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四章 一枝独秀
陈维政的电报很简单,让他们向国民党政府请示,周佛海是不是中央领导,如果是,对他的指示是否遵守。中央一定不会否认,这就够了。接下来就是跟周佛海谈判,淮海一地的地位和与南京拟成立的伪政府的关系。第一不听调,第二不听宣,第三不听管,第四不听用,双方和平共处,不互相侵犯,双方可进行自由贸易,商品以中南国人民币方式核算。
所有的条件周佛海全盘答应,也不由他不答应,他现在手里没有一块地皮,有了淮海,他就有了跟日本人谈判的筹码,虽然是个能看不能用的筹码,那也是筹码,日本人可分不出什么是能看的,什么是能用的。乐得他屁颠屁颠报告了主子汪精卫:万事俱备,只需东来。
张云逸看到陈维政的电报,恍然大悟,淮海四战之地,处于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南北都是日军,东是大海,海的对面是日本国,与国民政府,也被一条黄泛区死死的隔开。如何让这一地区得以安全保存,一直是中南国参谋部考虑的重点,周佛海的曲线救国,给了淮海行营一个机会,同时也给淮海行营挣得了一点时间。如果运作成功,淮海一地,三几年内不会发生战事,有了这几年励精图治,淮海一定会有一个飞跃性的发展。正权,真神人也!
把自己的理解跟陈毅刘英等一说,陈毅刘英立即表示赞同,认为如果能够有三年平静安宁的日子,还可以与世界各国自由贸易的机会,淮海,经济上一定会成为中国富裕的地区。有中南国的帮助,有桂西等地的支援,淮海,一定会成长为一个谁也不敢小看的军事势力,这个势力,也许只服从于一个人,那就是中南国的陈维政。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罗明初跟陈毅等谈起这段时间在淮海各地出现的共产主义思潮,首先应该肯定的是,这是好事,人是需要信仰的,但是这种信仰不是虚无的,瞿秋白从桂西带来的共产主义理论,给淮海人民带来了适合的信仰,这种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共产主义理论,一下子就征服了淮海地区的各级人民,特别是黄泛区的灾民,成为了这种理论的最忠实信奉者。他们把国营农场看成了自己的家,把自己的生存和生机与国营农场牢牢的捆绑在一起。
但是,社会对政府的监督机能却一直不能启动,究其原因,是因为没有一个对理论把握能力强的人来主持这项工作,要在鲁东找到一个对马克思主义理解到位的人,不容易。陈毅想了想自己身边的人,确实没有合适的人。他自己虽然对这种理论能够理解,但是,他更愿意从事管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思想,在他的脑海中比较根深蒂固。除了自己还有谁更合适呢?袁国平?刘英?不行。袁国平现在与韦高科已经对法制工作入了迷,刘英更是自己经济方面的助手,不能让他们去做这些纯精神性的工作。更何况他们的号召力也不够,起不到一呼百应的效果,找谁呢?
罗明初虽然是共产党员,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在河池,在右江,自从在思林镇的楼梯底关了那段时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交过一分钱的党费,按照他的说法:出钱让你来关我,老子我玩棍不玩剑!直到来淮海,共产党这个词才再度进入他的视线,从本能来说,他没有什么反感,从经验来说,他还是宁愿敬鬼神而远之。看到陈毅也无人可派,随口说了一声:“实在没有人,我就问我大哥要。”
阮文灵闻言大笑,这位跟自己是一路货,无计可施就会找大哥。
张云逸也笑了,他也想知道陈维政会有什么点晴之笔,陈毅和巫剑雄们也都很期待,看看陈维政到底有多能。
电报发出去没有多久,就收到了陈维政的回电,上面三个大字:“陈独秀”,把张云逸和陈毅震得体无完肤,如果请出这一位,只怕陕北都要萎三分。
五十九岁的陈独秀,安庆人,毕业于求是书院,1915年创办《新青年》,以进化论观点和个性解放思想为主要武器,大力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举起民主与科学的旗帜。1916年任北京大学文学系学长,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1921年,受陈炯明之邀,陈独秀在广东建党。7月,在一大上被选为中央局书记。在大革命中,由于他所理解的共产主义运动与共产国际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以到于被共产国际领导层指导中国的领导者进行一次次打压。中山舰事件后,陈独秀对苏联为首的共产国际公开质疑,与俄国路线彻底决裂,试图另组独立路线的无产阶级政党。大革命失败,大批优秀干部(包括陈独秀的两个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被屠杀, 共产国际领导层和中共中央把全部责任推卸在陈独秀头上。中东路事件发生,共产国际远东局要求中共中央“武装保卫苏联”,陈独秀旗帜鲜明的反对,认为片面宣传“拥护苏联”“于我们不利”,绝不能简单地认为“广大群众都认同苏联是中国解放的朋友”。1929年。鉴于陈独秀的表现与共产国际的不同步,中共中央将陈独秀开除出党。在社会上逛荡了几年,性格使然,又写了一些不合适的文字,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以至于在1932年被国民党逮捕,“以文学形式反对民国罪”入狱,37年8月释放。在上海淞沪会战期间,陈独秀支持抗战,谴责蒋介石卖国独裁,又被国民党政府逮捕,出狱一周重入监狱。在监狱中呆了不到一周后被放出来,来到武汉,打算联络民主人士和抗日军队,试图组织“不拥国、不阿共”的第三势力。这个时候的陈独秀已经再无当年的霸气,也没有太多的实力,没人鸟他,日子惨淡。
仅仅过了一个小时,罗明初又接到了陈炯明从香港发来的电报,陈炯明告诉罗明初,他已经与陈独秀取得联系,并让黄恒栈武汉公司的人员把陈独秀请上了武汉飞香港的航班,让罗明初亲自去香港礼请陈独秀赴任。
看到陈炯明在电报上霸气的口吻,张云逸笑道:“竞存老还真把自己当成中南国的老太爷了,跟你们说话也一副的老爷子气。”
“我们弟兄都把他当成老爷子的,他是我们大哥认的叔伯,又是我们家老三覃时良的岳父,还是我们家老六莫圆老婆的亲叔叔,两个儿子都在中南国任职,定华是税务总局局长,定夏是外交部副部长。所以,竞存老在我们面前说话,那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按他自己的话就是现在在国际上的派头,比主政广东那些年头还要牛气一些,现在谁敢不给他面子,他就会来我们这一群子侄面前发脾气,我们如果不帮他出头,他就会很不高兴,后果会很严重。”罗明初笑道。
“有多严重?”张云逸也笑着问,他是见过陈炯明的,知道陈炯明的狗脾气。
“他会坐在酒桌上,一杯酒也不喝,他不喝我们就不能端杯子,急死你。”罗明初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
大家商量了半天,由罗明初跟陈毅去香港,接陈独秀,让仲甫老出任淮海行营监察委员会主任,主持淮海行营的共产主义宣传和教育工作。
飞机上,罗明初问陈毅,党内对于陈独秀是怎么评价?陈毅说:“不太高,陈独秀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民族主义者,这年头,流行国际主义,认为民族主义者是狭隘的。他虽然是民族主义,却特别赞成洋为中用的思想,他认为,所谓马克思主义,不是用马克思主义作幌子纠集一些国家,弄成世界小集团,更不赞成苏联人以共产主义为名,要挟一些弱小国家,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他认为,中国就是中国,无论是什么主义,什么思想,必须要立足于中国,脱离了中国这块土地,什么主义都只是口号。”
“说得不错啊!”罗明初答。
“错是不错,问题是有奶的才是娘,没奶的只能是干娘。”陈毅说:“苏联人,给了一些经费给中央主要领导,说白了就是王明,让王明回来主事。所谓吃人的口软,拿人的手软,王明肯定看不得陈独秀对他的主子不满,一来二去就动了杀心。”
“王明不是已经死在西北了吗?这一页已经翻过了,为什么你们中央还不把陈独秀接回去,恢复他的党籍,他又没有错。”罗明初天真的说。
“呵呵,接过,他不回去。我想也是,请他回去做什么?当书记还是当主席?陕北可不是淮海,淮海能够坦然请他回来做共产主义的普及者和宣传人,以及政府的监督者,陕北可没有这么大度,何况这些位置都坐着有人。说实话,也只有桂西,胸怀广阔,能够接纳瞿秋白同志,身正不怕影子歪,任由监察,任由监督,建立起监督体系。也只有瞿秋白同志,能够从大局出发,从民族出发,从发展出发,建立起一套适合中国国情的共产主义理论,这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者。”陈毅说。
飞机在香港启德机场降落,莫圆在机场迎接。黄恒栈在香港的地位越来越高,莫圆已经获得了爵位,成了香港最年轻的爵士,香港的商业、工业、房地产,基本被黄恒栈垄断。五个香港人中,就有一个为黄恒栈打工,他所到之处,民众的尊敬程度,不亚于英女王。
看到是莫圆的敞蓬座车,一路上所有面对面的车都自觉让路,莫圆坐在副驾驶位,向沿途跟他打招呼的市民招手,一面对罗明初说:“大伯说了,你们一来,就直接去他家,他正跟陈独秀两人在家弄菜,陈独秀说这七八年,什么别的没有学会,在南京模范监狱里就学会了做菜,味道还不错。”
他坐了几年牢?罗明初问。
莫圆扣了扣手指,32年10月进去,到37年淞沪大战时才出来,一出来又乱说话,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又进去了。一到里面,他告诉狱警,之所以第四次进监狱,是因为在外面没有饭吃,所以才想办法又进来。蒋介石一听说,立即释放,告诉手下,以后陈仲甫说什么都不要抓他,但是一点救济也不要给他,让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自己饿死。
罗明初大笑,对见到这个传奇的人物充满了期待,而陈毅则是一脸的不自然,作为共产党的发起人,居然沦落到这种程度,真是对这个组织的无情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