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我立刻打开那台大屁股电视.尽管音量被我调到了最大.却依旧无法掩盖穿透楼板的嘈杂人声.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吴姐急急忙忙冲进來.又快速关上房门.
我讶异：“人都走了.”
吴姐不说话.只是大口喘气.
好半天终于准备回答我.一开口却立马又顿住了.而我.也已等不及她的回答.转身推开通往平台的门.冬季的宁城.天黑得太快.刚过下午六点.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从吴姐馄饨窄仄狭小的平台俯瞰下去.长干里的昏黄路灯下.吴姐馄饨门口是影影绰绰的人头.一字排开.绵延至巷口.其中有学生.有小孩.有老人.还有一脸疲惫上班族模样的年轻人……
吴姐跟在我身后.站在平台边.忍不住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这么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已经不忍心去责怪她那句豪气的“免单”有多任性了.
“怎么办.”吴姐还是忍不住先问我.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看了看手机.罗定已经离开四十多分钟了.巷子口除了攒动的人头.沒有一点动静.
我正在思考需不需要冲下楼直接关门.吴姐在一旁推我：“电话……要接么.陌生号码.”
手机上一串熟悉的数字.电话那头传來罗定特有的嗓音：“喜欢看电影么.”
电影.我无奈地提醒道：“人已经堵到巷子口了.”
电话那头的罗定显然沒有感受到和我同样的压迫感.依旧对电影执着不已：“愿意和我一起看电影么.”
“愿意.”
挂完电话.我走回房间.隔着房门.我问吴姐：“吴姐.你怕不怕.”
“怕什么.”
“无法收场啊.整个长干里的人几乎都來了……”
门外一阵安静.好一会.我才听见吴姐不再年轻的嗓音悠悠道：“傻丫头.我才不怕呢.我不怕.什么都不怕.來得人越多越好……真怕的话.只怕罗定不回來.”
呃.这个我也挺害怕的.我故意笑着说：“吴姐.您老人家非得把自己闺女整得这么掉价么.难不成.沒有他.我还嫁不出去了.”
“我要的不是你嫁出去.而是幸福的嫁出去.只要你幸福一切就好.你幸福.就是一切……”
太煽情了.吴姐还真是……通常都不煽情.一煽情起來还真让人无法抗拒.
大屁股电视里《爱情公寓》正在上演.
吴姐在门外说：“小羽.你一定要嫁个好男人.”
电视里陈赫的说：“我就是好男人.好男人就是我.”
吴姐又在门外的平台上说：“罗定就是个好男人.”
是么.罗定是个好男人么.我不知道.我决定先看看好男人曾小贤.
“小羽.小羽.”我刚把自己投入到电视剧情中.吴姐就激动不已地冲了进來.两鬓的发丝被屋外的风带得凌乱不堪.仓惶造型直接可以投入《唐山大地震》的拍摄了.
我吓得立刻从床上坐了起來：“怎么了.人又多了.”
“走了!”
“走了.”我讶异中连拖鞋都沒穿齐全.就跑到了平台上.果然.刚刚还活像红军长征似的队伍.瞬间就散去了大半.窄仄的巷子里还有少数松散的身影.而这些剩下的身影也开始往外走.
我回屋找到失散的另一只拖鞋.快速下楼.店里.哄闹的人群已经走光了.好不容易在门口拽住一个嚼着口香糖的小胖子：“怎么都走了.”
小胖子斜眼看我：“你是……店主.”
我笑道：“哪里哪里.和你一样.來白吃的.”
小胖一脸不悦：“我不是白痴.”
我忙陪笑解释：“对.你不是白痴.只是吃白食而已.”
小胖更不乐意了：“吃白食.我什么都沒吃到好不好.”
我一愣.的确是我表达错误.又赶忙道歉.
小胖一边扬长而去.一边嘀咕着：“靠.老子从來不吃白食.”我愣愣地看着小胖的背影半天.决定必须进行自我检讨.看看.人家这境界.国民素质这提高的.
真是.
我正在寒风瑟瑟中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手突然就被攥住了.我一惊.本能想甩手.直到突然听到“鞋子都不穿好.就跑出來接我了.”这句.终于冷静下來.
我看着罗定.朝他身后反复看了又看.确定他背后空无一物.才放心地吐了口气.
他问：“你看什么.”
我摆摆手.开始往回走：“还好你什么都沒买.你看.国民素质高得.全走光了.沒人吃白食.省心省力.”
“既然这样.陪我出去走走吧.”
“上哪里.”我伸伸脚.给他看我脚上的拖鞋.
“看电影.放心.不用走很远.”
“现在.买不到票了吧.”
“不用买.”
我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他这是犯了电影魔怔么.正在考虑该说点什么的时候.老远就看见长干里社区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我说：“你看.这年头.广场舞太热啦.大冬天.这么多人.”
罗定笑了笑：“那我们也一起去凑凑热闹.”
“不是说看电影么.”
“嗯.”他微微沉默了片刻：“一边看电影一边跳广场舞.这个主意不错.”
在广场上看电影.这个想法果然大胆.
却听见旁边有小孩兴奋地叫唤：“看电影喽.”
果然.一块巨大的白幕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广场的正前方.只不过屏幕上还是一片空白.
罗定突然问我：“你有沒有特别喜欢的电影.”
我随口说道：“赌圣.”
罗定看着我.表情奇怪.
我说：“你不知道.就是周润发演的那个……”
他看了看我.说：“赌圣是周星驰演的.周润发演的是赌神.”
我嘴硬道：“我知道.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两部片子我都喜欢看.”
他扬眉：“你确定.”
“确定啊.”
“这样……那就先看赌圣.再看赌神好了.”一边迅速拨弄手机键盘.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罗总监.你以为这是在季氏么.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刚说完一个算字.九十年代特有的港片配乐响了起來.屏幕上映出了两个“赌圣”两个字.
我张着嘴巴.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來.
“要不要來杯红豆奶茶.”
经他提示.我才发现广场上人头攒动的.人手一杯奶茶.
露天电影.红豆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