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众人都知道许皇后已经派人将赏花宴上的事情禀告给了赵渊.但是大家都沒有想到.他居然赶來得如此之快.
阳光之下.赵渊的额角一片晶亮.胸前微微起伏.身后的太监宫女们也是一个个气喘吁吁.
所有人都明白过來.皇帝是匆匆赶來.因为走得太急.天气太热.他已经浑身是汗了.
“陛下.臣妾有罪.是臣妾有所疏忽……”
许皇后急忙从座位上站起又跪下.率先自我请罪.
赵渊瞥了她一眼.脸上的余怒未消.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赵渊.他冷笑了两声.恨声道:“你有沒有罪.很快就知道了.”
说罢.他掀起龙袍一角.迈步走进石舫.在原來许皇后坐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來.阴沉着脸色.将在场的人全都逐一看了一圈.
见到赵岚.赵渊的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又看向其他人.
“宸妃.你颈上的伤如何了.御医怎么说.”
他毕竟偏爱宸妃.此刻见她衣衫单薄.孤零零地站在石舫的地上.颈上还缠着厚厚的一圈白纱.愈发心疼起來.
“我沒事.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你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就是死了.我也不会玷污自己的名节和你的名声.”
宸妃平素向來如此和赵渊说话.他倒也习惯了.不过.周围的妃嫔却是一个个脸色大变.她们哪里敢在天子面前互道“你”、“我”.这乃是大大的不敬.会被砍头的.
但眼见着赵渊并不生气.女人们不禁又气又妒.神态各异.
听她这么一说.赵渊原本稍微缓和的脸色.遽然又笼上了一层寒霜.
很显然.刚刚宸妃所说的话.询问是否有女子的名字里带一个“雅”字.他是已经听见了.
赵渊沒有想到.云雅已经死去多年.竟然还有男人对她念念不忘.
而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身为人子.竟然惦念着父亲的女人.身为人臣.竟然惦念着天子的女人.
不孝.不忠.该死.
赵渊愤怒地瞪着跪在面前的赵岑.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向喜爱的太子.竟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來.
“岑儿.你抬起头來.你告诉父皇.这个女人.她长得很像云贵妃吗.”
他抬起手.一指身边的白宸.
赵岑瑟缩了一下.依言抬起头來.却不敢再次看向白宸.
他也不清楚.自己刚才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然而薄纱之后的那张脸.确实同记忆里的那张脸几乎一模一样.令他难以把持.
云雅.真的像云雅啊.不.甚至那就是她.
一团熊熊火焰燃烧在年轻太子的胸前.烧得他理智尽失.冲进石舫.在宫女们的尖叫声中.一把抓起坐在桌旁饮茶的宸妃.
时间刚刚好.就在他同她百般纠缠之际.许皇后带着人匆匆赶來.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父、父皇……儿臣……儿臣……”
一行冷汗从赵岑的额角处缓缓滑落.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畜生.你竟然敢觊觎朕的女人.放肆.”
赵渊一怒而起.跟着.一道寒光闪过.他的手中已经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剑.
谁也沒有注意到.他來的时候.居然腰间佩戴着一把剑.
看來.在听见太子对宸妃无礼之后.赵渊就已然对他动了杀意.
在场的女人纷纷发出一阵惊呼和尖叫.离得最近的许皇后甚至被剑身上散发出來的气息吓得身子一歪.险些一头撞在地上.
“陛下.陛下息怒……”
不知道谁最先反应过來.众人跪倒一片.不停地磕头求情.
周围的人全都跪着.站着的只有两个人.赵渊和宸妃.
宸妃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赵渊.唇角上扬.微启出声道:“我为何会來此处.太子为何会來此处.两件事加在一起.难道还不如一个我长得像谁更重要吗.”
她的问话令赵渊一顿.愣在原地.
“把整件事.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给朕讲一遍.一个细节也不许漏过.”
说完.赵渊把剑重新插回剑鞘.气汹汹地看了一眼跪在脚边的许皇后.低低斥道:“一个赏花宴也能闹出如此是非.你这皇后究竟是怎么当的.”
许皇后一愣.满眼凄苦.刚要辩白.一旁的宸妃已经朗声开口.
“我收到皇后娘娘派人送來的请柬……”
她三言五语.将整件事言简意赅地向赵渊说了一遍.然后又让春鸢将请柬呈给他.
他正低头看着.一旁负责去验茶壶茶杯的御医也有了结果.
“启禀陛下.宸妃娘娘所用的茶壶茶杯.和太子殿下所用的茶杯里.经过臣等仔细地查看……无毒也无药.只是普通的茶水.”
御医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闻言.许皇后面色更添一丝死灰.她转头看向赵岑.喃喃轻语道:“岑儿.岑儿你好糊涂哇.”
若是茶中混有迷情之物.她还能够为太子求情.查出幕后下药的人究竟是谁.还他一个清白.证明他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冒犯了宸妃.
如今.人证物证均在.即便他是被人骗到此处.可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无数双眼睛都看见了.他对宸妃大不敬.意图侵扰.
“母后.我……我不……”
赵岑百口莫辩.他被热茶兜头一浇.风一吹.此刻整个人彻底清醒.也说不清楚自己方才究竟是怎么了.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呵.事到如今.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好在这里互相推诿的.皇后.你的请柬可真是别出心裁啊.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请柬.你真是给朕开了一回眼界.”
赵渊一把将那四方锦缎拍在了石桌之上.力道之大.石桌的表面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纹.足可见他此刻有多么的愤怒.
“陛下息怒.臣妾是被人冤枉的.所有的请柬都是宫中绣娘统一缝制的.怎么可能独独宸妃的时辰和别的人不一样.陛下.求你让臣妾去把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许皇后哭着用手拽住赵渊的龙袍一角.拼命为自己求情.
“水落石出.呵.皇后.上一次胡淑妃那件事.你还沒有查清楚呢.还是说.皇后毕竟也上了年纪.同朕一样精力不济.忘记了一些事.朕记得.你宫里的那柄翡翠如意.应该是几年前朕赏赐给几位公主的.你的两位公主都已经许了驸马.出宫居住.自然不在赏赐之列.那你來给朕说说.你的那个是怎么來的.”
赵渊冷笑着质问道.而他的话也就等于是亲口指认了许皇后和胡淑妃沆瀣一气:胡淑妃买通吴晓明.将各宫的赏赐克扣下來.特别是一些不大受宠的妃嫔和公主皇子之类的.然后自己从中挑出一些精贵之物.再去讨好许皇后.而许皇后身为六宫之首.本应询问这些赏赐的來路.但她却放任胡淑妃中饱私囊.为的是自己也能趁机得利.
如今.胡淑妃落马.许皇后自然不会搭救她.还会想办法除掉她.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不知啊……”
许皇后大惊.不顾形象地膝行几步.想要去抓住赵渊的手.
而他则是一脸嫌恶地推开她.径直站起身來.怒斥道:“你与朕是年少夫妻.自当携手一生.相互支撑.若我堂堂大燮.连一国之母都如此贪婪.勾结妃嫔.侵吞后宫财物.可见人心不足蛇吞象.朕真是无颜见天下苍生.无颜见列祖列宗.市井小民尚且知道何为家丑.不可外扬.如今朕的家事怕是要被全天下人嘲笑.我的妻子欺侮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欺侮我的妾侍.还不知道有多少张嘴等着取笑我.挖苦我……”
赵渊越说越怒.反手提起那把剑.连剑鞘都沒有退去.直接朝着身边的石桌猛地一劈.
“啪.轰……”
一声巨响.石桌应声而裂.一分为二.摇摇晃晃地从中间向两边倒下.带起一地的烟尘.
“父皇.父皇你听儿臣解释.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儿臣.儿臣自入住东宫以來.无一天不想着为父皇分忧解难.绝无任何不敬之心……”
赵岑眼见许皇后失势.自知如今只能力求自保.于是痛哭流涕.一把抱住了赵渊的靴子.
“你是无一天不想着早日登基吧.”
赵渊并不承情.一脚踢开他.带着人走出了石舫.
临走下台阶之前.他猛地回头.朝着一众面色惊恐的妃嫔们看了一眼.
赵岚清楚.他是在看自己.而他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丝玩味.以及考量.
她并不闪躲.也与他四目相对.注视了两秒钟后.她这才微微低下头.露出了驯服的表情.
虽然低着头.看不见赵渊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还是在看着她.片刻后.他才终于收回了视线.掉头离开.
“散了吧.全都散了吧.好好的赏花宴.哎呦准备了那么久.我可是累了.回去睡我的大头觉好了.”
吴美人见众人神态各异.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朝跪在地上的许皇后瞥了一眼.口中发出“嗤”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