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样.终于除去了安景凉这个劲敌.月碧落的心情是畅快的.就连听到宫人回禀俪妃娘娘求见的时候.好兴致也沒被破坏掉一分.
“有请.”
月碧落端了端身子.吩咐一声.
窦涟漪托着秀珠的手腕一直走进抱厦.轻舒广袖便要行以大礼.被榻上的人笑着止住了:“俪妃有孕在身.不必拘礼.快坐.”
“如此.多谢娘娘体恤.”她便福了一福.算是见过礼.依言在特为她准备的阔背椅上坐下.接过玲珑递上的茶.揭开茶盖.一缕异香沁人心脾.不禁笑道:“自打上次在皇后娘娘这品过后.所有的茶都失了滋味.”
“妹妹若是喜欢.本宫叫人送些过去便是.”月碧落颇是得意地抿了一口.
窦涟漪忙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臣妾不敢收.”边说边看了一眼侍候在侧的宫人.秀珠知趣地行礼退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月碧落自然会意她此來不会是品茶论道的.漫声命令道:“你们且都退下吧.沒有吩咐不准进來.”坤宁宫的宫人们得令.也都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寂静.茶盖轻碰着茶盏.发出细小的叮声.
“不是有话说吗.怎地不开口.”终是月碧落有些心浮气燥.率先打破了沉静.
窦涟漪放下茶盅.抽出丝帕拭了拭唇角.这才微微一笑:“臣妾來.是想给腹中的皇子求一个万全.恳请皇后娘娘答应.”
当的一声.皇后将茶盅往桌子上重重一搁.脸色同时一沉.
“俪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听不明白.”她生气看过去.蓦然发现数日不见.女人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同.少了一些谦恭与平和.多了一丝倨傲与狠厉.
唇边笑意扩张.恰到好处的弧度.多一分就显得嚣张了.
“这里只有皇后娘娘与臣妾两人.那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安景凉之死是臣妾所为.她既然可以害死杨凝芷.便可能加害臣妾的孩子.所以.臣妾必须是抢在头里永绝后患.”
月碧落吃惊地看向她.惊觉女人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与世无争、温良恭俭让的后宫妃嫔了.只是.到底是什么令其性情大变.当目光移向女人一直抚在腹部的双手时.她一下子明白了.
牛之类的动物尚且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的幼崽不受旁的动物伤害.何况即将身为人母的窦涟漪呢.
“安景凉死有余辜.俪妃做得好.”不过一瞬.月碧落恢复了雍荣与淡定.赞赏一声.
她的双手始终护在肚子上.无言地表达着一种态度:谁也别想动我的孩子.否则我一定会跟她拼命.
“谢娘娘夸奖.”窦涟漪微微勾首.道完谢.话锋陡然一转:“安氏临死之前与臣妾做了一个交易.不知皇后娘娘可有兴趣一听.”
交易.
眉锋挑了一挑.月碧落庆幸自己正低了头啜饮.将哗然一变的脸色掩沒在雾气中.不至太过失态.“什么交易.你这么一说倒勾起了本宫的好奇心.快说來听听.”将茶盅自唇边拿下來.她松泛地笑了笑.道.
“安氏说她存了一份证供在其哥哥那里.只要臣妾答应保其家人不受牵连.哥哥安祈佑必会将之拱手交出.”窦涟漪瞟了上首一眼.“臣妾见过安将军了.也拿到了那份证供.顺便还拿到了林太医的证词呢.”
女人轻言细语的腔调简直令人抓狂.月碧落稳了稳心绪.方才将恨不得立刻掐死对方的冲动给压制住了.
“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牌已摊开.她自然要亮明底线:“臣妾只想保孩子无虞.请皇后娘娘成全.”边说边起身.盈盈拜了下去:“娘娘请放心.只要臣妾与腹中皇子平安.臣妾决计不与皇后为敌.”
可恶.
然.月碧落知道现在不是女火的时候.“保护后妃及皇嗣周全乃本宫职责所在.俪妃尽管放心.好好为皇室将养身子.顺利平安产子才是正经.”
“臣妾替腹中皇子谢娘娘维护.”窦涟漪深深地伏了下去.叩谢凤恩.分明感到芒刺在背.她知道那是皇后娘娘毒辣并充满恨意的目光所致.
无所谓了.曾经处处退让.时时小心.不也换不來平安吗.既如此.不如主动出击.为自己打下一片安稳的天地來.
“免礼.平身.”
良久.一道淡然却极具上位威仪的声音自上方传下來.
窦涟漪谢过一声.方从地上爬起來.“臣妾叨扰多时.不敢久留.如果皇后娘娘沒什么吩咐的话.臣妾告退.”
“去吧.”
女人转身退下的那一刻.月碧落的眸光陡然一寒.手蓦然成拳.当她打开手掌的时候.掌心赫然躺着一片长长的指甲.
……
太后的病情稍加好转后.皇后突然病倒了.
前一日还好好的.第二日早起的时候双眼一呛.差点载倒在地.幸亏身边的宫人们发现得及时.不然这一跤跌下去.只怕不残也得断几根骨头.
接着便忽冷忽热.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太医诊过了.说是感染了风寒所致.
倒也说得过去.皇后这一向侍奉在太后病榻前.不说披星戴月.早起晚归确是有的.稍一不慎落下病來.
只是这病竟越治越重.且人糊涂起來人事不知.有时口里还胡言乱语.
宫里渐渐风言风语多了起來.有人说是安景凉阴魂不散.缠着皇后娘娘不放.
“胡说.她若有冤有朕便是.何必缠着皇后.再听到有人胡说八道.朕定惩不饶.”玄寂离自是不信.严加斥责.
窦涟漪听后.也是淡淡一笑.冲着來访的夏若桐道:“无稽之谈.她若寻仇.怎么不來找我.皇后娘娘.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这日.窦婳姒得了空.便前往坤宁宫看望皇后娘娘.毕竟自己能留在宫里.多亏了这位后宫之主.而往后想要心想事成.更是少不得皇后的帮扶了.
还算好.皇后今儿个清醒着.及至她行完礼.忙命人侍座.
“娘娘.使不得.”她虽张狂.却也知道尊卑有序.以前跟在姐姐身后好歹算个皇亲.如今可是宫里入了册的奴才.规矩可不能乱了.
月碧落歪靠在龙凤大床上.面色极差.身子也虚弱得很.“叫你坐便坐.你我投缘.整那些个虚礼做什么.”
“谢娘娘错爱.”窦婳姒感激不已.只得欠身坐下.少不得嘘寒问暖一番:“娘娘.前几天还好好的.怎的突然病了.”
“唉.”
月碧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本宫也觉得奇怪.那日晚上自太后宫里出來.走在半路上眼前一花.当时沒觉得什么.回到宫里便觉身子不适.以为是累着了.结果早上起來便出了状况.”
“眼前一花.可是见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窦婳姒失声而问.一下子想起了宫中的流言.虽然皇帝不让传.大家表面是不敢说了.但保不住心里不那么想.
床上的女人双眼一呆.自言自语道:“本宫自问一向与人为善.即便姐妹犯了事.能保全的尽量保全.并沒得罪谁啊.”
“是呀.奴婢也替娘娘不值呢.安氏纵算要寻仇也应该找俪妃娘娘去.偏缠着您不放.死了也是个糊涂鬼.”安氏具体怎么死的是个迷.不过俪妃前脚走她后脚便悬梁自尽.宫里人都猜着八成与她有关.
只是.俪妃向來得宠.谁都不敢说.放眼整个后宫.恐怕也只有这位新晋的御前红人、俪妃的亲妹妹敢这么说出來了.
“又瞎说了.怎么可以这么说姐姐呢.”月碧落嗔怪地扫了她一眼.极是贴心地叮嘱道:“这句话在本宫这说说便是了.出去可不敢说了.若是被皇上听见了.又要骂你了.”
一语勾起伤心事.
皇上的心中除了姐姐再无旁人.就算纵容自己.也不过是看在姐姐的份上.
“什么姐姐.奴婢的心中只觉得皇后娘娘才像亲姐姐一样.”窦婳姒哼了一声.
月碧落摇摇头.一副拿她沒辙的样子:“你呀……”话说到一半.忽然往后一倒.翻起了白眼.
“娘娘.您怎么了.”前一刻还好好的呀.窦婳姒一下子慌了神.一边上前查看一边大喊來人.
玲珑还有几个坤宁宫的宫人跑了进來.
“快.宣太医.”
“太医來了只怕沒用.”
“会不会真的被鬼缠住了.”
“胡说.娘娘行事光明磊落.待人一向宽严相济.怎么可能被恶鬼缠身.”
“要不.莫非.被人下了降头.”
几个宫人在一边议论纷纷.窦婳姒好奇地问:“什么是下降头.”
“就是民间说的扎小人.有些人恨某人.便用布做一个小人.再在布偶上扎上无数根针.据说被扎之人便会生病.”有人解释道.
玲珑大声斥责道:“不说胡说.巫蛊是宫里最忌讳的东西.一旦被查出來便是重罪.当年孝仁太后便是被人陷害施法术害人被打入冷宫的.你们都听好了.若是谁再敢乱嚼舌根.小心娘娘醒了治你们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