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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回  驱邪

    身体急速下坠.速度太快.她根本沒有时间看清周围有什么.完全沒有一点准备.她猛地一下掉进湖里.直觉地屏住呼吸.下一刻.她就感到自己被人从水里拽出來.

    “初一.”

    听到远处传來的惊呼声.她虚弱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瞧见一群人围着一堆篝火默念着什么.

    她拨开紧贴在面上湿濡的发丝.抹了抹眼眶.再看时.瞧见鱼巧奉三人被捆在一个木桩上.他们脚边的木柴正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你们这是干什么.”她刚爬起來就被身边两个人按住.双腿不自主地被强压着跪下.

    “干什么.你沒看见吗.对于妖魔.我们就用这种法子來消灭.”苍老沙哑的声音从人群之中传出.“你这个漏网之鱼.可不能让你跑了.”

    初一抬头.对上那人阴鸷的眼睛.这双眼睛太熟悉了.她不用回忆就知道此人是谁.

    廉刹长老.他活了一百多岁.是族里年龄最长.说话最有权威.也是最心狠手辣专制霸道的人.与他苍老声音不符的是他那张自三十岁开始就不再变化衰老的脸孔.与鱼巧奉的美色比起來.廉刹长老稍显逊色.却也是族中容貌最出众的一位.

    “我们不是妖怪.你活太久耳聋眼瞎了吗.连人和妖都分不清.放开他们.” 她挣扎几下.暗中使力.却反被那两人的强劲的力道压得死死.

    身着黑袍.长发披散开來的廉刹目光一凛.挥掌而去.被钳制住的初一猛地吃痛一下.“你这妖孽.竟敢对本长老出言不逊.”他冷哼一声.摊开手掌.掌心出现一柄匕首.

    “你瞧瞧你的手.还敢说自己不是妖邪.”廉刹举起匕首.利刃轻触初一的脸颊.“满身邪气.竟敢闯入巫族圣地.根本就是找死.”

    初一胸口被方才那无形的掌风震得嗵嗵直响.低下头时.无意中瞄到自己手背上的淤青.而那片淤青似是有扩散的趋势.才一眨眼功夫.那拇指大小的墨黑竟爬满整个手背.连指甲都变了颜色.

    她手指微跳.忽地发觉自己裸露一半的手臂也开始被墨黑浸染.她想起來.在來陀螺山的途中.他们遭遇了邪灵鸟吃人尸体.这淤青大概就是被邪灵鸟啄了之后才留下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她也不痛不痒.更加沒有丧失心智.只不过是时间紧迫來不及将浊气逼出來而已.

    “说.你是如何进來的.”廉刹半跪下來.托起初一的手抚摸了几下.而后.轻轻将她的手掌按在地上.他的动作轻缓.却暗暗透着强劲的压力.让初一完全无法反抗他.

    “巫族早已与世隔绝.外人看到的不过是虚设的陀螺山寨.而真正能看破玄机进入这秘境的.这些年.也只有你们四个.”

    她怒瞪着他.隐隐感到手背似是被针扎了一下.遽然间.这微痛演变成了撕裂的剧痛.她深吸口气.望见自己手背溢出的血竟是紫红色.汨汨流出的血液之中还向外冒着青烟.痛楚自手臂传至左肩.迅速爬进心脏.整个躯体都拉扯着痛.她再也忍受不住.大喊起來.

    “初一.”鱼巧奉被反绑在火刑台上.眼睁睁地看着她趴在地上哭叫不止.猛烈的挣扎让缚住他的金丝银线全部都勒进了腕间.

    他忍住心痛.竭力压制住怒火.咬紧牙根.态度谦恭道:“长老.前辈.你们放过她吧.她不是妖怪.你们别伤害她.有什么就冲我來吧.跟他们三个沒关系.求求你.发发善心放了他们吧.”

    他近乎低声下气的哀求却沒有让廉刹心软.听到姨母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哭声.白咏心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禇昭沅眼尾扫到他的衣袍后面在鼓动.她心一惊.费力地一点点挨近他.

    “咏心.这个时候千万别发怒.”

    白咏心眼瞳闪烁着幽蓝的碎光.他大脑混沌凝滞.对禇昭沅的话充耳不闻.溢出的怒气让整个火刑台都开始晃动.

    “咏心.你听我说.你姨母正在受罪.你这个时候露出尾巴來.会害死她的.”

    禇昭沅怒叫了好几声终于把白咏心的神思拉了回來.可是.当他恢复心智时却为时已晚.

    廉刹扭头瞧见白咏心身后晃來晃去的尾巴.他阴冷的双瞳微眯.转向浑身颤抖的初一.她双掌撑着土地.从手背刺进的匕首直接扎进泥土之中.紫红的的血顺着手指缝流进泥里.他冷声道:“还沒结束.”

    “你还想干什么.”初一虚弱地喘着粗气.看见他握紧了匕首把柄.又用力往下猛地按下去.她却依然麻木.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了.

    视力渐渐模糊起來.迷离之中.她瞧见自己手臂的肤色渐已恢复正常.手腕延伸至指尖也都与之前不大相同.

    “那个孩子是妖.沒错吧.”廉刹紧按住初一的肩头.见她快要失去意识.他加重力道.冷喝道:“我在问你.那个孩子是不是妖.”

    “你都看到了.还用问我吗.他虽是妖.可是跟人间的孩子一样.从未伤过人.也不可能伤人.你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根本不配做龙氏一族的人.更加不配做巫族的长老.”

    她微地抬头.与他阴狠的双瞳对上.小时候.她最怕他那双眼睛.除了姐姐之外.他是族里至高无上的人.族人敬重他.而她只是单纯的畏惧.

    此刻.她再与这双让她极度不自在的双眸对视时.却丝毫不再感到害怕.成长让她消除了许多恐惧.她只会憎恨他.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以牙还牙.

    “你……”廉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双目低垂.黑翘的睫毛掩去他心底的怀疑.忽然.他眸中闪过吃惊之色.捧起她垂下的脸颊.

    “你是……定一.”

    一听到这个陌生却又倍感熟悉的名字.初一的神思刹那间被拉回到十几年前.那个时候.她叫定一.每次遇到廉刹长老的时候.她都条件发射地找地方躲起來.可是即使是躲在坑洞里.她也能瞧见廉刹长老那双阴毒到几乎能取人性命的眼睛.

    “定一.不要偷偷摸摸的.你若是能像你的姐姐一样.将來说不定有机会成为掌族巫女.”

    这是她躲进树洞之中听到的.廉刹长老总会拿她跟姐姐比较.族人们都会拿她跟那个优秀到找不出一点毛病的姐姐來比较.

    “廉刹长老.”她满眼的仇恨怨念愈见浓郁.嘴角勾起僵硬的冷笑.“我回來了.”她一把抓住匕首把柄.用尽全力将它拔了出來.冷汗滑进眼眶中.和泪水混杂在一块儿.

    “你忘记了圣姑的遗训了吗.”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举动.这孩子.曾经是族中最胆小.懦弱的.也是最不被看好.最不成材的.

    满嘴的血腥味儿让她的神经注满杀戮.她抹了一把模糊的眼眶.一字一顿回道:“龙定一.此生不准再回陀螺山.更加不准再姓龙.永远都不能成为龙氏一族的巫女.”

    每一个字.她都说得斩钉截铁.字字扎心.这些年她不敢面对的.梦里时常浮现的.此刻.所有的委屈埋怨全部都倾泻而出.

    她受伤的那只手扣住廉刹的手臂.他察觉到她的异动.也不准备反击.被鲜血包裹的匕首扎进他的心窝时.他微微阖上双目.只轻声叹道:“你这个倔强的孩子.”

    “你也知道厉害了吗.你想不到我会回來吗.”她激动地将匕首用力扭动.让利刃刮刺着他的皮肉.

    “长老.”两旁护法正欲上前.却被廉刹拦下.他扭过头朝他们摆摆手.他们只得退到一旁不敢轻举妄动.

    围着火刑台默念咒语的几位长老和一干族人并未有所停歇.柴火被点燃.辟邪杨枝被烈火逼出來青烟徐徐不断地升腾.被捆在高台中央的鱼巧奉三人早已被熏得失去了知觉.

    初一一看.怒叫:“你还不放了他们.你是不是觉得你活了一百多岁已经活够了.”

    廉刹阴冷的眼瞳渐渐失色.凛冽的面容也渐渐地绽出一丝柔光.“孩子.你既然还记得圣姑的遗训.为什么不遵从.为什么要回來.陀螺山不是你该待的.”

    “凭什么.我也姓龙.我是龙氏一族的子孙.我有权利继承巫族的衣钵.更加有资格成为巫族的掌族巫女.你们这样对待我.公平吗.”

    “如果说当初我奉命驱逐你对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我向你道歉.圣姑她沒做错.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廉刹手指轻弹.初一沒有预兆地被弹出一丈之外.“你回來是要拿八卦神牌的吗.”

    “沒错.”她咬咬牙.扔掉匕首.看见火势越发凶猛了.她心急如焚.自腰间暗袋之中摸出两张弱水符.将符咒揉成两只纸团夹在指尖.口中急念咒语.符咒打出.却被张牙舞爪的火焰给反弹回來.她急忙闪躲.两张弱水符“嘭”的一声弹进了湖里.刹那间.湖水似是有只大手在疯狂搅动.漩涡越聚越大.眼看着腾起的巨浪就要卷出來.

    廉刹以掌风灵力将初一揽至身后.双掌朝着滔滔巨浪猛然击出.巨浪遇到障碍.腾腾地越升越高.连山壁都被湖水遮挡住.

    他掌心向上.渐渐向上托起.咕咕作响的湖水便被推得越來越远.两旁的两位白袍护法合力将滚烫的湖水推至顶峰.离开了依靠的湖水凝聚成圆圆的一团.他们三人再合念咒语.那巨大的水盘被推到了山的那边.

    突然间.脚下的大地被震得轻颤.只听自天而下的湖水一泻千里被挤入崖下的深谷之中.过了一会儿.轰隆隆的巨鸣方才消失.

    “你知不知道乱用法术会害死很多人.”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护法怒气冲冲.鄙夷地瞪了初一一眼.讥讽道:“就你这半罐子还想做掌族巫女.看來圣姑的做法真对.她早就料到你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个不成材的半吊子.即便你下功夫也不可能达到她的境界和修为.若是把衣钵传给你.只怕我们族人总有一天都会毁在你的手里.”

    “够了.风泰.你去瞧瞧他们三个身上的邪气被祛除干净了沒有.”

    得到廉刹的指令.那态度傲慢的左护法风泰举步朝火刑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