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七章 据理力争
毛泽东在张垣呆了五天,每天跟赵尚志谈合作谈发展,就是不能见到宋时轮。政府办公室主任、宋时轮的小舅子郑重每天告诉毛泽东,宋时轮很忙,吃饭睡觉都没有时间,这次绥远与山西大战,给华北地区的军事和经济发展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良机,宋时轮不会放过。
宋时轮到底是不是忙成这个样子,另外一个人很清楚,因为他天天与宋时轮呆在一起,这个人就是左权。为了说服宋时轮去见毛泽东,左权差不多已经开始耍无赖了,因为他没有办法说服宋时轮,用组织纪律来说,这位已经开除出党,用老乡观念来说,李立三比毛泽东更近,用井冈山的老感情来打动他也不行,因为井冈山对于宋时轮来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左权这回的形势更加不利,因为宋时轮又增加了两个帮手,那就是陈明仁和文礼,这两个都是湖南醴陵人,而且还都是黄埔生,陈明仁跟左权一样是黄埔一期生,年龄比左权还要大两岁,在他面前,左权不敢像在宋时轮面前一样倚老卖老。最要命的是,文礼是个酒鬼,又特别会劝酒,左权不会倚老卖老,他却可以倚小卖小,左一句师兄,右一句叔仁哥,每次喝到一半,左权就醉了。
劝不通宋时轮去见毛泽东,左权嘴上的疱都给急了出来,这天在宋时轮的家里又是一通海喝,三杯下去,左权又习惯性的醉倒,这一次醉得很惨,完全不省人事,宋时轮让人把左权抬到客房睡下,自己与陈明仁文礼在闲聊。
“陈克非现在在哪里?”宋时轮问。
“在山西长治晋城一带,一个师已经超过三万人,兵强马壮。”说起这个还没有见过面的师,陈明仁不无得意,他把自己热察第三军的参谋长、黄埔一期的老同学,湖南醴陵人傅正模派到晋东南,指导陈克非练兵,傅正模给晋东南带去了大量的物资和资金,陈克非部吃喝不忧,迅速发展成十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工兵团和一个庞大的后勤中心,可谓家大业大。
放倒了左权,文礼的任务也就完成,他人虽然在张家口,部队却都在保定一带,建立根据地,扩张队伍,只等拿下北平和天津。
三人闲话了一会,陈明仁和文礼告别而去。两人刚走,左权笑吟吟的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看着一脸清醒的左权,宋时轮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位动了心计,过去都是真醉,刚才是装醉,笑着问:“弄虚作假把子良大哥和文礼支走,是有话要对我说?”
“明知故问!”左权一屁股坐在宋时轮的对面,开门见山:“说,什么时候接见毛泽东同志,我的热察专区宋委员长大人。”
“嘿嘿!”宋时轮笑了笑,把烟递给左权。
左权推开烟,说:“别嘿嘿了,有话说话。”
“问题是没话,我不是不想见老毛,是不知道见了面跟他说什么!”宋时轮说。
“说你再入党的事,他如今是党主席,能够批准你第三次入党。”左权说。
“不入了,我可不想再第三次被开除。”宋时轮嘻皮笑脸的说。
“情况不同了,组织上已经发现了过去那些极左极右忽左忽右行为的严重危害性,从现在开始走向成熟。”左权说得很正式,不是平时的随意。
“问题是如果我第三次入党,我就要离开热察,去绥远工作,热察这一摊子你让我交给谁?”宋时轮也正色了起来。
“入了党你也呆在热察,把热察建设成我党下属的一部分。”在左权看来,这是当然的,必须的,责无旁贷的。
宋时轮笑了,对左权说:“热察不是我宋时轮的热察,是热察人民的热察,从大范围来说,热察人民是否选择共产主义,我可没有把握,从小范围来说,赵尚志、孙渡、刘斌、子良大哥他们是不是也同意走共产主义道路,我也没有把握。我唯一有把握的是,就是我再次入党,然后离开热察,把热察这块土地,交给其它人打理,至于是谁,你可以问问郑进阶郑大师爷,他会作安排的。”
听到这里,左权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去拉宋时轮,只能把宋时轮个人拉走,而不可能通过对宋时轮纳入的同时把热察这片土地收归组织所有,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现在才知道,真是蠢笨之致。
就在左权完全放弃劝说宋时轮去会见毛泽东的打算时,宋时轮却意外的告诉左权,明天请润之先生安排一个时间,自己要见他。左权傻了!看到左权的样子,宋时轮忍不住笑话说:“就这副样子,还说是黄埔一期的先辈,莫斯科中山大学、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回来的鳄龟,说出来真没有人能够相信。行了行了,我满足了你的要求,你也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告诉我,你怎么不去抱李立三老师的大腿,反而步步紧跟毛润之先生。”
左权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抱任何人的大腿,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坚持一点,中国的革命是中国人的事,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不应该插手,不管是苏联还是日本。谁敢管过界,我就打谁。”
“那你还去苏联学习,真是教会徒弟打师傅?”宋时轮笑了。
“我一向不以为苏联是我们的师傅,我记得一句话,是清朝魏源说的,师夷长技以自强,师夷长技以制夷,在我看来,无论东夷还是西夷,都是夷,也许在某一时期某一领域会暂时领先于我们,但是想成为我们的师傅,那是不可能的!中国五千年文化,随便拿出一小块,就够他们学习一百年。”左权说:“毛主席是最典型的民族主义者,他不会屈服于苏联人的淫威,这些年,之所以与苏联人虚与委蛇,完全是互相利用而已。不利用苏联人的支援,我们的发展会更艰难,环顾我们四周,能够给予我们支援的也只有一个苏联而已,为了从国民党手里夺取政权,我们别无选择。”
“为了政权,不顾一切,甚至包括最起码的人性和道德?”宋时轮的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过了。
谁知道左权并不在意,说:“为了政权,就必须打破一些旧体制,创造一些新规矩,这并不奇怪。”
“问题是当今的中国,除了江汉一带还在外战,绥远一带还在内战,其它地区已经进入到经济发展的大潮之中。相对而言,除了战火纷飞的江汉一带,中国目前最穷的地区就是你们。中国人民会放弃目前的美好生活而不顾,自愿跟着你们受穷吗?还是你们不择手段的夺取政权之后,押着全中国人民跟你们一起受穷。”宋时轮的话越发尖锐:“华南以工业致富,西南以地主经济改革称强,西北全面公有,淮海天时地利,工农业并举,即使是我们热察,也开始了牧产品加工业和矿业开采。就是你们,仍处在刀耕火种野生放养的阶段,管理者没有自己发展经济的计划,一门心思夺取政权,据对方的经济为己有。不要告诉我这就是共产主义,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你的物资丰富就共你的产,你不允许我共产就革你的命。我看到了西北的公有制,也去过桂西淮海和海南,亲自向陈独秀和瞿秋白陈洪涛请教,他们实施的共产主义,才真正让人感觉到思想的优势。”
左权呆呆的望着宋时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想夺取政权,没有问题,问题是夺取政权后,要让管辖下的人民过上比现在还要好的日子,你们也许会说,你们就是这样想的。但是老百姓看不到,老百姓看到了中南国的强大,华南三省的富足,淮海的安定,西南的繁荣,甚至一穷二白的西北,也已经成为中国凝聚力最强的地区。你们首先应该把自己的经济搞上去,然后才能理直气壮的跟其它地方的人说,跟着我们,带你们走向富强。仅凭嘴皮子,靠扣帽子,靠打棍子,中国的政权不那么容易被你们夺取。我可以告诉你,共产主义必将照耀中国大地,但决不是从苏联映过来的夕阳。”宋时轮说到这里,把手下的茶杯递向左权,说:“喝茶吧,从云南来的极品普洱,孙渡将军带来的,比陕北的树叶强多了。”
怎么样从宋时轮处离开,左权已经忘记了,就知道自己来到毛泽东住的宾馆,跟毛泽东聊了整整一夜,内容无从得知。
第二天上午,宋时轮会见了毛泽东,双方进行了亲切的交谈,就双方密切合作共同发展进行了规划,随即,毛泽东返回了归绥。
毛泽东返回归绥的第二天,从兰州飞往归绥的专机,接走了周恩来刘伯承刘亚楼和李天佑及他们的家人。当刘亚楼和李天佑来到南都办理完军政大学入学手续后,传来消息,周恩来出任西北政府主席,刘伯承担任西北军区副总司令,坐镇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