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架上方，摆满了各式的彩琅储药瓶，凤炎焕研毒的手扎还在案头放着，那上面详细记录了取毒的过程，连那箭毒在各种药液中的色彩变化也记载的分外详尽。
柳岚雀按着凤炎焕的记录，开始了比对毒谱的活计，只是她一一对过，却一无所获。
她甚至将那些暗人身上所携带的暗器药丸一一查了个仔细，可是依然无果。
是暗卫司新研的箭毒么？
“去查皇宫大内、各位技师处这三载新研的毒器！”
她吩咐了下去，可是结果令人萎靡不振，这三载本朝精研的暗器少的可怜，更不用说制敌的毒箭毒弩了。
柳岚雀端着下巴，屡屡徘徊。
凤炎焕整个淬毒取谱的过程未有任何瑕疵，也做了各种周备的防护，可他还是被那箭毒伤了，若这毒箭一开封，就可致命，那么射中劲敌，恐怕也是瞬间见血封喉的光景。
柳岚雀绞尽脑汁，二娘曾教授她的那些上乘绝学，她似乎都用尽了，而打量自己的手掌，她幽幽叹息了声，终于发现自己是个太过无用的人。
而夜又来临了，好似迫不及待一般。
她看到了南叔焦虑的双眸，十分抱歉，而凤炎焕的脉息越来越弱了，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她奔往了囚室。
那位暗人醒着，却是沉默的，当然他开了口，“我猜你们问天门似乎出了大事！”他以一个暗人的目力和直觉问她。
“那么不如猜猜发生了什么？”她睁着清亮的眼睛，耸了耸肩。
“有人中毒了！”那暗卫笃定地一笑。
是的，她没来错。
此人知道那箭毒的来历，此人完全知道。
“我想知道那毒是什么？”她问了个十分愚蠢又十分直接的问题。
“你知道暗人的规矩，我是不会说的，何况我根本不知道那毒该如何解？”那暗人闭上了眼睛。
“告诉我那是什么，我会放了你，甚至会保你安然无恙地回到暗卫司，而你的上方大人是不会怀疑你的。”柳岚雀不知该如何撬开一个暗人的口，她只能采用这世间最俗套的方式，与他游说一番。
“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因为我的上方大人在临行前有交代，回不去也就不用回了，而若此行失败，众人皆是一死，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那暗人十分沉静地回绝了她。
“我并未让你背叛，而是告诉你，你可以活着，以“沉睡”的方式，去活你的日子！”
“我已告诉你了，我的上方大人说没有沉睡，只有一死。”
“可是你的上方大人应该和很多暗人一样，已经死了，他现在无法用剑来杀你，而你甚至也见不到他，一个暗人是没有墓碑的，不是么？”
“你的教习暗人，难道没告诉你这般苟活的想法是暗人的耻辱么？”
“我的教习暗人告诉我好死不如赖活着，一个暗人要懂得置之死地而后生，而活着才能有机会扳回局面，而不必带着失败而死！”柳岚雀以为怎么活，怎么死的确是一个人该好好思考的事，而她一直相信她二娘的话。
“不，若被上上方大人发现，会招致更可怕的后果的！”那个暗人眸色一深道。
“你，你有妻儿，是吗？”她很快读懂了什么。
“没有，我怕中毒而亡，那些毒能折磨人很长时间呢，与其是生不如死，倒不如一剑痛快。”那暗人垂眸，冷哼了一声。
“一个暗人是不会怕这些的，试毒后意志过关的人，才可以被暗卫司留用，你有儿女的，尚在襁褓之中么？”打量了眼前暗卫的年纪，柳岚雀敏锐地判断道。
“朱雀，你不用屡屡试探，此番办差而来的暗卫皆无家眷的。”
“问天门知道天下事，一个暗卫的妻儿实则很容易查到！”她扬眉，微微一笑。
“那便去查吧，我没什么想告诉你的！”那暗人镇定自若道。
柳岚雀颔首，于外当即传了话，“去，描了他的画像，半个时辰内，拿到他妻儿的丁户记录。”
她的父亲柳川曾为她寻了隐遁之所，可是还是泄露了踪迹，柳岚雀以为天下没什么滴水不漏的事，而对于知道各方路径的问天门而言，那非常的好查，而很快柳岚雀就拿到了此人家眷的薄册。
“呶，看看，是不是这样？”
那个暗人有些吃惊，柳岚雀投入囚室的薄册上书的清清楚楚，准确无误。
没有再行否认，“我猜那中毒之人是凤炎焕，对吗，朱雀？”那暗人合上了薄册，有些骑虎难下。
“是！”柳岚雀没有隐瞒。
“即便他用内力护住了心脉，即便问天门有世上高绝的珍药，他依然会死，而他活不过此岁。”
“你是说今岁？”柳岚雀以为那并非什么慢性毒药。
“不错，因人而异，比如左氏熙金，恐能活的更久些，而凤炎焕我便估算了一个日子，当然若一个撑不住，今晚怕是也该大限将至了，而我的上方大人说那毒根本没有解药，而凤炎焕年方十八，只可惜他也只能活这个岁数了，今岁就是他的死期，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不，告诉我那毒是什么？”
“白翎雀，而制这白翎雀的技师被自己研制的毒药毒死了，没有药方毒谱，无人知道他是如何配制而成的。”
“白翎雀，你确定？”这个名字好古怪嘞！
“中毒而死的人，据说会死相极好，你家门主入殓时我想不必修容了。”那个暗人此时显得十分健谈。
她要感谢他的坦白么？
“我以为，你的家眷该尽快离开现在居住的地方为妙。”
那暗人凝视着她，忽然一敛眉，朝她拱了拱手。
“知道了，待我寻得了解药，会如约给你一把自刎用的宝剑的。”柳岚雀守诺道。
“暗卫司为数不多的女暗卫不幸我都曾共事过。”那个暗人抬起疑惑的眼睛。
“很不幸，你没有和最顶尖的那位共事过。”柳岚雀想她二娘是个例外。
“你在说自己么？”
“不，可我想成为她那样顶尖的暗人。”
“朱雀，你不知道暗卫司不再拔擢女暗卫的事吗？”
“我的上方大人还没告诉我！”
柳岚雀一怔，面不改色地出了囚室，只是那囚室的大门关上的一瞬，她那表情变得十分难看，这真是晴天霹雳，“女暗人为什么就不可以被拔擢啊？”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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