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烟并不同于其他的江湖女子般豪爽.却又不失婉约.落在旁人眼中便是落落大方.那股子爽练劲是平常人家女子所不曾有的.那般娇羞的模样也是江湖儿女少有的色彩.若说她是天之晨星.那便是世人所向往之地.所企及而不能、不得.
放眼江湖.只要她愿意.只消一个眼神半个动作便能叫无数豪杰趴到在她的石榴裙之下.从此丢盔卸甲.
即是如此.这般星辰.这般美人.总是落不进他的眼中心内.
禾临推了手下的轮椅向着门外而去.昨日夜间兀自兀的又下了场大雨似要洗涤掉一切.洗涤掉记忆之中所留下的气息.将一切冲刷殆尽成了透明的色彩.
他抬头看向外间的日轮.透明而破碎的光线砸在房檐上.摔成数瓣斑驳的落在青石地面上.晃动人心.石面上绍进來的雨珠裹了一层金黄通透.溢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记忆中便是这样一个雨夜.便是这样一个不同的晨星.落进他的眸中再也出不來.雨后清新的空气唤醒着沉闷了一夜的喧嚣和身体.在日光下舒展着.舒展出独属于生命的弧度.
“我看你眼眶微红.是否昨夜未休息好.”洛烟在他身后负手而立.眸子落在他的后脑上.落在那柔软的发丝之间.发丝上染了柔和的光.惹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却又怕一触碰面前之人便如昨日梦间的幻境消失不见.
禾临微微侧过头眸光似有若无的扫向洛烟.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层阴翳遮了他的视线看不真切.跳跃的光线顽皮的映亮他的眸底.
他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洛烟这才惊觉自己问错了话.裴公子出事他怎能不担心.只怕是担心的一夜未眠.即便是眠了也只是浅眠辄止.若说她不羡慕云歌便是假的.若是可以她也愿同云歌那般躺在床榻间昏睡不醒.不求其它.但求禾临心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挂念.
“饿不饿.我带了早膳.”她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便碰碎了眼前残存的宁静的幻想.却又该死的想要打破这般幻想.将他.将她丢回现实之中.
“你昨夜也未睡好便去睡吧.我这里无事.”禾临转了轮椅绕过洛烟向着内里桌案上而去.抬手执了笔墨书了一个‘静’字.在纯白的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字虽静.人却静不下來.那静字颇是浮了些.同他现在的心境一般浮动着静不下.云歌一时未有消息他便静不下.云歌一日未有消息他便静不下.云歌若是一直未有消息.他便……
便再也静不下了吧.
洛烟并未走.而是安安静静的站在桌旁.帮着禾临研磨.他不说话.她便不说话.屋内死寂般的气氛一直到冥罗宫的侍女來报云歌醒來才有所打破.
如同晨曦中第一缕刺破被黑暗封存了一夜的大地的光芒般.简短的一句话狠狠的扎进禾临的心中.
裴公子醒了.
他慌了神.推了身下的轮椅便要冲出去.洛烟微微皱着眉.抬手搭上他的椅背.“我推你去快些.”
“多谢.”禾临稳下情绪.眸底却藏不住那丝心焦.
与此同时.另一处房间呢.
经了昨夜闹腾了一夜.白灵便在此间不合眼的收了一夜.终是在云歌微微睁开眸子时熬不住睡了过去.禾秦派人将白灵送去客房安歇.自己仍旧守在云歌身旁.
“水.”云歌睁开眼.双眸对不准焦距.迷蒙中喊着要水喝.嗓子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人掐住般的难受.“水……”
房间内一片寂静.下一妙.禾秦面无表情的将水递到她面前.那双清冷的眸子不知盛了何.眸底闪着深邃的光.眼眶微微泛红.似也熬了一夜.
碗中的水被云歌一饮而尽.那般着急带來的是肺部剧烈的咳嗽声.咳的她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人移位了般.身子酥麻着难受.细细密密的痒着.细细密密的疼痛着.如同有人边挠着脚心边割着你的皮肉一般.
“咳咳.咳咳咳.咳咳.”
禾秦微眯着眸子帮云歌顺着气.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在云歌的背上.带了让人莫名安心的温度.一点点的炙热融进她的体内.和缓了她身体的不安.身上缠绕着的绷带因着她的剧烈咳嗽伤口微微离开.将那绷带染成玫红色.如同落入泥地中的点点点缀.
“当心.”
“咳.咳咳咳.”
门外.洛烟推了禾临抬手想要敲门入内.却被禾临拦了下.
洛烟微微愣住.好看的眉毛扭在一同.“怎的不进去看看.裴公子醒了.”
“不必了.知道她醒了便好.”禾临似是叹了一口气.又似是沒有.她以为她听错了.又似是沒有.起风了.院内的残落在禾临的头上.坠了无限苍凉之景.
半晌.洛烟叹出口气.推着禾临身下的轮椅动了起來.“你想去哪里.”
“随便.”
天大地大.万事万物皆有.万种万景皆存.便是这随便最难叫人参透.洛烟沉了眸色不再多问.而是推着禾临去了后圆.夏日正盛.景色宜人.不为其他.便未消了他心中不快.
方才敞开的门缝中.她瞧着裴公子同禾秦……
“咳.”禾临轻咳一声.打断了洛烟的思绪.她在他身后并未看得清面前之人.却能感觉到那青色的身影微微颤动着.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咳起來.“咳.咳咳.”
洛烟有些慌了.昨日雨中禾临淋了雨.加之一夜眠之不安.“你还好吧.我去请了大夫來.”
“不必了.推我走走便是.”
她执拗不过他.手下虽是推了轮椅前行.心中却如长了藤蔓的桩木板慌得难受.和风而过.吹了满园的落叶簌簌作响.砸开日光投下斑驳的印记.满园的景色渡了一层看不清的光晕.折射进她焦急的眸中.
“我陪你说说话吧.”
“好.”禾临闭着眸子.任那微风吹过脸颊.带來一丝冰凉.
洛烟一愣.手下推了推他的轮椅.将大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心中一喜.只要禾临还愿说话便好.她虽一向知晓他的坚韧.却也不愿这般坚韧之人被心事所压垮.只要他肯说话便好.只要他肯听她说便是……
“我同你讲些我儿时之事可好.”
禾临未回话.只是微微的点着头.银色的簪子慌了日光.晃的人一瞬间失神.
“我儿时习武争强好胜为此吃了不少苦头……”柔声细语在后院里一点点晕染开.细语声化在和风中飘向四处.空气里弥漫着窃窃私语的味道.“那时生病逞强练功.到了最后只是叫身子更加病重上几分.所以这人啊.病了的话.还是不要拖着的好.便是越拖越严重.还怎的好起來.”
“嗯.”禾临勾唇微微一笑.她的话他听懂了全部.这般女儿心思.这是再怪自己逞能未看护好自己.他伸了手.接过一片飘來的蒲公英种子.细密的白色容貌下坠了棕色的种子.沉甸甸的焕着生机.“我们回去.忽然有些饿.”
“真的么.”这句话.洛烟几乎是惊呼出声.手下忙推了禾临的轮椅回转.生怕晚上一步他便后悔般.“你想吃什么.我便同你做來.对了.不知道你尝沒尝过甜粥.好喝的很.”
“嗯.”微风中传出点头应声之声.
“咦.你竟然尝过甜粥.那要不要我做了同你.好喝的很呢.”
“嗯.”依旧是点头应声之声.
“你是不是沒喝过.”
午后.
睡了整整晌午的白灵一股烟的醒了过來.奔着云歌的房间而去.推门便看见云歌半倚在床榻上微眯着眸子.养精蓄锐.
“让我看看你的身子怎样了.昨夜当真吓坏了我.”白灵说着手便搭在云歌的手腕上.“还好.还好.一切正常.不过以后要多加注意些.别总是受伤.你一个女儿家家的.”
“嗯.”她微微点着头.睫毛微微颤动着.虚弱的仿佛一碰便会破碎不复完整.
屋外洛烟劫了白灵.询问过裴公子的伤情后.便点着头离了去.禾临口上虽是不说.心中定也是焦急的很.他不说她便做了他的口來问.再做了自己的口转述回去.
书房内.禾临提笔写着静字.一笔一笔苍劲有力.全然不似先前的虚浮.
洛烟端了吃食入内.摆在桌案上.
“尝尝看.我的手艺可是不差的.”
禾临放下手中的笔墨.推了轮椅到了桌案前.小小的桌案上.甜粥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他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微微顿住.
见他不动也不说话.洛烟的心微微提了提.美目圆睁一瞬不瞬的看向禾临.直到他咽下舀了第二口她才舒出一口气來.状是无意的说着.“我方才遇上了白灵.她说裴公子的伤势并无大碍.不必担心.”
禾临舀着粥的手微微顿住.不再多做反应.这句话便如同石子沉入大海.再也无了回音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