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早已深.王府的一处隐秘的地牢之中.
死寂之中.哔啵的燃爆音中混淆着细微的滴答声.那滴答之声却是被悬挂起來的人形身上滴落的红色液体.溅落到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裸|着的男人的牙槽.深深地镶进了口中的一截咬木之中.尚未凝结的嘴角血流再次流了下來.身体上混合着冷汗与血液.
他低垂着头.看样子应该是昏了过去.
不远处的另一个华服男人收紧了指间的锁链.被挂着的男人的皮肉被长时间勒紧.显出一种瘆人的紫红色.
被折磨了大半个时辰.男人终因体力不支.而昏死过去.
冷笑一声.华服男人扔掉了手中那小指粗细的精钢锁链.转身去取火炉上烧得痛红的铁钎.
被烧得通红的铁扦透过高高|凸起的锁骨就带出了段暗哑的黑色.焦糊的气味儿.“滋滋”不休的声响在铁钎被抽|出來之后依旧在荡漾在空中.
被水浸过.单股有大拇指粗细的麻棕绳子.硬是随着抽|搐的人形崩裂了几层.
两条带钩的锁链.刺入男人的体内一绞便结出了一个纽.随后未定的人形就被吊到了空中.鲜血从崩裂的灼疤处从半空挥洒下來.
“哈哈哈哈……”
猩红的眼.森森的笑.华服男人桀桀的笑声在肮脏湿冷的地牢里.格外恐怖骇人.
就在此时.一个高挑的人影慢慢从楼梯上走下來.衣角甚至沒有沾到半粒灰尘.
他穿着不合时宜的宽大袍子.宽宽的帽檐将整张脸都遮住.身材也掩在并不合身的衣服之中.
“啪啪啪……”
來人轻轻地鼓了鼓掌.戴着面具的脸.在昏暗的地牢里.看不真切.
止住笑.华服男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似乎有那么一霎那的哀怨.紧接着.便是单膝点地.
“师父.”
“起來吧.”
來人扬了一下手.刻意发出尖细的嗓音.叫人难辨男女老幼.
华服男人恭敬地顿首.这才起身抱拳.“不知师父大驾光临.徒儿未能……”
神秘男人却是打断他.眼中射|出玩味的兴致.目光灼灼地看向空中被绑缚的男人.
“这个人骨骼不错.是个好料子.”
华服男人一怔.似乎未曾料到.当即摸不清师父的喜恶.只得提着自己的剑.随在他后面.默不出声.
神秘男人上前一探裸|体男人的脉搏之后.伸手挑开.又看了看他的眼皮.
只见男人眼中黑色的眼仁已经完全翻了上去.整只眼睛只能看到布满血丝纹路的白色.
不知是赞赏.还是责备.被唤作“师父”的人瞟了一眼身边的华服男人.
“也许昏过去对他是好事……”
來人幽幽开口.冰冷的话语.使得周身似乎也降了温.
“师父说的是.”
此刻的华服男人.宛若一尊沒有生气的木偶.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
“好好看着罢.”
神秘男人依旧用着那一副奇怪的嗓音.似乎有意隐藏起自己的身份.他伸出手.只见那手上居然长满了古怪的肿块.
几个不清晰的字节.似咒似言一般的话语从神秘人口中刚一咏颂出.双手上十个诡异的肿块突然凸了起來.这十个肿块刚刚一突起.整个地牢中就似乎有数十个冤魂发出了一声齐齐的嘶叫一般.
华服男人明显感到四周湿寒了几分.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按在手边的一张木桌子上.内力全灌注进去.激烈的火花溅射起來.
若不是周遭太过湿寒.那木头早就能燃起來.然而此刻只是冒出几缕青烟儿.
这种感觉很怪异.冥冥之中.华服男人感觉到似乎有无数只看不到的眼睛在窥视着他.直到他将内力贯通全身.游走循环了一个小周天后.这些无端出现的窥视才化作声声嘿嘿怪笑.好似“咻”的一声沒有了.
神秘男人的指尖肿起.迎风就长.一直长到二三寸长短的时候.它们动了.
它们动得很快.似跑似跳一般.自他的手掌跳向胳膊.再由他的胳膊跳向后背与前胸.像是一簇簇的小火苗.星火燎原.
所过之处.來人身上的黑色袍子好似被某种无名的能量点爆了一般.碎裂成了一片一片.就这般盘旋在空中迟迟不落于地.
跳至前身后背的那些肿|胀又大了不少.在他体内似乎有着不知是虫.还是蛇的东西在不住地撕咬.吞噬着.
那些久久飘落不落的衣衫碎片也开始起了变化……
它们似乎被一些奇怪的风裹挟在了一起.无数“叽叽”的厮杀拼鸣声响起.那些被裹挟在一起的碎片居然相互吞噬了起來
华服男人几乎不敢相信的眼睛.布片怎么会相互吞噬.
可这些布片明明就是在相互吞噬.
相互吞噬之后的布片最终化成了或赤或白或青的九条单角飞蛇.每三条一种颜色.
这九条单角飞蛇聚在一起.吐出或白或赤或青的信子.齐齐向那人身上的肿块飞去.
那些肿块则仿佛突然遇到了生死仇敌一般.齐齐放下了在神秘男人身上的撕咬.而齐齐向头顶聚拢.
九条单角飞蛇嘶叫着向这些肿块追去.两方争斗起來.一个个肿块在颈上发出猛烈的嘶吼.不时地向围着颈部盘旋的飞蛇发出挑衅的跳动.
透过他脖子上的皮肤.华服男人终于看清楚了那些肿块的真面目.
它们居然真的是蛇.
一张张猛然张开的巨口.上下两颗锐利的长獠.豆大的眼睛似充满了仇怨.嘴里吐着血红的信子.不是蛇又会是什么
“來.”
华服男人听到师父的口中喊出一句.紧接着.一些古怪的咒语响了起來.那人右手一招.九条飞蛇仿佛收到什么命令了一般.不再嘶叫.规规矩矩缠绕到了他的右臂之上.
一条、两条、三条……一共九条.三种颜色.缠在胳膊上.就如同色彩斑斓的手镯.
他双手捏了个万字诀.忽而低低地诵道:
“天.”
“地.”
“冥.”
“人.”
双手猛地合十.他暴喝了一声:“万物归宗.”
原本伏在他右臂上的九条有角飞蛇.化作了九道和它们原本颜色一致的火链.手腕一挥.九条火舌向半空中的男人飞去.
地牢的高处.开了扇小窗.
窗外飞过一只老鸹.风吹得窗户上鬼影森森.
那九条光影.在距离昏迷男人的身边不足一尺的地方忽然停住了.首尾相衔.缓缓地绕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渐渐停止了.定在半空中不动.
“可惜他晕过去了……”
神秘男人似乎有些惋惜.披着的黑色袍子早已在一炷香前成了满地碎片.此刻的他只穿了一身深黑色锦袍.周身透着寒意.宛若一座未消融的暗色冰山.
精干敏捷的身姿.整个人亦沒有一点多余.或一点缺憾.
只是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半张面具.严丝合缝地遮挡住了人中以上的面容.露出的嘴唇薄而泛着妖冶的蓝.
他的眼中明明有着孩童般的清浅水雾.却散发着一种异常的光彩.当他目不转睛地露出玩味地神色.就会产生一种令人眩晕的恐惧的美.
“弄醒他.”
华服男人领命.上前一步.把手探到不远处的水缸中.舀了满满一瓢水.
瓢中的水“哗”得泼了出來.打在囚犯的身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悬挂的人形在冷水的刺激下一阵惊悸.尖锐的惨嚎.也随之在地洞中四处激荡弹射起來.
登时血流如注.
男人在半空之中扭曲了几次才又平复下來.一阵嘶哑喘息.他吃力地抬起头.望向來人.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此刻透着一种濒死的光芒.
神秘男人转身从地牢的角落里.取來一个酒坛.掌心一用力.拍开那酒封.径直放在他的脚下.他身上不断滴落的血珠子.一滴滴落入佳酿之中.
血红的火焰在酒坛的坛口翻腾了出來.原本静止了的九条蛇如同疯了般.疯狂地摆着蛇尾.逐一飞入酒坛之中.
坛中立即发出了沉闷的“咝咝”声.飞蛇似乎在其中凶猛厮杀起來.坛身不断晃动.坛口甚至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响.紧接着出现了几丝浅浅的裂痕.
“主人.我会听你的话……”
低沉的犹如秃鹫悲鸣的声音带着不甘.愤懑和怨恨低了下去.男人的身体上慢慢浮现出了幽蓝的浅光.在空中簌簌而落的血雾飘落得更为滞缓了.
似乎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酒坛坛口的火焰已经完全消散去了.只有诡异的青紫色光芒在坛中闪烁不定.一如久置的骷髅头骨之上的磷光般.妖异.鬼气森然的青光.
酒坛开始剧烈地晃动.整个坛身“啪”得摔成了碎片.一只遍体暗红鳞甲的四脚独角毒|龙从碎片中蜿蜒了出來.
那九条飞蛇……不见了……消失了……
附在男人身体之上的幽蓝光芒.一见这毒|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那声音.是从男人口中发出的.尽管此刻.他已经再次昏死过去.
幽蓝的光芒震颤着.就想从他的身体中挣脱出來.那毒|龙却是更快一步.
一道红色的闪电在空中一划.就射|入浮荡在男人的上方.那还未完全掉落下來的血雾当中.炸作了一团青紫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