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疼痛像是疯狂生长的潮水.汹涌而來.密密麻麻啃食骨血的苦楚.将云歌淹沒.昏暗的地牢里烛火微微颤抖着.铁链不断发出细小惊颤的碰撞声.
女子站在云歌的跟前.眸子里的惊讶转瞬即逝.
“是蛊毒.”她蹙眉.话里是满满的狐疑和不解.
回答她的只有低低的无法压抑的疼痛呻.吟.云歌死死咬住嘴唇.长发从脑后倾泻而下挡住了她苍白如雪的脸.血液在沸腾着.尖叫着.那种巨大的仿徨和痛苦.连带着密密麻麻的啃噬一并将云歌吞沒.
***
晚色里天际上空翻滚着乌亚亚的黑云.凉风裹着深夜里的漆黑撞破半支的雕窗.呼啸而进.幔帘吊着尾稍高高扬起.又落下.床上的男子紧锁眉头半倚在床头.面色一片惨白.
“阿秦哥哥……”白灵紧张的抓着禾秦的手.声音里带着无助和浓浓的哭腔.身侧是一览展开的银针.却叫她束手无措.
五脏六腑仿佛被掏空了.体内的内力在此时毫无作用.细小的痛苦和痒麻疯狂的遍布全身.禾秦微微眯着眼眸.咬牙承受着体内的痛楚.房内的烛火虚晃在他俊美的脸上.剑锋雕刻的薄唇紧抿成缝.面孔上似乎笼罩一层浓浓的冰凉的阴霾.
蛊毒肆意撩拨.像是情蛊.却半分恨意半分懊恼的猜测.早知这毒性发的这样快.今晚万不该让斐云歌离开.现在看來.在她体内的倒是母虫.
他向來自信又自负.这次却败在了她的手中.
凉风裹着地上细碎的杂叶从门外卷席进來.含着夜色里的风尘仆仆.白玉川匆匆推开了门.他面色焦急.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
忍着体内五脏六腑乃至四肢的疼痛.禾秦微微睁开了眼睛.应着烛火的光芒向白玉川的脸上循去.
“斐云歌不见了.”含着一句话同胸腔内的呼吸一并吐出.带着丝喘息和压迫人心的凝重.
翌日.
江湖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便是霹雳堂的老堂主于昨夜去世.今日进行三日追悼.四日后正式出殡.小堂主上任霹雳堂.
第二件事便是震慑一方向來低调的斐庄.夜遭不明人偷袭.主家虽沒伤到.但却死了诸多侍卫和家仆.
巍峨严耸.突破一切绿荫树端的斐庄坚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积压的白云笼罩在上方.风和日丽下却是乌云密布.
庞大的正殿内悄无声息.斐庄内大大小小的主事人.齐齐的坐了两排.独独前排空出了一个位置.殿内静谧的一根针落地都会惊起波澜.每个人冷峻着面孔.里头的气压凛冽的仿佛能割破肌肤.
斐华敛着一双老鹰般犀利的眸子.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那道阴寒的目光稍加顿作.便叫在坐的人背脊一凉.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不可否认.斐华虽老了.但身上那摄人心魄的气势却是并未被岁月磨砺而去.像是把上古的神器.将戾气藏去只留下表面的沉稳.
“昨夜有谁在庄中.又有谁在外头.”稳重不失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众人心中忐忑之余又愤恨不已.这江湖上是谁不要命了还是不长眼的.竟连斐庄的主意也敢大.这事说來也蹊跷.斐庄向來做事低调.眼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盯上了.怎能不叫斐华大动肝火.
斐兴阁身为长孙.也颇受斐华看中.他俊秀的面容上波澜无惊.看了一眼后从座位上站起來.声音不大.敬畏谦和:“昨日孙儿远在南都.并不在庄中.早先身边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回禀大当家的.昨日我带领手下一直在斐庄西边的领地看守.并沒有不妥.”斐庄的一个为首的侍卫也起身回道.
“爷爷.昨夜我一直在庄上的房内.后來若不是二哥及时将我救出.恐怕我也要交代在贼人手中了.”斐冉有惊无险的微微颦眉.
“回禀大当家……”
斐华皱着眉头.面露不耐的抬手打断了众人接下去的话.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斐华到底想做什么.便见他的视线一转.落在了一直并未说话的萧阳身上.
“你主子呢.”斐华开口问道.
萧阳微微垂眸站着.身子挺拔像是殿内坚实的梁柱.听闻他身子怔了怔.面上飞快的划过了一抹担忧.随后双手一并.声音铿锵有力.
“回禀大当家的.昨夜公子出门后便一直未归.直到现在属下也未能联系到她……”说道最后.音调却微微低了下去.
自方才召开紧急商议之后.前头空着一个位置之时.众人心下便已有了猜测和狐疑.原本以为是老爷子吩咐云歌在外办事的.便也沒人敢说话.现下见斐华竟也不知道她下落何去.这些人自然是抓到了个把柄.
斐华神情严肃.凝眸看着萧阳.久久沒有移开视线.
“这种节骨眼上.三妹不知何踪.只怕是要带來非议了.”斐升率先开口质疑道.
眼下这个情况.即便沒有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对于云歌消失不见的事.斐华心中也有些打鼓.昨日刚刚同她敞开天窗说亮话.夜晚庄上就遭遇了袭击.而那人也下落不明.不免叫人心生怀疑.
“啊升.休的胡言乱语.”斐兴阁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斐华.长兄般的严肃口吻.低声呵斥了斐升一句.
斐升向來以这个大哥马首是瞻.两人虽是都想坐拥斐庄.但却是以斐云歌为头号大敌.见斐兴阁这么说.斐升才不情不愿的瞥了撇嘴沒再吭气.
这时负责前庭的侍卫管事站出來.面容严峻的低头向斐华:“大当家的容属下说一句.”
斐华看了他一眼.似乎认出來了.微微颔首:“你说.”
侍卫垂眸思索了会儿.语气郑重的道:“当时情况紧急属下并未注意.但事后属下发现那些贼人是从前庭.破入荆棘阵法而來.”
如果说方才斐升的质疑构不成威胁.那这个侍卫的话便是平地惊雷了.
果然斐华面色一变.杵着拐杖的手也不自觉紧紧握住.
前庭的荆棘阵只有斐庄的人才会知道.那些人在悄无声息破了阵法的情况下踏入斐庄.除了庄中出了内鬼之外.沒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了.这时不论是谁都有这个嫌疑.而向來受斐华重视的四公子却不在这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依你们看.这件事该如何查探.”斐华沉声问道.
斐庄里的.从上倒下.除却斐云歌这边.几乎是沒有人愿意看一个女人从斐华手中接手斐庄.眼下无论这件事同斐云歌有沒有干系.也是一个大好的时机.斐华话刚说出.斐云歌其中的一个叔叔便站出來了.
“父亲.依儿子看.这件事同歌儿怕是脱不开干系.”那人说的正气凛然.私心里到底还是藏着别的心思.
“大当家的.此事怕是的确有蹊跷啊.”
“爷爷.罔你对三妹那么好.她竟然引狼入室.”
此时这里的人.不论是要推开责任.还是存有异心.都将斐云歌当成了头号大敌.恨不得一举将她推入火坑才罢休.
垂眸站在中间的萧阳.握了握手中的拳头.眼看自家公子下落不明.这些人却纷纷落井下石.他终是沒能忍住胸口窝着的一口气.向前跨出了一步.
“大当家.现在公子下落不明.不知安危.有什么问題.何不等见到公子当面再问也不迟.”他面无表情.声音却贯穿了整个大殿.穿着一身黑金色的侍卫服.端着挺直的背脊.像个忠实守护的战士.
斐华的眸光闪了闪.一抹异样从脸上划过.他的视线落在萧阳不卑不吭.轮廓硬朗的面孔上.心中却兀自想着自己孙女身边的侍卫.可知道现下的这个已经不是他们昔日伺候的公子了.
“一个小小的护卫.这里有什么资格轮得到你來说话.”斐冉柳眉一扬.怒声呵斥道.
她话中带着讥讽.萧阳却固若罔闻.他面上神情满是敬畏.却端着身上无形中的傲骨.站在殿内的中央.握成拳头的手却不断的生出汗來.
他向來是个内向不喜多言的人.能用手做的绝不用嘴巴來指示.就更不要提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站出來反对众声了.说不紧张是假的.
可是……
萧阳心中顿了顿.一张清丽的笑脸衬着树叶间斑驳的日晖在他脑海中晃动而过.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你竟敢无视我说话.”斐冉见萧阳置之不理.顿时怒火中烧.粉面煞白.也不知是在针对斐云歌还是另有心思.当即衣袖一挥.厉声喝道:“來人啊.给我把他带下去.”
外头的侍卫听令立刻进來.着手就要将萧阳压下去.
斐华在上座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一时竟拿不出一个好的应对办法來.
眼见斐华不出手阻止.恐怕是要任其将自己带下去.萧阳一边挣脱一边沉声道:“大当家的.难道您就如此不信任公子么.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大当家的您不是最清楚的么.”
此时斐庄的管家小跑着从门外赶了进來.微微弯身行了个礼.张开禀道:“大当家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