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如实回答.却依旧沒有收回自己的视线.
的确沒什么好看的.只是她觉得应该趁现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将五年前躲避世人的遗憾给弥补起來.眼下显然是有人盯上她了.日后会发什么事.谁也不会知道.即便是下一刻一只凌空而來长箭刺穿了心脏.云歌觉得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她第一次觉得.她的遗憾挺多的.
禾秦被她一句话堵住.头一次有种吃瘪的郁闷感.伸出手就将她向左看的脑袋掰了回來.
“那就不要看了.”他正经的说道.语气却有点无理取闹的味道在里头.
“莫名其妙.”云歌不理会他.
她话音刚落.就觉得身形重重往后一仰.整个人跌进了禾秦的怀里.前方是纷纷让路的人群.身下是吃了一鞭受痛而极速踏动马蹄的良驹.
“你是不是吃错……”一丝薄怒浮上面颊.云歌起身坐稳.却被禾秦长手一带.重新跌进了他的怀里.也打断了她还未出口的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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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一路的凉风.身上的温度早已散尽.云歌后背冰冰凉凉的.窝在禾秦的怀里时.竟觉得有着说不出來的契合.她不得不承认.她从不排斥禾秦.她甚至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对他是怎样的感情.
人总是很奇怪的.一边讨厌着.诋毁着.就像是毒药本身带着致命的蛊惑.却叫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偏剑走偏锋.云歌想.反正饮鸩止渴的是自己.关旁人什么事.若是事事要顾及现实和旁人的眼光.眼下她恐怕都沒命能在这里看大都城中的夜景了.
所以她有些理所当然的窝在了禾秦的怀中.连动都未曾动一下.
上一刻还张牙舞爪.这样的转变反倒是叫禾秦有些不知所措.他手半悬在空中.一时落下不是.不落也不是.
“我饿了.”怀中传來瓮声瓮气的声音.带着些无辜的腔调.
她那副理所当然就像是什么也沒发生过的模样.让禾秦哭笑不得.他现在总算知道自己是被她拿准软肋了.不是张牙舞爪的束起身上的刺.也不是沉默不语的冷暴力.而是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顺服与他.两人才不会一见面就兵刃相见.一说话就话中带刺.
手落了下來.顺势将云歌揽在了怀中.嘴角翘起一个笑意.禾秦开口道:“想吃什么.”
“什么都想吃.”
“沒有那道菜.”
“那就随便.”
“斐云歌.少跟我得寸进尺.”
“凶什么凶.”云歌不满的嘟囔.
涌动交织的人潮.不断前进而后退着.像是一出走马观灯的大戏.在二人身侧的幕布上上演着一出出无关旁人的戏剧.时间总会快速转动.却又好像在这一刻定格下來.像是冬季雕窗前笼罩的一层霜花.模糊不清.却叫人不忍拭去.直到最后被阳光一点一点的融化.只留下一滩水渍的痕迹來证明它真的存在过.
被人爱过.被人恨过.也爱过别人.所以禾秦不能确定这种因为某个人在身边而造成的心安.是否能将他归类到爱情这里头來.他能确定的就是.怀中抱着的那个人.真实的叫他不想就此松开.
深巷中飘散着陈年老酒的香味.迷醉到骨子里叫人难以自拔.云歌靠在禾秦怀中.抽了抽鼻子.忽然抬手朝着前方指道:“我们去那家.”
越过人群.禾秦视线顺着云歌指着的那家酒楼看去.
名字叫碎玉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店也不大.装潢也不富丽.倒是门前的盆景.莫名多了些雅致的气息.越靠的近了些.方才那股子老酒的香味便更重了.云歌这才看到碎玉轩旁边还提了几个小字.
百年佳酿慢酿.八方朋客久品.
“你确定.”禾秦抬了抬下巴.
“确定.”云歌头如捣蒜.
两人双双下马.刚刚进了碎玉轩.迎面便过來了个酒楼里打下手的小厮.那小厮看起來年龄不大.张着一张稚嫩的脸.身穿粗衣麻布.人倒是干净清爽的很.
“二位客官里头请.”小厮笑眯眯的伸手示意.习惯性的将抹布搭在了肩头.
禾秦点了点头.二人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酒楼的二楼.酒楼不大.生意倒是不错.二楼中厅坐着一个白衣奏乐的女子.人虽多但都安静的很.并不嘈杂.
左右看了眼.云歌寻了个靠窗的位置.
“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的东西啊.”刚刚落座.她便看向小厮问道.
小厮堆着笑脸.麻利的拿过肩上的抹布在桌上擦了一遍.这才恭敬的站到了一边.神情里带着些难以掩盖的骄傲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本店是因百年佳酿而出名.”
怎么会不知道.光门匾上那一行小字.就已经不难猜到了.但云歌还是故意说道:“哦.是么.既然如此那便点上你们的百年佳酿吧.至于其他的么.你看着桌子摆.一样一份.”
见她如此爽快.小厮忙不迭的点头.连连称是:“好嘞.二位客官您慢等.”
委婉灵动的琴声缭绕高梁.一曲终了余音未了.禾秦靠在椅子上.见小厮走了.这才从中厅内收回了视线.转而落在云歌脸上.
“点的挺多啊.”
“嗯嗯.”云歌点头道.并未察觉这句话的不妥.
“带钱了么.”
“沒有啊.”手中倒茶的动作顿了顿.云歌抬头不解的看了眼禾秦.皱了皱眉头:“有话就说.”
禾秦勾了一下嘴角.眼里有些笑意.但沒说话.
他的表现有些反常.却又不说是什么意思.云歌狐疑的看着他.目光游弋在他俊挺的容颜上.却也沒看出什么不对劲來.
恰好这时候小厮已经领着几个丫鬟端了酒菜上來.她也就沒多想了.
还沒到跟前.远远的云歌便闻到了那清冽四溢的酒香.还未入口便觉得有些醉了.看來小厮倒也沒夸大其词.
在云歌的注视下.丫鬟们将菜肴一道道的摆上了桌子.直到最后一道菜放上的时候.那些丫鬟才有条不紊的离开了二楼.
“二位客官请慢用.”小厮哈腰笑道.说罢便也离开了.
云歌是在晚膳沒用的情况.就被禾秦强行带了出來.原本以为会早些回來.却沒想到九香毒门出了那样的事.如此一番折腾.她的肚子早就饿了.眼下看到美酒佳肴当下.怎能不叫她食指大动.
她手下一顿.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冲着禾秦讪讪的笑了下:“那小厮说这是百年佳酿.要不你先尝尝.”说罢将要到嘴边的酒杯.象征性的朝他递了递.
禾秦坐在对面.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见他沒动.云歌又将酒杯收了回來:“还是我來尝尝吧.万一里面有毒……”酒还未送至唇边.便被人一把夺去.
“你舍身为我.我怎么能叫你以身试毒呢.”禾秦斜斜的勾起了嘴角.狭促的桃花眼在灯火的晃动下惊艳独绝.一仰头便将杯中清酒全数饮尽.
几乎是还未反应过來.云歌便见禾秦已经放下了杯子.他的嘴唇上还沾着酒渍.晶莹透彻.眼里的诧异还未完全褪下.云歌不利索的问道:“怎.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禾秦挑了挑眉头.拿起了桌上的筷子.神情自然的说道:“沒有毒.”
“哦……”云歌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虽然疑惑.但还是将想问的话咽了下去.
禾秦用膳的时候不说话.一举一动都很安静优雅.同他本人恶劣刁钻的脾气大相径庭.好在他吃饭的时候不会说出一些讽刺的话來.云歌这才能安心的吃个晚饭.
也不知是真如那小厮所说.这是百年的佳酿.云歌觉得这酒倒真挺特别.不同辛辣.带着丝入喉的清香.若是细腻的品.唇齿间还有些香甜的味道.一边是舒缓的音乐.一边是美酒佳肴.眼前还坐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
这是云歌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禾秦.他有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本该是妩媚的.可在他那张脸上却带着丝逼人的凛冽.彼时他微微垂着眼睛.睫毛纤影在眼下微微颤抖着.遮住了眸中的寒芒.俊挺的鼻梁一线勾勒.完美的沒有一丝瑕疵.
“嗯.”云歌托着下巴.眼前忽然出现了两个禾秦.虚浮的光影中.那两个禾秦动作一致.手中执着一双银筷.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她下意识的超那虚晃的光影中伸出了手.却还未触碰到.便被禾秦一把将她的手腕捉住.
“你做什么.”云歌茫然的看着他.黝黑的眸子仿佛被一层浅浅的薄雾覆盖.眸底是微熏的迷醉.她微微张着嘴巴.嘴唇鲜艳欲滴.上头沾着亮晶晶的酒滴.
禾秦蹙了下眉头.将她的手松开.“你醉了.”
禾秦好看的眉眼和面孔在眼前恍恍惚惚的重叠着.云歌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半分使坏的心思.再次朝着那片虚晃的浮影伸手过去.
她的指尖穿过了空气.似乎也穿过了那片晃动的浮影.下一刻禾秦无数个恍恍惚惚的面孔忽然在云歌眼前消失.手上传來真实的肌肤温热感.让云歌一个激灵.酒醒了不少.
她的手触摸在禾秦的脸上.停留在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