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国公连为他准备的接风宴都沒來得及参加.只与墨昀壑寒暄几句之后.便直接奔去太子的营房.
太子自然是还沒醒.且听军医的意思.怕是短时间内也难以清醒过來.
阮国公听后.眉头皱成一团.不过倒未多说其他.只交待了军医要好生照料.而后便走了出去.
再见到墨昀壑.他道:“皇上命老臣将太子安然护送回临城.时日不能久拖.明日一早老臣便带太子离开.”
墨昀壑眼眸一闪.道:“阮国公长途跋涉而來.必感劳累.何不在此修养两日.且平城内也在整顿军务.不日之内也将启程重返.到时一路回京岂不也互有照料.”
阮国公摆摆手:“王爷的美意老臣心领.只不过皇命在上.其他的不必多说.老臣这就下去准备.”
阮国公走后.华霜走到墨昀壑身旁.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爹这个样子也算是在意料之内.在他心里.什么事情都比不得旨意重要.”
墨昀壑笑了笑.道:“阮国公当真是国家栋梁.”
明日清早.阮国公便命人将太子安放在马车之内.并召了两个从京城带來的御医侍候在侧.不多时便领军出发.便像來时那样利落.
华霜站在城墙之上远眺.看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轻轻一叹.
墨昀壑站在她的身旁.似乎为她不知名的叹息而奇怪.
华霜轻道:“爹就这么走了.我与他连话都沒有好好说上几句.”
墨昀壑展臂将她拥入怀中.道:“不多时日咱们也能回去.那时还怕见不到吗.”
华霜闻言笑笑.说:“也对.又是我在庸人自扰了.”
墨昀壑看着她恬淡的笑颜.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气闷之感.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女子.原以为她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因他而发.他也都看在眼里.但此刻.他才发现.原來她的心中也有他无法触碰也无法理解的那一处.
华霜却是真的沒再多想其他.此时.她与墨昀壑并肩站在高墙之上.看到由他们共同守护的大好河山.这一刻的感动与骄傲.她愿意和他分享.也能和他分享.
一阵清风吹过.带着春日的暖意.掀起两人的衣角.
而在春暖花开之际.他们也率领着余下的三十余万将士榻上了返程的路途.
路上.他们收到了越王墨昀壑与丞相之女沈曼婷五日后成婚的消息.便再一刻不敢耽搁.加快行军速度回到平城.
还未到城门时.华霜和墨昀壑便老远见着了浩浩荡荡的迎军队伍.与去年的那一次相比.规模气势有增无减.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也站在人群之前.等候着大军的归來.
华霜看到墨昀壑的嘴角一勾.心里也止不住地为他高兴.这么长时间以來的夙愿.今日好像真的变成了现实.
如此想着.他们已经來到了皇帝之前.
“儿臣(臣妾)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墨昀壑和华霜并肩跪在皇帝面前行礼.
皇帝展颜朗声大笑.亲自上前扶起他们.开怀道:“朕的好儿子.好媳妇.此去北境当真是困险.好在你们不负重托.好啊.好.”
平日里能得皇帝的一声好已属不易.今日他连说了好几次.可见确实是高兴.连华霜一介女子随军去北境的罪过也沒有追究.
华霜再看了墨昀壑一眼.他的笑意还是那样.却平白染上了一层讽刺.
她知道.他或许是想到了太子.
那个皇帝.真正放在心尖上的儿子.
晋王的凯旋不仅有皇帝带领百官迎待.连临城内的百姓都也自发走上街头.只为见识一下击退乌托几十万强兵的晋王爷的风貌.
震天的欢呼、交错的称赞.让墨昀壑一行走得有些艰难.同时.心中的那份畅快也难以言说.
一时之间.每个人嘴中谈论的、夸耀的.无不都是他们以前不屑谈与的失宠王爷.
此时此刻.华霜看着墨昀壑脸上的刚毅和隐藏在眼底的喜悦.终于有些明白.他忍受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为的究竟是什么.
为的是权力.是名望.是地位.当然.更重要的.她想.是一颗难以践踏的自尊之心.
他这样的人.一生骄傲.怎会甘心被世人耻笑埋沒.多年的隐忍不发.不过就是为了一夕成名.让那些曾经伤害过、看不起他的人.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愚蠢.
而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皇帝体恤他们两人长途劳顿.特许他们先回王府稍作梳洗整顿.晚上再进宫参加庆功宴.
当人潮散去的时候.华霜和墨昀壑也正抵达了晋王府.
管家七叔带领着全府上下近百口人等候在府门口.老远见到他们的身影.忙都兴奋地跪迎.高喊道:“恭贺王爷王妃回府.”
看着他们个个展露的笑脸.华霜不由失笑.一转头.身边的男人也是如此.
她下马之后.忙上去虚扶起七叔.且道:“大家都起來罢.莫要行此大礼.”
七叔少有地声音都颤了起來:“要得要得.这么大的喜事.大伙上下都高兴着呢.”说着竟忍不住用衣袖揩了揩眼角.
其他也有几个嬷嬷丫头忍不住落泪.
华霜一时有些无措.回府本该是高兴的事.却不想惹得下人们如此.且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们.于是只得求救似的看向墨昀壑.
墨昀壑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來.只说一句:“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都散了.”
七叔忙招呼着大家各自去做事.不一会儿.大门口相较于刚才真是冷冷清清.
墨昀壑身上还穿着战袍.七叔也看出他脸上的疲惫.于是赶紧道:“老奴已经命人准备好.王爷王妃随时便能梳洗休整片刻.”七叔自然也知道他们今晚还要进宫.
墨昀壑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拉着华霜便向主院走去.
刚进主院.便见浣纱守在门口.
华霜脚步一顿.方才的时候她还真沒见过浣纱.许久不见.一看到她.她便不由想起荷包陷害的那件事.
许是感觉出她身上的异样.墨昀壑也停下脚步.神色有些凝沉地对浣纱道:“你先下去找七叔.日后沒有命令不许踏进主院一步.”
浣纱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华霜面前.脸上带着满满的惧意和交错的泪痕.她恳求道:“王妃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是一时贪欲熏心.故而才走了弯路.奴婢真的不是存心要害王妃的.求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华霜本來就累.这下被她吵得实在头疼.于是说:“本妃什么时候说要你的命……”
她的话音未落.只听“咚”地一声.浣纱已经撞向了院子的围墙.且撞得不轻.鲜血沿着她的额角脸盘流了下來.
华霜不由猛地一惊.脸色都褪去了少许.
还是墨昀壑反应快些.他命人來将浣纱带下去.让何大夫疗治.别死了就成.
然后他抓过华霜的手握在掌心里.继续走回屋内.
原本欢欢喜喜的日子闹出这么一出.华霜的心里怎么说也有些苦闷.墨昀壑梳洗换装完后.出來看到的就是还在发呆的华霜.
他嘴角一扯.上前坐到她的身边.轻声问:“怎么.还在为那婢子的事情烦心.”
华霜摇摇头.沒说话.而且就算跟他说了又怎样.事情已然如此.他们谁都改变不了.
墨昀壑微叹一声.伸手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他就知道.怀中的女人心肠比谁都要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寻死.即便是那个人真的该死.她也绝不忍心.
如此.他安慰道:“那婢子算是个聪明的.知道日后追究起來难逃一死.于是便在你我面前演了这么一出.估计是希望能让你看了网开一面.留得一条命在.”
华霜低低说道:“我也知如此.只是毕竟她也跟了我那么久.即便她做了错事.我也不想……”
墨昀壑将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上.又叹一声:“你呀.这样单纯心软.日后若遇到更麻烦的人或事.可要怎么办.”
“我不怕.况且还有你在啊.大不了我就做个甩手王妃.什么事都交到堂堂晋王爷手上处理.这样总不会有什么错处了罢.”华霜抬起头看向他.
墨昀壑顿了一下.突然笑了.然后唇凑过來.在她额上轻轻地一点.
因着这件事.两个人到底沒有休息好.只匆匆换好衣服之后便出发去了宫里.
马车停到宫门口时.两人下车.迎头便遇上了一个人.
华霜一怔.然后笑开道:“六弟.”
墨昀壑也略一点头.
谁知墨昀阡见了他们.竟似沒看到一般.径直携着小厮进了宫.
华霜摸不着头脑.真不知这六爷是着了什么道.见到他最最亲近的三哥为何也是这般姿态.
在她还想不通之际.身边的男人已经迈开步子.边走还边淡淡扔下一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