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河府是个中等城市.一府之地也不过二十余万人口.莫说跟大都相比.就算是永年县也比它小不了多少.只是临近大都.又是蒙古军大营所在.较之巨鹿、南宫等地却也繁华不少.
张翠山和安氏姐弟一路晃悠着到了城内.走在最前头的安泰來到一处赌坊忽地脚下生根.再也走不动了.
“不过一处赌坊而已.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去酒楼上吃上一顿多有意思.”张翠山食量奇大.最是好吃.安蕾深知这一点.劝安泰齐去.
“姐姐.你有所不知.这个新河赌坊可是个讲究的地儿.虽然只是挂着个赌坊的名儿.可里头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服务.档次可高着呢.一般人都进不去.”丘八们每个月领了银饷大多都会进去玩上几把.可基本上是输多赢少.有不少人把拼命挣來的银子都给葬送了进去.安泰如此说只是手指发痒.毒瘾发作罢了.
“赌坊非正经人该去的地方.要是让义父知道就不好了.”安蕾还是觉得不该进去.
“放心吧姐.今天就让兄弟给你露上一手.赢上几个小钱花花.要知道这家赌坊的东家可是皇亲一脉的.闹他一场.义父绝对不会见怪的.”伯颜身为四朝元老.号称当朝第一权臣.在朝掌上的话语权极重.一干皇族对其恨之入骨.两方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安蕾还是不无担心.
“怕啥.张兄弟可是万人敌.连察罕大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再说小弟我也不是泥捏的.对上十个八个壮汉也不是问題;再不成不是还有老姐你这么一个大高手么.”安泰极有眼力劲儿.明明是自己手痒想玩上几把.却把张翠山也给拉了进去.又怕姐姐不同意.又不着痕迹地拍了安蕾一记马屁.自然是皆大欢喜.三人一同进了赌坊.
三人的气质不凡.自是受到了特殊的招待.将他们引到一桌上等席位之上.还沒等人家问诸位需要什么服务.安泰性子急.大手一摆:“咱们來个最简单的.猜点数.”
他的嗓门不小.登时引得不少人观望.在赌场里能以这种口气讲话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初次來赌的.这种人沒什么脑子.纯粹是來撞大运.要是运气好的话沒准能赚上几两银子.但是运气差的话怕是会赔个精光;第二种就是土豪.少年多金者懒得去玩那些复杂的.只要银子带得足.猜点也能玩得嗨起來.
这两种都属于菜鸟级的.服务员也沒当回來.随意引了一名荷官过來.荷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身材瘦削.五官普通.只是一对手掌却是生得修长白皙.看样子生來就是吃这碗赌饭的.
安泰第一注下了十两银子.荷官也不多言摇起了骰子.左三下右三下.最后在空中又随意一晃猛地扣在赌桌上.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买定离手.”
安泰一把将十两银子推到小的位置上.荷官翻开点数一看.二二四.
“今天的运气不错.”安泰赢了十两银子.眉开眼笑.待得荷官第二次摇完骰子之后.直接将二十两银子推到了大的位置.
“买定离手.”荷官的话音未落.安泰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道:“别那么多废话.直接给老子开.”
点数是三、五、六.安泰面前银子的数额到了四十两.如是三番.连赢数把.已是攒了几百两银子.
“小爷想当年号称赌神.赢遍整个燕赵之地无敌手.区区一个新河赌坊又何足挂齿.”安泰赢了数把.志得意满.嘴里开始跑火车.愈发说得离谱.
“说得那么神奇.我怎么沒听说过.你是不是瞒着我和义父经常赌钱.”安蕾的声音有些气恼.
“哪有的事.小弟只是天生聪慧.对赌之一道天份高.这赌坊还真是头一回來.姐姐.你多虑了.”安泰忽觉后背发凉.这才醒悟过來牛皮吹过了头.诞着脸跟安蕾解释.
“公子赌术不俗.不知可有兴趣与景某再赌上几把.”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來.原來是荷官易位.來人身量不高.四、五十岁的年纪.一头稀疏的头发勉强盖住头顶.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只是偶尔间流露出一丝狠辣之色.
安泰也不以为意.景先生刚掷完骰子就下注一百两.揭开一看.又赢了.
输了一局.景先生只是微微一笑.竟是毫无颓废之意.反而露出一丝轻蔑之色.
安蕾心细.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心下暗生警惕.
果不其然.接下來安泰连输三场.而且一注比一注大.非但将赢來的银子尽数交待进去.甚至还自掏腰包倒贴了不少银子.
军中武学武力极大.却是侧重于刚猛一路. 论及细微精妙.却是差得远了.安泰虽然内力已臻一流之境.但在真气的运用上却是远不及以赌起家的景先生.自是输得一败涂地.
眼见安泰输得脸红脖子粗.景先生忽地离席而起.朝着三人微一额首.面无表情地道:“得罪.失陪一下.”
原來是荷官易位的时辰又到了.这一次过來的是一位徐娘半老的妇人.坐定之后朝着三人微笑道:“小女子徐氏.向三位客官见礼了.”
“原來是徐夫人.失敬了.”安泰虽然不是新河赌坊的常客.可是赌坊里三大荷官的名声还是听说过的.心下一凛.此人的赌术怕是不在方才那位景先生之下.遂生出退场之意.
“坐下.陪她玩上几局.”安泰正要起身.可是肩膀处忽地一觉.却是被张翠山硬生生压住.劝其再赌.
“公子身份不俗.如果资金不够的话赌坊方面可以略作支援.事后只需多交一成的利息即可.”徐夫人似是看出安泰钱不多了.又加了一句.
“不必.”安蕾断然拒绝.
“好.先借五百两转转运.”张翠山的反应却是与之相反.连转运这种赌坊的专用语都是脱口而出.
“原來这位公子也是会家子.贱妾倒是走眼了.”张翠山这一开口.徐夫人忽地展颜一笑.拍拍手自有手下送來银票.
第一局.徐夫人摇了个二、四、六.可是安泰却选了个小.先输了一百两.安蕾却是发现了一个秘密.自从徐夫人摇骰子开始.张翠山的左耳朵就一直动个不停.脸上却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她却不知张翠山当年和济南赌神华三少一番豪赌.将骰子这种赌具研究得炉火纯青.一局之下就听出了徐夫人的诸般技巧.对其实力已是了然于胸.
虽然只是恢复了不到两成的真气.不过掷骰子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赌术.自是信手拈來.对付这位徐夫人绰绰有余.
第二局的时候徐夫人脸色未变.只是手上却是多了几分小心.张翠山依旧是笑意不减.不过又输了一局.这一次他是为了求稳.又输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