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乐带着尚之隆前脚离开慈宁宫,太后后脚就走出慈宁门,打算过去慈宁花园散散步。
“太后,今儿个暗云低沉,怕是会有降雪,何不还是屋里歇着,奴才再给加些炭,添些暖。”索玛一片赤心关爱自己的主子,实在是太后这些日子以来未曾好生休息,倘若再受了风寒遭个病,却是扛不住。
太后没有听劝,径直而去,“就是眼瞅着要有雪,哀家才出去透透气,下了雪,行走不便,消雪时,又真正寒冷,到时候,你求哀家出去,哀家都不理会你。”
索玛会意,快步跟上,随在太后身侧,一同行进慈宁花园。
本就是万物冬眠休养生息的季节,满目的萧索也是情理之中,太后慢慢游走,淡然忽略草木活力的蛰伏,只是呼吸空气中孕育的湿润。
别的奴才们都识相地远远跟着,就老主仆二人相伴而行,索玛终还是沉不住气,叹出自己的忧虑。
“太后,也不知万善殿怎生情形?可别又是僵持不下,皇上一日瘦过一日,身子可是愈发弱了。”
太后站定,视线落到身旁四季常青的松柏树,片刻,扭头看向索玛时,失落已压迫在她眉尖,“索玛,他会回来做他的皇帝,只是他不会再认我这个额娘,从他毅然割断发辫开始,我们母子俩的情分就已经断了。”
“太后,快别这么悲观。”眼见太后宁愿忙得憔悴不堪,也绝不去见皇上一面,索玛暗暗着急,“皇上是误会您了,静妃娘娘所说并非事实,把误会解开,就能打开皇上的心结。”
无奈喟然,太后继续前行,“不可能,话可以说开,人死却不能生还,哀家可没本事唤回荣亲王,更没本事复活墨兰。这阵子哀家总是反复问询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无可挽回。”
索玛有些持不住难受,压了压眼角的泪花,“皇上为荣亲王与端敬皇后娘娘痛不欲生,太后您又何曾安生过,就连静妃娘娘,也······”
太后疾走几步前去,索玛话没出口,紧跟上,谁知太后又突然住脚,索玛冲出越过几步,赶紧着往回退,候着。
“索玛,是不是觉得哀家心狠?”
索玛低下头不好回答,太后泯灭心中的不忍,抬眼的目光与寒气相合,“白白生得一副好皮囊,也白白生就天资聪明,却善妒怀恶,不知进退,活该她坐不稳那个位子。被废后,还是不知反省,反而变本加厉,非要毁形灭性方可罢休。”
“不是哀家不给她活路,她反正也不稀罕哀家护着她,卧冢科尔沁的山山水水,从此与福临再无瓜葛,哀家对得起她,无可怜悯之处。”
索玛低垂的眼色悲凉,太后向来做事从不回头后悔,唯独迎娶博尔济吉特氏赛琪,太后跪在佛堂诵经忏悔,整整一夜。
一位宫女过来禀报永寿宫婉妃娘娘求见,太后回拒,宫女又再次返回,婉妃娘娘态度坚决,求太后允许她前往万善殿求见皇上。
太后微微合拢双眼,倏然眼界打开,她自行出慈宁花园,一眼就见到慈宁门下站立的婉晴。
娴丽之姿,从容之态,这样的婉晴太后看着觉得新鲜,思绪暗暗倒转梳理回来,太后口吻冷热均衡,“想要见皇上,是吗?去吧,哀家准了,只是皇上愿不愿意见,哀家可拿不准。”
一朵清冷小花的微笑在婉晴眉梢轻放,谢过太后,她欲要离去,却听得太后叫住,问了一句,“静妃走了,永寿宫可还住得舒坦?”
婉晴心思不及回转,轻松脱口而出,“谢太后挂念,大家都好端端的。”
转身而去的婉晴步伐加快,索玛姑姑又是感慨有言,“着急见皇上呢,指不定有多想着皇上。女主子们一个个忧愁不安,皇上可是大家的依靠啊!”
太后进入慈宁门,往自己寝屋而去,多一眼都不再望向婉晴,此时太后心湖散开一层水雾,水中镜像时隐时现。
静妃不得人心,没了她,大家反倒松口气。不过,福临与婉晴都听过静妃的话,福临满腔绝望,毅然割发断义。婉晴则不同,按静妃的话说,自己可是赐死墨兰的元凶,可为何却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怨恨,分明是她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
福临在玉林通琇、茆溪行森的相随下,踱步朝万善殿走来。一眼看到身着朴素僧袍的福临手里抓着那块月白色绣帕,岳乐眼中酸楚的涟漪微漾,一时间倒是忽视了身旁的婉晴。
婉晴碎步小跑上去,给福临请安。福临溜她一眼,人是看了清楚,可他不停步不出声直接朝岳乐走来。
岳乐的俯身问安福临依旧不作回应,岳乐不由抬头看去,单薄清秀的福临双目格外透亮,声音虽嘶涩却平静,“辛苦堂兄了。”
话不多说,福临就往殿内而去,这时婉晴奔到他身后,跪下请求,“皇上请留步,妾妃此来只为端敬皇后姐姐,求皇上听妾妃一言。”
福临立刻站住,抓紧绣帕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出,声气转向清冷,“进来说。”
所有人都候在殿外,只有婉晴进殿向福临禀告,不过须臾功夫,福临重新走了出来,平心静气往玉林通琇前,“师父,弟子听从师命,这就回宫,继续自己本分。”
又往茆溪行森前,颇有些歉然,“连累师兄受苦了。”
两位大师如释重负,皆以佛家礼节肃然回应,福临转身迈出几大步,喊来吴良辅,面无表情足足盯视他半天。吴良辅摸不着头脑,可内心却哇凉哇凉,这段时间,皇上的脾性他是云里雾里,弄得是完全措手不及。
“带几个人去把养心殿收拾出来,从今天起,朕歇在养心殿。”
吩咐完吴良辅,福临叫上几位御前侍卫,带上婉晴就要离开万善殿。岳乐尚且犹豫,而福临已大步流星而去,岳乐急忙拔腿追上,“皇上,可是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别让太后她老人家惦记。”
福临仍是行进,“那就烦劳堂兄回禀皇额娘,朕还是皇上,明日起,朕会接手一切朝政事务,皇额娘从此就真真正正颐养天年。”
岳乐大胆迈到福临前方,跪下挡住福临,“皇上,太后连日来殚精竭力,请皇上摒弃狭隘,珍惜太后的辛勤付出。”
福临抬手示意婉晴与众侍卫退远,他扶起岳乐,没等岳乐站好,他附在岳乐耳旁低声直言,“堂兄,该是朕面对的,朕不会再逃避。墨兰中毒的事情,朕要弄个水落石出,你是不是也知道墨兰中毒?”
“朕能收回下五旗的兵权,朕还要牢牢控制上三旗的兵权,请你踏踏实实做你的安亲王,正白旗是朕的,费扬古也是朕的,御前内大臣的职位,朕早给他留好了。”
“别看鳌拜、索尼有个大情小事就往皇额娘跟前禀报,朕会让他们心服口服伏在朕脚边,那是朕的两黄旗,不是皇额娘的。”
福临挺胸抬头,一手抓握岳乐肩头,岳乐急杵捣心,“堂兄,你我心里都清楚,真正狭隘的反而是抱守陈规、不思进取,只想圈图自我利益,不考虑融合共进的他们。堂兄,朕需要你助朕一臂之力,这不也是你想要打造的崭新大清吗?”
福临放开岳乐,“拜托堂兄替朕往慈宁宫说明,希望皇额娘能够摒弃她的狭隘。”
福临随后一招手,带上侍卫们自行而去,岳乐看着那清癯的身影越走越远,激动的思潮浪高急涌,难以平静。
***
婉晴引福临一路长行,转西,北进,最后停在了紫禁城最偏远的西北角——英华殿。这种未经修缮的孤墙冷殿,福临几乎就意识不到它的存在。自己六岁来到紫禁城,成为这里的主人,直至今日,自己的踏足之地还是有限,所谓大到万里山河、小到红墙金砖都属于自己,实际上,真是如此吗?为何自己的手里、心里都是空荡荡的呢?
命侍卫们守在英华门前,福临率先进入,踏上高台甬路,直冲英华殿而去。婉晴叫住福临,自己却下到甬路一侧,径直走到菩提树下一处,蹲下身搬开叠覆的地砖,扒开刻意防护的遮掩,探手下去拿出层层油纸包裹的物件。
福临返身一步步走近婉晴,不慌不忙把婉晴的举动收入眼中。婉晴在万善殿时告诉自己,菱香留下了小碌子从吴良辅那儿偷来的东西,菱香交代这东西与端敬皇后主子中毒有关,所以拜托婉晴在合适的时机禀报皇上,为主子平复委屈。
当时婉晴表明从未亲眼见过,只等皇上亲去才会取出来,可现在婉晴的一举一动,分明对这里轻车熟路,她对自己说了谎。
婉晴拥有一双漂亮的圆圆大眼,透着一股聪明劲儿,只可惜得失计较的偏激往往让她小聪明百出。福临心里有数,却也不想点明,聪明之上跨上台阶才是智慧,这也就是这些年,婉晴虽是墨兰关心备至的妹妹,但福临却不曾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接过婉晴呈递过来的盒子,福临细致端详。
这是一个正方形雕镂吉祥图案花纹的紫檀木盒,每个侧面均雕饰有缠莲枝纹,一对蝙蝠捧一篆刻“寿”字,委婉多姿的图案表达生生不息的意义。盒盖上的外围周边雕琢寓意福寿吉祥的回纹,盒面上雕琢仙阁楼台,海水江崖,茂盛葱郁的仙树下,三位仙人站在雕栏楼台上极目远眺,仙台下云海萦绕,吉祥、长寿的意味十足。
福临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样的盒子吴良辅怎么可能会拥有?他没有着急打开一探究竟,而是仰头看向自己头顶上方的菩提树,树冠亭亭如盖青冉冉,三角卵形的叶片在寒冷的冬天仍是苍翠欲滴。
福临往菩提树下的地砖盘腿坐下,他抱着盒子,闭目静静打坐。
婉晴诧异不解,地砖寒凉可想而知,皇上怎么毫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回想着姐姐交代过自己,试着去关心皇上,可不知为何,她竟然一种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吱声的心态,所以她也懒得开口劝说,只是站在一旁等着。
记忆就像是自己写就的书,重新翻回曾经记录下的片段。顺治七年正月三十日,福临迎来了自己十三岁的生日,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次皇额娘的福临,终于被允许前往太后居住的殿阁给太后请安。
一路上,福临盘算着好多问题要请教皇额娘,可当他一脚踏进皇额娘的殿阁,兴致立刻烟消云散。原来是摄政王多尔衮前来向皇太后请示,他要纳已故肃亲王豪格的福晋为自己的福晋。
豪格的这位福晋也是来自蒙古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正是孝庄太后的堂妹。叔叔要纳侄媳妇为福晋,太后陷入为难,沉默不语。福临本就因为皇兄豪格莫名其妙暴毙对多尔衮心存怨恨,所以当时,性急的他就在多尔衮跟前胆大冒出“不妥”二字。
多尔衮横眉冷眼,直截了当就冲他“不是皇上该管的事儿”打发了他,随即宣布,他已经召议政王、贝勒、固山额真、内大臣、议政大臣共同会议,大家都觉合适,所以他只是过来知会太后一声。
横行专制向来是多尔衮的风范,太后轻声回复,依了多尔衮。福临恼火,两眼怒色,可也不能反对。多尔衮临去时,恰恰瞅到太后座位旁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也不多问,直接就走过去拿起来打开了盒子。
这是太后为福临准备的寿礼,一对圆形的揉手核桃。太后命人备下这对核桃可谓用心良苦,母子俩长期见不上面,自己也不能儿子跟前提点教育,福临就由内监门变着法儿哄玩闹腾,当然也就是他这样,多尔衮打从心里看不上他,也不提防他。
可儿子一天天长大,一转眼都已是盛气英辉的少年郎了,早就该沉心修身。一对核桃在人的手掌指肚间来回揉动,这种方式的保健强身对于酷爱户外运动的年轻福临来说倒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希望他懂得手掌乾坤,养精蓄锐,善于思考,同时,自己这个额娘的心意也能随时陪伴他,温暖他寂寞的心灵。
多尔衮把盒子扔给福临,自己手中玩转核桃,突然,他一用劲儿,手中的一对核桃顿时碎裂。这种供赏玩的山核桃果皮坚硬,可到了常年征战的多尔衮手里,也变得和普通薄皮核桃一般。
多尔衮手心拨弄着略微偏小的核仁,耻笑道:“绣花枕头一包草,太后也真是女人家的见识,这玩意儿何助皇上强筋健体,就该到野外撒开身手纵马,勤练弓箭,那才是我满清八旗的骄傲。”
把手中的核桃碎片一并抖落地上,多尔衮得意洋洋扬长而去,福临紧紧抱住木盒,怨恨涨红了他的脸,冲着太后就吼起来,“皇额娘为何要对他百般迁就,朕才是皇上,却要看他脸色度日。”
太后面色则没入水底,没有丝毫不悦,“哀家不是说过吗?亏是皇父摄政王扶持相助,这些年我大清方可定鼎中原,建制规模,皇儿应心存感谢才是。”
福临火气冲天把木盒子扔在地上,“朕还不够感谢他吗?叔父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皇父摄政王,请问皇额娘,朕还能给他封什么?就剩下给他封皇上,朕退居太子,那皇额娘立身何位?是不是也要改封皇额娘为他的皇后才合乎对应?”
“福临,胡闹,”太后的脸色立刻犹如从水底冒出的热泡,汩汩沸腾,“哀家是你的额娘,是先帝的遗孀,你难道不该尊重自己的皇阿玛、皇额娘吗?”
福临不惧,气焰灼烈回顶,“朕始终记得自己的皇阿玛,就怕皇额娘自己忘了。走着瞧,朕的这位皇父摄政王还有的是要求,就等着额娘您一一顺从呢?”
本是欢喜而来的寿星,却是裹挟一肚子的恼怒而去,倒是吴良辅准备跟上福临时,太后命他捡起地上的木盒子给福临拿去。
记忆的书卷合上,福临的双眼缓缓睁开,再次看向手中的木盒,原来是自己十三岁寿辰的生日礼物。他站起身,走到婉晴取出盒子的地方,断裂的地砖引起了他的注意。
福临蹲下,手指沿着黝黑的断裂面摸过去,思虑半响,恍然,“墨兰与朕提过,英华殿遭过雷击,原来是这里。竟是在此严冬之时,得见惊雷痕迹,真是上天对朕的警醒与惩戒。该死的人还活着,该蛰伏的虫子却鸣叫不休,朕岂能再无视这些反常?”
抬头望向婉晴,福临问询菱香所留就只是这个盒子?
婉晴扑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神色自若,除了这个盒子,没有其它。
福临淡淡一笑,起身离开,婉晴着急追问,“皇上,您都不打开盒子看看里头装着什么吗?”
福临背对婉晴,狡黠而语,“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浅橙色的冰糖吗?”
“嗯?”婉晴不解,猛眨几下眼,小声嘀咕,“明明是黄绿色,我看得清清楚楚,莫非我老眼昏花?”
福临把婉晴的嘀咕听得清清楚楚,可他还是头也不回,一边走出英华门,一边暗自揶揄,偶尔逗逗婉晴,也算是漫长寂寞里寻一点玩笑慰释自己吧!
***
翌日清早,福临身着明黄色冬制朝袍,佩戴朝珠,腰系朝带,头戴薰狐朝冠,出现在乾清宫大殿,正位听政。
大殿上列位臣工恭敬有礼,唯唯慎言,福临肃容冷眼,率先唤刑部尚书出列。
“朕昨晚阅览朝审招册,待处决的囚徒可不少,虽国法难以宽容,但朕思及端敬皇后从来谆谆劝诫人命至重,秋决务必怀矜恤之心。是故,朕体会上天好生之德,特地网开一面,重新审查在监囚犯,相应减刑,望他们悔过省改,同时也表达朕期冀海内臣民明白朕维新弃旧、融合共进之意。”
刑部尚书接令承办,众臣齐呼万岁,尤其是汉官们拿住皇上口中的“维新弃旧、融合共进”,无不希望蓬勃,皇上重归执政,满汉一体的理念依然坚定不移。而另一边站列的满官们则心怀各异,支持改革的少数新派听着不以为然,听从皇上吩咐便是,可多数守旧派则生出气怨,往后的日子可是有的受。
福临把众人神色一一看在眼里,然后他拿起刑部等衙门会覆凤阳巡抚林起龙的上疏。之前福临立法严惩贪官,官员犯赃十两、衙役犯赃一两以上者,流徙。而犯赃过重者,一律斩首或绞刑。
于是林起龙上疏,直言此立法过重,贪官抵死不招,不利于追缴赃银充饷。刑部等会议过,也赞同林起龙,还是按旧法惩治官员。
福临把林起龙的上疏折子狠狠拍在身前的御案上,站立挺直,嘶声宏远。
“正因贪官蠹役害民,屡惩屡不知悔改,朕才不得不严格立法。朕希望官员们心有畏惧,反省改正,不辜负朕惩贪救民之意。今林起龙上疏,只为贪官畏法不招,追赃甚少,而刑部尔等官员居然会议认同,允许以追回赃银额度论罪,以充军需。”
“朕立法严格,为的是让贪官们畏惧严法,源头上就遏制他们妄动贪念。朕可不是等他们都贪饱喝足才来惩治,以赃银接济军饷。只要他们不贪,百姓得实惠,生活富足,国家赋税自然就充盈,还用得着赃银来充饷吗?”
福临拿起林起龙的折子,居高临下,一挥手扔到下方地上,声色俱厉,“朕知道,立法严厉,于贪官蠹吏来说,必然不便,自然心怀怨念。朕只轸念民生,绝不惶惶体恤贪吏,若不如此,贪风如何止息,百姓如何安生?”
“从今往后,依照朕的立法从严执行,尔等休在朕跟前讨价还价,林起龙所奏以及尔等会议所议,统统不合,朕已严肃告诫,再出现这种情况,别怪朕狠厉惩治。”
全场满汉大臣无不震惊惶悸,伏地跪倒,殿外是大雪纷飞,殿内是寒色凛冽,福临龙威燕颔,冷峻目光逐一扫遍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