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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鹊桥归路

    “闲庭粉落春荫,海棠心。

    星河鹊桥归渡,念真真。

    单人骑,双行泪,几回寻?

    独向夕暮残晖染丘茵。”

    这是在太医院与岳乐见面,他离开时留给我的,他自己填词,他亲笔书写,字里行间的孤凉情怀,我怎会无动于衷,不是小儿女那种情起情怯的动人情怀,却是慢慢撕开结痂伤口鲜血缓缓渗出的那种凄迷伤痛。

    “墨兰,喜欢那块墨吗?”当他认真问我时,即便我心里清楚,皇上对那块墨的热爱远胜于我,但我还是诚恳地点点头,因为这块墨深藏他的情意。

    “想我扬鞭策马奋争到今日的地位,期待有懂自己的人一同把酒言欢,岂料这地位浮名虚意、空洞无实。夜阑更深,独守又一宵灯花瘦尽,天明晨曦,蜡烛烧尽,惆怅却烧不尽。墨兰,我放不下你,铅泪浸染诗篇,文字蕴藉苦涩,奈何时间如何飞流,意似痴,心如醉。”

    好几天过去,我都把自己关在书屋,一句又一句读着,一字又一字写着“海棠心”,往事历历在目,我是呆在宫里太久,还是刚进宫,我已分不清楚,视线迷离,心里的分隔线也在变得模糊。

    趴在无数张“海棠心”上,我是拥泪入梦,抑或含泪梦醒,反复如此,他,还是他,看不清楚。

    又是一场凄清残碎的梦,抹去眼角残留的泪花,注意到身上多出一件披风,回头看去,欣瑶就坐在身后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绣着手里的丝帕。

    见我醒来,她放下手中针线,“额娘您醒啦。”

    毫无矫揉造作之态,恬淡自然,“孩儿本是来唤额娘做玫瑰糕的,敲门,额娘不应声,孩儿放心不下,这才进屋,不想额娘竟然睡着了。”

    柔声细语,“额娘尽管放心,孩儿一直守在这里,不曾有别人进来。孩儿留在宫里的日子不多了,就想时刻陪在额娘身边,守着额娘。”

    跃跃欲试,“额娘不是说,突发妙想,做出的玫瑰糕肯定更好吃,您倒是什么时候才肯给孩儿露一手呀,就现在,好不好?”

    我尚有些昏沉,但还是点头应允,她起身,娇丽奕奕,“孩儿这就去做准备,额娘稍微整理,就请快快过来。”

    火苗燃起,付之一炬,页页“海棠心”,无论是他写的还是我抄的,无论是鹊桥还是丘茵,都化成灰烬,我终是渡不过鹊桥,我也无法与他并肩坐看沉夕,他只能落寞独行,我只能黯然神伤。

    ***

    虽别出新意,可也是和欣瑶实验了好几次,才做得我们都交相颔首的玫瑰糕。

    这份惊喜放到玥柔跟前,玥柔乌溜溜的大眼灵动飞扬,滑嫩纤手迫不及待就拿起玫瑰糕往嘴里塞,等着她评语两句,她却忙不迭吃完一块接着塞进第二块。

    皇上快意催促脚步,进来承乾宫,还没发话,注意到玥柔满嘴鼓囊,连请安都说不清楚,走到玥柔身旁,伸出手往玥柔手里的点心碟子快速拿过一块。

    玥柔咽下糕点,欢欣笑语,“皇贵妃额娘,怎么您也会做这个,真是太好吃啦,我爱得不得了。只是,奇怪?”

    这一转折倒叫我有些迟疑,就连刚要送入口品尝的皇上也停住。

    “怎么啦?还是不如王府的额娘做得好?我这也是才学没几天,再给你改进,下次争取更好。”

    玥柔摇摇头,笑靥如花,“不是,皇贵妃额娘做得更好吃,花香馥郁,唇齿留香,美不胜收。”

    皇上来时本就乐在心头,此时更是喜笑翔回,“玥柔,听听你这些赞誉之词,都从哪儿学来的,堂兄本就擅长汉文,如今再跟在皇贵妃身边,日后我们的玥柔肯定是一代才女。”

    玥柔娇笑着拉住我的手,“额娘快给我讲讲,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与我在王府里吃的就是不一样。”

    原本加入玫瑰糕的干玫瑰花瓣我没有直接加入,反而事先把它做成玫瑰糖,等到玫瑰花发酵香气愈发渗出,芬芳薰浓,我才加入做成玫瑰糕,看来我的想法果然没错,玫瑰糕散发的花香更加醇厚馥郁。

    玥柔抱住我,又使出她的撒娇本领,“额娘如何就能想到这些,您可真是我的好额娘。”

    我温柔地抚着玥柔的头发,“你既如此喜爱玫瑰花,日后就在自己的园子里种上一大片,既可赏花,又可闻香,还可尝鲜,多好呀!”

    玥柔激动难耐,“好呀,好呀,光是想想就美得让人想唱歌!”

    皇上糕点下肚,兴致勾起,率先鼓掌欢迎玥柔欢歌一曲,玥柔欢快高涨,“皇阿玛,前些日子御花园的海棠花可是灿烂绚丽,每每经过,孩儿都停驻欣赏,同时也想起王府花园中的海棠,都是如此妍美动人,也不自禁就唱起那首歌,孩儿现在就给皇阿玛、皇贵妃额娘还有姐姐唱唱。”

    装模作样清清嗓子,她清亮嗓音响起,“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海棠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海棠依旧笑春风。”

    熟悉的韵调回旋在我耳边,就连这海棠更换桃花都一模一样,我从未教过她这首歌,我的心飞入飘飘洒洒的海棠花瓣,摇摇曳曳。

    皇上沉思,忽一拍大腿,“朕说呢,这音律,这修改的歌词,怎就那么耳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歌声停下,玥柔活泼动感的双眸迅速眨了眨眼,“皇阿玛,应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是阿玛教我的。”

    “什么?谁教你的?朕有吗?”皇上一脸困惑。

    “妹妹,瞧你把这玫瑰糕都吃到了衣襟上,姐姐给弄弄。”欣瑶去到她身边,一边轻轻拂开看不清楚的糕点碎末,一边信然说道:“还是妹妹记性好,额娘同时教与我们,姐姐怎么就记不住,更别说唱得这么好。”

    欣瑶牵起玥柔一同去到皇上身边,“恳请皇阿玛也教一遍,孩儿仔细跟学,然后听听孩儿唱得如何?都是皇阿玛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孩儿就是笨一些,不如妹妹,可也要算上孩儿。”

    皇上连连摆手,“找你们皇贵妃额娘学去,朕只是听过,却唱不出来。”

    欢喜再次洋溢,“欣瑶,不许说自己笨,你们姐妹俩聪慧灵敏,朕可是庆幸得了你们这样的好女儿。”

    玥柔神情有些恍惚,听凭姐姐表达,“妹妹,姐姐带你再拿些玫瑰糕吃去,额娘与我做的可不多,想多吃可就没了。”

    这下子玥柔精神大振,着急匆忙行礼告退,主动拉拽欣瑶往小厨房而去。

    两女儿退下后,方才玥柔的直白把尴尬散落在我脸上,以至于皇上聚精会神看着我,我还是没有察觉。

    “墨兰,想什么呢?是不是回想起那时御花园海棠花下的情景,那时的你如同海棠仙子下凡,轻盈歌声,曼妙身姿,娇美容颜,朕的心深陷进去就再也没捞出来。”

    苦苦涩涩、酸酸甜甜的滋味混融一起在身体里蔓延开去,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意飘然而过,“皇上满面春风,就连说话也是春潮荡漾。”

    哈哈笑声裹挟舒畅,他把我拉到暖阁座榻,拥我同坐,“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慧眼,有你这样的贤妻维系后宫,朕在前朝能不顺当吗?”

    “那就好,官员们恪尽职守,皇上也可少些劳累。”面上是清流微笑,内心却是焦虑暗藏。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今日递上折子,参劾大学士刘正宗阴险奸诈,勾结大学士成克巩危国乱政,列数诸多不端行为,牵涉官员众多,且所参劾的情节关系重大,朕已下令刘正宗、成克巩回奏详说,朕等着看他们要如何狡辩自己的垢行。”

    魏裔介最后还是递上劾奏,响应皇上的心意,开始清算刘正宗,没想到就连大学士成克巩也在其中,清算范围一开始就是大面积扩张,魏裔介不只是孺子可教,且是撒大网捕群鱼的高手。

    “都是数一数二的朝中重臣,且涉案下级官员不少,皇上可是要费心,请保重身体。”不淡不浓的关怀,其实已是汹涌澎湃。

    “魏裔介这只老狐狸,明明心知肚明,就知道装聋作哑,若不是昨日朕当众斥责刘正宗言谈强词夺理,处事不合正理,气量狭小,行为偏激,今日他会上折参劾?一夜之间,他就罗列出刘正宗诸多不轨,任职这些年为何一言不发,朕跟前这些个大臣,一个个都狡猾奸诈,朕能不焦心吗?”

    魏裔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再静观默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皇上沉不住气直接把刘正宗点到明处,三下五除二不过一宿的功夫就递上折子,满篇尽数刘正宗罪证,要不是早有准备,何来如此神速?反之可见,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参劾刘正宗,一旦动手,他可是卯足劲包罗全全。

    “刘大学士是皇上向来青睐的重臣,这一回被参劾,还真是替皇上惋惜,实在不该辜负皇上的重托,皇上可不要因此太过伤心,身子要紧呀!”

    明明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笑容,他还故作痛心疾首的姿态,“可不是,朕一读完魏裔介的折子,朕心痛不已,刘正宗实在有负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