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
两人目光短兵相接.岳茗冲有点心虚.眼神中却流露出无辜、委屈与倔强.说她是个路痴走错了房间.打死她也不会承认.
瞪视了好一会儿.对方终于被她凶悍的表情震慑到了.或许是不想再惹恼了她.再无故遭到一顿暴打.慢条斯理转过脸去悠然品茶.
又是一阵沉默.他干咳两声打破尴尬场面.喃喃道:“连酒都带來了.还说不是來陪本相的.连姑娘.咱们有必要这样剑拔弩张的吗.”
“萧丞相.我再重申一遍.我并非那些勾栏瓦舍的风尘女子.你可不要误会了.”她视线移向微微晃动的酒壶.沉声道:“多说无益.告辞了.”
黛眉熬不住了.她岳茗冲又何尝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之前的设想猜测完全被推翻.始料未及.谁能想得到被软禁于此以美酒美色腐蚀污染的并非郎琛.而是萧韬.
云波城陷落之际.萧韬和崔判官來蕊园.彼时.他可是个明知凶险却义无反顾深入虎穴的男子汉.惩治知州吴炎时.态度温和.语气轻缓.但句句如针.扎得吴炎不敢再多费唇舌推脱责任.
不怒自威.高深莫测.这是她对他的评价.京师百姓耳朵听來的萧韬和她眼睛看到的萧韬有多大的差异.她不得而知.然而此刻这个长发披散.纵情于酒色之中.屈服于晋淮王淫威之下的萧韬.真是令她刮目相看.他明显更加倾向于百姓传言中的那个“软骨头”、“墙头草”.
听到一声戏谑的轻笑.岳茗冲怒瞪着他.“萧丞相.大概我从前被鬼遮眼了.才会认为相爷洁身自爱好高风亮节.心怀家国.在蕊园的时候.您是装出來的吗.罢免知州吴炎.也是您做戏给大家看的吧.”
闻言.萧韬慢慢转过脸來.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岳茗冲.“连姑娘.我到蕊园之时并未见过姑娘.你又是如何知晓我是和做派的.听你这口气.好像亲眼见到的一般.”
“是不是亲眼见到的很重要吗.我沒工夫跟你瞎扯.”眼看着酒壶几乎要从她怀里挣脱出來.无意中瞥见萧韬一脸讶异地盯着她怀抱着的不断晃动的酒壶.她立即拉开布袋将酒壶丢了进去.
“那酒壶里.有东西吗.”萧韬神色有变.低头看了一眼坠在胸前的紫玉坠饰.忽见紫玉正散发着微光.他目光忽然冷峻起來.“连姑娘.贸然修炼妖术可是会害人害己的.本相劝你不要误入歧途.”
“你才误入歧途.我懒得跟你解释.告辞了.”
大步走到门口.忽然脚步不能再向前移动分毫.身后的布袋被萧韬拉住.她迅速转身将布袋捞进怀中死死抱住.黛眉的嘶吼之声断断续续传出來.岳茗冲暗叫糟糕.再拖延片刻.说不定酒壶就会被撑破.
见他还不死心.似有苦口婆心规劝她“迷途知返”的意向.待他张口欲言.她冷声道:“萧丞相.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否则.第一个沒命的就是你……忘了提醒你.纵欲过度可是会伤身的.我劝你切莫自甘堕落.”
扫了一眼他胸前的紫玉.她快步奔到门口.感觉他紧跟而來.她直觉地回敬他一掌.将他打得连连后退.
一路狂奔至房里.她心急如焚.将酒壶自布袋中取出.然而她预想的事情并未发生.沒有再听到黛眉不安且愤怒的嘶叫.岳茗冲长须口气.忽地想起萧韬胸前的那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坠饰.大概是那具有仙灵之气的法器才让黛眉产生了压迫感.这也难怪.若是普普通通的坠饰.又岂会被瞳生误以为是自天界遗落的沧海悬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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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冬风刮进小院.在空地上盘旋了一会儿直朝着那间亮着灯的厢房吹去.半掩的窗扉被劲风刮开.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一个颀长的黑影推门而入.关上窗户.摸黑走到桌边.掏出火折子重新点亮蜡烛.趴在桌面上小憩的人掩了个呵欠.揉揉眼睛.懒洋洋道:“二哥.你回來了.”
“嗯……巧儿呢.”公孙意朝屋子里扫了一眼并未发现鱼巧奉的踪影.禇昭沅起身替公孙意褪下斗篷.“巧儿已经睡了.要不要我叫醒他.”
语毕.禇昭沅抱着斗篷走进内室.公孙意咳了两下.顿了顿说道:“不用叫他了.让他睡吧.”
“二哥你染风寒了吗.你进皇宫怎么沒让御医给瞧瞧.”
“不打紧的.习武之人还怕小小风寒……”
话音未落.只听禇昭沅惊呼:“怎么不见了.二哥.巧儿不见了.”
“嚷什么.我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门被推开.挟裹着风沙进來的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二哥.你何时回來的.皇上可有旨意.”
不等公孙意回话.禇昭沅快步走上前去拉住鱼巧奉.语带埋怨道:“你跑去哪里了.京师如今这样乱.你一个人不怕出事.”
“沅姐姐.你别瞎操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本來我想叫你跟我一块儿出去走走的.哪知你睡得就像头死猪.叫都叫不醒.”鱼巧奉脱掉长袍靴子跳上床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
公孙意沒有过多言语.直接问道:“你出去.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还是二哥了解我.我打探到消息.萧丞相还活着.”
“真的.你可知他人在何处.”禇昭沅惊喜道.跟着跳上床.把鱼巧奉挤到角落里.
鱼巧奉一脸不甘愿地挪了挪地方.朝公孙意道:“萧丞相此刻被软禁在晋淮王府.二哥可知是何人将萧丞相从府中带走的.”
“我说你就不要卖关子了.除了晋淮王还能有谁.”禇昭沅有些不满鱼巧奉故意绕圈子.但又不得不将强烈的好奇心压制下去.
鱼巧奉拍了拍禇昭沅.笑嘻嘻地说:“你可猜错了.带走萧丞相的不是别人而是郎琛.这下子.该不用我明说了吧.”
首先驳斥鱼巧奉的便是禇昭沅.郎琛的口碑极好.德行在朝野都足以令人钦佩尊敬.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刚正不阿的郎琛居然最后还是投靠了晋淮王.
“怎么看郎琛都不像是阳奉阴违的人啊.”她真希望自己听错了.若是连郎琛都叛变的话.那皇朝上下还有几个忠臣了.
“眼下要紧的是先把萧韬救出來.我怕夜长梦多.萧韬会有性命之忧.”公孙意考虑得更多一些.人都有两面性.郎琛如此.萧韬亦是如此.表面上处事圆滑两面三刀的萧韬.实质上有自己的一套原则.看似浑浑噩噩将朝堂搅成一锅粥.实际上却是忠君爱国之人.萧韬
一死.皇朝就会垮掉一半.
鱼巧奉瞧出公孙意的担忧顾虑.点点头说道:“二哥说得极是.可是王府禁卫森严.我们若是贸然行动.说不得会害了萧丞相.”
“沒错.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禇昭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鱼巧奉问道:“大哥托付给你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
“狼丫头现在还在蕊园了.暂时还未寻找到她的家人.我会让人去打听的.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之后我就把她送回家.”
鱼巧奉想起大哥骆秋痕的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好那个终日与狼群为伍的小丫头.大哥心善.不想那丫头再跟野兽一般过着非人的生活.但人家呢.哪里领他的情.还把他当仇人一样.又是撕又是咬.完全把他当成了一只猎物.若不是那丫头受了重伤.怎么会乖乖跟着他回蕊园.
“过两日我还得回蕊园去瞧瞧那丫头有沒有安心养伤.有沒有伤人.她若真的闹出事情來.我就把她赶出去.我才不管大哥会不会发火呢.”鱼巧奉一想到狼丫头对蕊园的人龇牙咧嘴就觉得不寒而栗.千万不要让他的假设成真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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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茗冲坐在窗边.冷眼瞧着那一对男女亲昵暧昧地互诉情话.
良久.她的忍耐力已经到达极限.起身走到那两人身后.伸手拉开挂在男人身上的妖艳女子.“出去.”她喝道.
被拉扯到一旁的女子显然对岳茗冲的做法十分不满.翻了翻眼皮.尖着嗓子叫道:“干嘛要我出去.该出去的是你.在一旁打扰我跟相爷的好兴致.”
“我让你出去.再多话.后果自负.”放出狠话.她冷眼瞪着对方.瞪得那高傲无比的女子顿失气势.灰溜溜地退到屋外.
萧韬状似无意.慢悠悠揭开丫鬟送來的食盒.“还不错的样子.这晋淮王也是煞费苦心了.知道我的喜好.还特意将大方楼的厨子请进王府里來.不吃的话.怎么对得起王爷的一片好意呢.”
提起筷子尝了尝.他赞不绝口.瞥见岳茗冲正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萧韬微笑道:“连姑娘生什么气.”
“萧丞相.你明明就是身不由己.为何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敢情你在这里被软禁得很舒服.”她真是不理解这人了.身陷囹圄却悠然自得.还能泰然处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估计早就被逼疯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终于知晓当初晋淮王所说的她还有利用价值是什么意思了.普通的女人**不了他.便让惯用手段的连瑾出面.因而.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出苍岭阁.最终也真正摸清萧韬真实的一面.与她自己的两面三刀相比起來.萧韬似乎更胜一筹.他有自己的智慧.更有独特的胸襟.这种气度.是她比不上的.就连公孙意都无法与其相比.
不禁想到若是被软禁于此的人是公孙意.不消一刻就会让前來**的女人命丧黄泉.他是那种活着有尊严.死也不能窝囊的人.让他假意屈服等待时机.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连姑娘.你倒是与传言中的不同.”萧韬一壁吃菜.一壁朝她看來.“我觉得.你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萧丞相.你也与传言中的大不相同.不知萧丞相认为我像谁呢.”肚子在咕咕叫了.见萧韬吃的津津有味.她难以克制自己蠢蠢欲动的馋虫.抓起筷子夹起一块酥皮鸡就往嘴里塞.
忽然感到对面有道异常的目光直视自己.她硬生生把鸡肉吞了下去.
“连姑娘.你吃了.”萧韬望定她.眼瞳染上一抹古怪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