起,雯音在我怀中咽气,何中在我眼前咬舌,还有浩奇特不忍我自尽却赔上自己的性命,地上浩奇特留下的那滩血已被清理干净,可渗进地砖里的血印、刻进记忆里的血腥要如何清除干净。
顷刻间,浓浓的血腥立刻充斥在我的呼吸中,腹部不听使唤绞痛起来,一再反胃一再恶心,我当即满口暗血吐出,落到也曾是流满血渍的地砖上。
菱香尖叫着,太后和索玛姑姑追出看到了我狼狈的模样,“孩子,你就歇在慈宁宫,哀家这就去把福临叫来,连拖带拉也要拽过来。”
太后声音惊颤连连,“快进屋躺着休息,哀家马上去,你这里里外外都是伤痛,可叫哀家如何心安啊!”
我抓住菱香的胳膊,拖着她,忍住腹中的痛,不顾一切往前走,头也不回任由倔强真真假假心口不一,“我不见他,我就是不见他,我再也不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