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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大牢.总是有着一种肃然的氛围.高墙耸立.盔甲沉沉.让人望而生怯.
來往巡逻的士兵一波接着一波.在走到尽头时毫不拖沓地转身.如此循环.守卫森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人匆匆从大牢里走了出來.对着门口的守卫低声说了什么.守卫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往外跑去.一路小跑还一边颤声道:“这下完了、完了.”
就在大牢外面的气氛开始有些缓解时.一片落叶突然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下.明明四处沒有一棵大树.可这片新嫩的叶子.却掉落在了大牢前.
方才与守卫说话的为首男子.察觉到耳边有一丝风声.转头.却什么也沒有瞧见.立刻又回过神來.正襟危坐地等着前面的回话.
大牢内.每一个扇门前都有一把大锁.每一把大锁都由一个士兵看管.每一个士兵又都守着一扇门.如此就算有人想劫狱.过得了外头的重兵把守.也过不了大牢里头的重重人设.
“你说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事儿呢.好端端的.不是给咱们添麻烦么.”拐弯处的尽头.只有面对面的两扇门.两个士兵把守在那里.其中一个望着身后的牢房.叹息着.
另一个士兵举着手中牢房记册的文书.一脸无奈.“人都死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只有等上头的指示了.若是皇上怪罪下來.只怕我们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先前那个士兵嗤了声.“司徒长本就是将死之人.如今他畏罪自杀.却拉上了我们做垫背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二人有一茬沒一茬地抱怨着.突然一股困意上來.二人迷迷糊糊间.竟都倒头睡去了.
而此时.两道人影落地.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熊倜搜过士兵的衣服.手指一勾.钥匙就落入手中.可不等他转身.手里一空.钥匙已经被司徒尔岚拿去开了牢房.
牢房内.阴气森森.地气湿重.一道身影.平坦在简陋的石床上.面色苍白.眼眸紧闭.已经察觉不到任何生命迹象.
司徒尔岚几乎是冲到司徒长的身边.却在快触碰到司徒长的时候.瞬间无力地垂到地面.熊倜眼明手快地抱住她.与她一起跪在了司徒长的面前.心头.沒由來的重重一沉.
曾几何时.她陪他拜祭了逍遥子.给了他最大的鼓励.可如今.同她跪在这里祭拜的对象.却是司徒长.身边最亲的人.总要一个个地离他们而去.而他们武功盖世.却无法保护至亲.
“爹……爹你醒醒啊……爹.爹.”司徒尔岚摇着司徒长的身体.强忍住的泪水.终于落出眼眶.
十五年來.她从來沒有流过泪.因为司徒长曾经告诉过她.流泪是在告诉别人自己是弱者.让人可以明目张胆地來欺负自己.所以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要坚强.时刻保持镇定.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挚爱.
她从來沒有忘记这句话.也确实做到了.无论习武多么痛苦.只要想到那双慈祥的瞳孔.和蔼的笑容.她就是有再多的委屈.也都化在司徒长的关爱中.
尽管他们不是亲生父女.可是十五年來.司徒长从未对她生分.吃好的、用好的、住好的沒有一个不是先想到她.两个司徒府.汴京的她远比长安的他來得光鲜亮丽.哪怕是凌香和夜痕.因为她的缘故.也都受到了司徒长的特别照顾.在司徒尔岚的眼里.司徒长不是生父.胜似生父.
抽泣着.身后一双手就顺着她的背.耳边是熊倜的声音.“哭出來吧.哭出來会好一些.”
司徒尔岚深吸一口气.忍住哭泣.身体却不住地哽咽.“怎么会这样.不过十日.怎么会这样……”
司徒尔岚长跪着趴伏.头渐渐垂下.让人看不出此刻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嘴中.却一直喃喃着这两句话.
空气沉默.熊倜始终默然不语.一只手抱着司徒尔岚.一只手握着她.给她无声的力量.
熊倜一直明白.司徒尔岚的性子外柔内刚.她坚强.聪慧.也能独自撑起天地.但也正因为她独立的背后.是无法释怀的放下.
良久.司徒尔岚才幽幽地抬起头.伸出一只手來.颤巍巍地抚上司徒长冰冷的脸.乍一碰.她竟抖了抖.
“小时候.每当我睡着后.爹都会轻轻地來我房中.摸着我的脸.可是渐渐长大了.我从长安來到汴京.就再也沒有被爹这样摸过脸了.”
“岚.”熊倜轻轻叹息.
司徒尔岚顺着司徒长的脸.缓缓垂下.握住他的手.凄笑着.“这双手.曾经为我下过厨.曾经替我疗过伤.曾经牵着我在官道上走着……”
话音说到一半.司徒尔岚迷离的双眼.忽的一顿.泪水滴落下來的瞬间.眼神清明.
察觉到司徒尔岚的不对.熊倜问:“怎么了.”
司徒尔岚沒有回话.僵硬着的背蓦地挺直.身体一个劲的发抖.到目光中透出的一丝愤恨.
熊倜越过司徒尔岚的肩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司徒长的手下.三个大字掩盖在掌心.
夏侯爷.
只有这三个字.沒有多余的话.字体嵌入石内.由深至浅.潦草狂乱.可见是死前拼尽全力.将字写上石上.才断气的.
司徒尔岚的手.摩挲着石床上的字.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抚上字.无声地微颤.
熊倜低凝.“难道整件事.跟夏侯爷有关.”
司徒尔岚长长换了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泪渍.低沉地道:“我早就该想到.当初杨家的灭门惨案.不可能是李剑飞一人所为.杨禳的死.必定与朝中官员脱不开关系.”
熊倜一怔.“你是说.司徒将军是发现了夏侯爷和李剑飞勾搭的证据.才被冤枉入狱的.”
司徒尔岚咬着唇.“短短十日.爹不可能就找到了所有的证据.更不可能会打草惊蛇.让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局一切.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剑飞觉得.我们才是他真正的威胁……难怪我们被斗篷人打落山崖.却不见有人下來寻找.甚至追杀.原來他们把目标放在了爹身上.一心要让司徒府垮.这样不仅打压了我们.而且从此以后.不管是在江湖寻宝藏还是在朝廷翻旧案.我们都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
熊倜敛眉沉声.“这就是朝廷中肮脏龌龊的官官相护.”
司徒尔岚沒再说什么.她能冷静下來分析.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望着司徒长毫无气息的脸庞.岁月悄然在他的发鬓上留下痕迹.而她.回报得不多.能做的不多.宝藏和杨家的事.她一定要替司徒长找回來.替他报仇.
哪怕她曾经多么痛恨杀人.多么反感自己沾染鲜血的双手.更不喜欢冤冤相报.可是对于司徒长.她是真的心痛.窒息得难受.几乎无法思考.
见到司徒尔岚沒有动静.痴痴地望着司徒长.熊倜虽然不忍打扰.可强大的内力让他听觉牢外的脚步声.眉宇一蹙.搭上司徒尔岚的肩膀.“有人來了.我们该走了.”
司徒尔岚突然摇头.“不.我不走.我还沒有仔细看清爹.我还沒有帮他整理衣带.爹最喜欢穿戴整齐了……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岚.”一声叫唤.含着千言万语.
他知道她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更不会感情用事.如今几度接近崩溃的她.更想让他去呵护、去保护.
他们都知道.出了这个大牢.再想见司徒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哪怕连他的尸首和骨灰.他们也是不会有的.日后祭拜.也只能立个衣冠冢.
明明是含冤入狱.却被说畏罪自杀.
嘴长在人身上.却是分三六九等人來传播.信与不信.取决于说话人的地位与权力.
“爹……”司徒尔岚低声不舍.手.却被熊倜握在掌心.目光落在司徒长的身上.万分不愿离开.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替司徒将军讨回公道的.”熊倜的话.让司徒尔岚身形一顿.
耳边.是渐行渐近的阵阵脚步声.
身边.是不舍不离的凄凄哀叹人.
那双大掌.渐渐地离开了司徒尔岚的掌心.那双含着笑意与假装严厉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看她一眼.对她说“回來了”.更不会再有人始终打扫着一个空房间.只为等着她的回家.
泪水.在眼眶打转后.终是往回忍下.
“十日之期.司徒府灭.只愿今生.替父报仇.”
十六个字.是司徒尔岚此时最浓烈的心声.宝藏也好.杨家也好.江湖也好.如今都不及这血海深仇.
原本平息下的江湖心.放下的绝世武功.回归的平静生活.都被“夏侯爷”这三个字打破.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一定要查清真相.揪出所有的幕后真凶.哪怕得罪江湖.得罪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