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滴血：
▲被视作猎物的，有时候会是真正的猎人▲
受伤的那个蛇女脑袋还在痛苦地嘶叫，看到维克特又举起了枪，另外两个脑袋立刻惊慌失措地纠集起了大团大团的头发，和方才已经被雷奥毁得差不多的雾气杂乱地编织在一起，力所能及地在子弹可能袭来的所有地方都拉起了严密防线。
“砰”地一声，银质子弹从枪管里急射而出，摩擦过空气留下一条微不可见的火线，做好了痛击敌人的准备后却……
一头扎到了自水面下盘踞而起的一大块怪岩上，打得石柱四下崩出散裂开来的岩石碎块。
雷奥默默地点起了一支烟，喷出一个烟圈后才说：“你说的对。”
本来以为又会挨骂的维克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什么？你说的是我吗？……那个，我也不是什么时候说的都对啦。”
“给你买-枪是没什么用。”雷奥咬着烟说。
维克特正想反驳两句，突然想起来他之前是右手执剑，左手开枪打出那个一枪爆头的，于是便只悄悄地在心里送给了他一个竖起的中指。
没有遭受到预想中的攻击，蛇女随即变得千娇百媚起来：
“还是你最怜香惜玉了，我的爱人。”
“果然还是舍不得对我们动粗吧？……快到姐姐怀里来嘛。”
两个姐妹的色令智昏让受伤的蛇女脑袋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情？想玩儿也要先杀了他们再说！”
“死人有什么好玩的？”最左侧的蛇女脑袋撅起了娇艳的红唇，“我要先玩儿够了再吃掉他们。”
“既然你都受伤了，不如我们两个多辛苦操劳一下喽，姐姐还是好好休息养伤好了。”最右侧的蛇女脑袋舔着殷虹下唇色-欲满满地说。
就在她们为了怎样分配和谁先享乐而争执得不可开交时，枪声又响起了。
这次是几乎连成了一声的两下枪击。
两侧的美人脑袋猝不及防地被打得稳不住身形地向后仰去，要不是粗壮尾巴的支撑说不定就翻倒跌下了。大蓬大蓬黑红色的血液从她们肩膀上绽放出形状不怎么好看的血花，取代了先前存在她们肩膀上的那两个凸起的位置。
维克特学着电影主角的动作吹了下枪口，深情款款地说：“我觉得还是三个头的你最美丽。”一枪试射后，亲王殿下就迅速地发现了自己在枪械天赋上的无师自通，并且毫不谦虚地洋洋自得着嘚瑟起来。
雷奥扔下还有一半的香烟，不耐烦地说：“少说废话不会死。”
接连不断的受伤终于激怒了半人半兽的妖物，有细小的落水声不怎么引人注意地响起了三下：是蛇女挤出了伤口中的子弹。
由于子弹是纯银铸造而成，再加之其上雕刻着的神圣符文的力量，在妖物身上撕开的伤口巨大得触目惊心。蛇女即将长出的两个脑袋被打得粉碎，掀开的血肉间还有残存的神圣力量在蠕动着向更深处钻去。而被雷奥那一枪打中的脑袋境遇更加悲惨：额前的血洞还在不断扩大，暴露出来的原本应该是洁白的头骨像是被泼了浓硫酸一样被烧成了焦黑，流下来的血污把好好一张美人脸弄得无比狰狞可怖。
“敢伤了我们……”
“该死的圣职者……”
“胆大妄为……”
——“不可饶恕！”
三个声音到最后合到了一起，尾音则变成了非人类能发出的狂嚎。然后，蛇女一跃而起，如闪电般地蹿入水中，在水面上留下一大片被搅动得乱七八糟的阴影。
雷奥闭上了眼睛，把左手放到剑柄上握住，唇角拉起了一个残忍的微笑：“有意思。”
话没说完，他就睁开了眼睛，和他这个动作同时行动起来的是他手中被高高举起的剑。
“雷奥——”维克特有些紧张地拉住了他，“我刚刚看到一个……”
他拉住的是雷奥的袖子，带得猎人的手腕向下沉了一下。
“放手。”雷奥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怎么友好地明确表示出“不放手连你一起砍”的意愿。
“你不能杀她，”维克特这次顶住了他的威胁没有马上屈服，“最起码现在不要……啊啊啊啊啊——”
尽管被维克特的一个拉拽带偏了动作，但雷奥依然完成了这次攻击，只是他的动作从刺下改为顺势斜削，将一只从水下钻出来向维克特做出试探性进攻动作的水蛇一削两半，语气森冷地说：“你最好给我一个不杀的理由。”
维克特有一种错觉：这家伙真正想说的应该不会是“你最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
他顾不上想这些，又一次地拉住了雷奥的手腕，飞快地说：“我刚刚看到一个好像魔法阵的东西，就在蛇女的身上……但是她动得太快了我看不清楚。”
“就为了一个‘好像’你就拉住了我的手？”雷奥口气不善地说，“要不要我在你身上也划一个魔法阵？”
“光用剑是完成不了魔法阵的，”维克特大叫道，“等等，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想到一个可能：这个空间，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空间为什么存在？”
雷奥挣脱开他的拉扯，长剑荡过一个凌厉的弧度，斩开了一大团发丝、水流、雾气构成的乌糟杂乱的生物，最后在水面下留下一小滩逐渐扩散变大的污血。
“抓到你了……”他带着喜悦轻轻地说，压根没理会维克特在说什么。
维克特没有再去拉他的手腕，但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劝说：“你听我说，雷奥。你杀了她我们可能就回不去了！”
“你确定？”事关己身，雷奥这次总算有了听进去话的样子，“不是你为了保住小情人的命瞎编出来的？”
“如果让我再看一眼那个玩意儿，我就能辨认出来它到底是不是魔法阵、是个做什么的魔法阵。”维克特说，但随即反应过来雷奥话里不对的地方，“什么小情人？你不要乱讲，她长得根本不符合我的审美。”
他到底在对我哪句话不满？维克特想，难道是那句夸赞蛇女美丽的讽刺？
“那你去看啊。”雷奥无所谓地说。
维克特被他噎了一下：“……现在你让我上哪儿看去？”
“如果不是你刚刚拦我那两下，我现在就抓到她了。”雷奥挑着眉说。
“然后杀了她，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或者被坍崩的空间挤成什么都不是的粉末吗？”维克特说，随后又有些慑于雷奥余威地补充道，“可能……可能困死或者挤成粉末。”
***
就在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攻击暂时停缓了下来。
但也只是暂缓而已，幸好雷奥始终没有放松过警惕。
不知从何时起，以他们为中心的水面下方悄然聚集起了大股水流，仿佛拥有了生命的*般地一圈圈缠绕束缚住他们。水流拧成的绳索看起来比它们本身要结实得多，而且胜在源源不断，很快就把他们裹得严严实实的了。
维克特不得不把双臂撑在身体外面，以抵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快做点儿什么啊！”
雷奥摸出来一根烟，发现被打湿了后不满地“啧”了一声。
“谁让你抽烟了啊……”维克特崩溃地大叫，就在他觉得快要被嘞得喘不上来气的时候，他感到从自己脚踝处传来一阵滑腻黏重的触感，迅速地蛇行而上。
“哗啦”一声！
暂时消失了几分钟的蛇女重新现身出来，从他们脚下爬缠着环环而上，直到几乎和猎物们贴面而立，才齐齐露出了一抹淫-邪-靡-艳的笑容。
“感受到我们了吗？”
“可以把你们拧成碎片哦~”
“你们好温暖，血液一定会更*的。”
原先弥漫在他们鼻端那股子让人不怎么愉快的香气突然变得具有攻击性起来，像是有实体一般把置身于其中的人类一口吞进去，再在身体里慢条斯理地腐蚀消化。
本来就有些喘不过来气的维克特觉得自己快要被熏得晕过去了，反观雷奥却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没事儿人样子。
“我……咳咳……”维克特发誓以后家里再也不用任何熏香了，虽然之前他们也没有用过。
“你现在可以好好看了。”雷奥冷静地说。
维克特这才发现，呈现出三方鼎立之态把他们挟裹在内里的蛇女们和他们贴得极近，挨了雷奥那一枪的美人脑袋冲他热情地吐着开叉的舌头，而在她胸前脖颈之下的肌肤凹陷处，安安静静地蛰伏在那里的，正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疑似魔法阵图形。
他屏住了呼吸，尽可能地观察蛇女胸前的图形，并且努力回忆之前在石阶上看到的法阵们。
人类的体温让蛇女们兴奋起来，她们争先恐后地用身体摩擦着男子的精壮身体，就连头发都亢奋地分泌出大量的滑腻粘液，迫不及待地从俩人衣服的领口、袖口、衣缝里钻入，在俩人的皮肤上抚弄着画圈。
“快点儿！”雷奥不耐地吼道。
“等下……马上……”维克特也被在衣服里不停地往里面和更里面钻去的头发弄得烦不胜烦，他可算知道之前看到的那具尸体上的痕迹都是从哪儿来的了。在蛇女捧起他的脸，吐出长舌想要吻他的时候终于大喊道：“是是是！是那个魔法阵她们就是这个空间！！！”
沉寂了不短时间的剑光重新又亮了起来，从主人的受困之地直直劈出，映射得远方的怪石都被镀上了一层冷艳的银光。
“不……不可能……”这是受到重创后萎靡不堪的声音，“你怎么……怎么还能动？”
在蛇女腰部往下的蛇身上，青灰色的鳞片已经被汩汩而出的鲜血淋满了，长剑翻起的血肉激烈地翻滚着，被净化的力量所侵蚀而冒出散发出阵阵恶臭扑鼻的黑烟。
雷奥举起了长剑，他的动作看似不快，却让人生不起逃避或者抵抗之意：剑身被翻转了过来，剑尖朝下深深地插-进了蛇女的小腹，一直-插到柄端都快要没了进去。
妖物凄厉地尖叫起来，三张樱桃小口被撕裂成尖齿利利的血盆大口，尖叫声形成了巨大的气旋，在这个地下空间里肆虐盘旋，震得水面上大大小小的岩石齐齐碎裂开来。
维克特用刚恢复自由的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那种足可以撕裂心神的声音难以用语言形容，震得他觉得自己都想把心脏吐出来了。这时候，帮了他大忙的是被他诅咒过无数次的封印，那个集合了血族十三圣器力量的牢固封印在这种层次的声波攻击下岿然不动，将维克特脆弱的五脏六腑一视同仁地保护了起来。
但这滋味依然不怎么好受。
雷奥双手拄住了被自己直直插入敌人身体中的剑柄，彬彬有礼地说：“女士，我们可以谈一下吗？”
蛇女喘着粗气，给了维克特一个缓息之机。
而猎人的态度依然绅士得无可挑剔：“我想从这里出去，不知道您愿意帮下忙吗？”
他身上冒出无质的淡色火焰，不仅逼退了蛇女的进攻而且把对方逼得想要后退，然而那把剑却死死地钉住了自己的猎物，让她们无处可退。
“帮……帮你有什么好处？”在强大实力的威胁下，蛇女也作出了让步。
“可以让我杀你们的时候快一些？”雷奥温柔地说。
“不——”
拒绝的话语还未完全落音，雷奥就以让人无法看清的速度抽出剑来狠狠斩下。
说“不”的蛇女脑袋立刻和她的身体分了家，落到水面上，砸出一声沉闷的水花。
左边的蛇女脑袋尖声大叫：“你不能对她这么做！”被杀掉的是原本位于右侧的蛇女脑袋，
“那可以对你这么做吗？”雷奥盯向了她，眼神里冰冷的杀意让被盯著的妖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立马变得温顺安静起来。
雷奥从容不迫地拿剑点住了身上带有魔法阵的蛇女脑袋，剑尖稳稳地停留在她脖子下面，和拿住它的主人的手一样稳。
“我数到三。”猎人说。
然后，他说：“三。”
蛇女骤然化成了浓稠的黑雾，然而却死死地禁锢在以雷奥和维克特为中心的方寸之地。凡是充斥了黑雾的地方，空间呈现出一种凝固的状态，像是一大块还在颤巍巍的、被污染了的果冻。
左侧的蛇女脑袋化成黑雾的时间慢了少许，因为她突然猛地蹿上去死死地咬住了维克特的肩膀，锐利的尖牙毫不费劲地穿透了大衣的阻拦，深深咬进了温热的肌肤中，咬死再咬死。
剧痛抽击得维克特眼前一黑……为什么不去咬雷奥，他模模糊糊地想，就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吗？
一击得手后的蛇女刚想撤退，就被横里插-进来的一只手狠狠捏住了喉咙，不带什么停顿地施力到直接捏断！接着，剑光一闪，快要完全凝固起来的空间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不稳定起来的空间规则带着奇异的碎响片片龟裂，碎开的痕迹很快地遍布了整块空间。
“跟紧点儿！”雷奥对维克特说，然后一脚踹向了这个满是裂缝的空间的最薄弱处。空间崩塌的声音声如洪雷又细若蚊呐，嘈杂地像是越过了耳朵而直接在大脑里响起。
忍住剧痛没有昏厥过去的维克特在一大片光海席卷而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用尽全力地抱住了雷奥的腰。
——这样应该算是“跟紧点儿”吧，血族亲王丝毫不觉得丢脸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