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当然认得它.只是你想过沒有.一旦用了.月家便再无免死的特权了.”唇边漾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玄寂离似提醒.又似嘲讽.“广陵王还是要用它吗.”
“是.本王还是要用.”广陵王月惊枫毫无迟疑地将它交给随侍一旁的李莲成.后者看了皇上一眼.见他未置可否.待要接过.猛听得一声:“皇上”
“怎么.爱妃有建议.”
那淡淡的一瞥.与淡淡的口吻.却令安景凉心中陡然一寒.便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着革去窦涟漪皇后头衔.于宫中浣衣局当差思过.”
旨意在男人轻移的步伐中一个字一个字地飘出來.他上了车.向着呆立在原地的高贵女人伸出手.唇边浅笑若狸:“爱妃.不想回宫了吗.”
安景凉从怔忡中惊醒.小碎步跑上前.将手递于上车的男人.踩在跪伏在地上的小太监背上.也登上了马车.
今天发生的一切.安景凉仿佛做了一场梦.宽敞而豪华的御用马车围得严严实实.雪光映过代表皇权威仪的黄色帷幔.是以车内光线明亮.男人坐在正中坐位上闭目养神.英俊无匹的脸上不现半分波澜.
她轻轻地移动脚步至他身畔.伸出一双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手.放至唇下哈了哈.又搓了两搓.这才轻柔地搭在男人太阳穴上.按摩起來.
男人一动不动.俊脸无波.猜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良久.他蓦然张开眼睛的同时.抓过她的一只手.放在视线下细细端祥.肌肤细腻.纤纤十指涂了大红色丹蔻.艳丽而妖娆.
“爱妃的手真好看.”好看的薄唇轻抿着.男人一点不掩饰眼里的欣赏之色.
他从來沒夸过她好看.这是第一次.虽然夸的只是手.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狂喜万分的心情.何况.老话不是说女人的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吗.既然有因三寸金莲痴狂的.便有为一双柔荑而神魂颠倒的.不是吗.
“皇上.您干嘛盯着臣妾的手一直看.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她的身子因为欣喜而微微颤抖着.加上如娇似嗔的语气.极是妩媚.
他似乎兴致极好.笑着.言语间有一种回忆的味道:“朕记得你名号中的贤字是德安太后亲拟的.是吧.”
这突兀的一句.令安景凉怔了好一阵.心思飞动.不知道皇上这个时候提起旧事是何用心.便字斟字酌地答:“是.皇上好记性.”
“德安太后是觉得合宫中只有你最稳重贤惠.是以拟了这个字.”他捏着她的一根手指.仔细地欣赏着.指尖却在一点一点地加力.温柔的语气依旧一副闲话家常的口吻:“如今孝仁太后也非常喜欢你.常在朕面前夸你.”
闻言.安景凉一喜.正要不胜娇羞地谦虚一句.挫骨一样的痛感便在这时自被他捏着的指头上传來.
“唔”
她不由自主地低吟一声.那股仿佛要断其指挫其骨的力道却一下子消失了.他松了她的手.从她的斜襟上抽出绣着白玉兰花的丝帕.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之前施以力道的两根指头.
“站着不累吗.坐吧.”
安景凉浑身沁出了一层细汗.惴惴地在他旁边坐下.“皇上.臣妾哪里做错了.您要打要骂都行.只是别让臣妾不明白.”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察看着男人的神色.脑中极速转动.莫非.自己买通狱卒拷问窦涟漪的事被他发觉了.
汗一炸.从额头上细细密密地沁了出來.可是那几名女狱卒当场毙命.应该不会牵扯出自己.安景凉这才略略放了心.
“奇了.你很热吗.”男人一边好奇地问.一边用丝帕温柔地搌过她的发际.
如此难得的温存.安景凉的心里却一阵阵发冷.抓住他的手.上牙齿磕着下牙齿.以至声音都在发抖.“谢皇上体贴.臣妾不敢劳动皇上.让臣妾自己來.”说话间从他手里接过丝帕.擦去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
“人人都说贤贵妃温凉恭顺.今日一见.果然是一点沒错.朕前朝事多.太后还有后宫你以后多替朕照看着点.”
安景凉一听.这话里明显有托付的意味.翻身跪倒.伏地长声:“臣妾一定谨记皇上的旨意.为皇上分忧.”
“嗯.”
男人点着头.将她从地上扶起來.女人顺势依偎进他的怀中.像只温顺的猫儿一样.沦陷在他一时的宠顾里……
半个月后.
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即将來临.整个皇宫到处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浣衣局也不例外.主子们应酬多了.自然衣服也换得勤.洗衣妇们的活便总也干不完.
偌大的院子里.十几名洗衣妇一人面前一只大木盆、一只小水桶、一只衣篓.外带衣篓里堆积的衣物.都是上好的料子.也不能像普通人家一样用搓板.甚或用木棰敲打.只能用手一点一点地细揉慢洗.若是不小心弄破了.或是挂了纱.便会受到惩罚.
“小姐.你去歇一下.这些留给我做.”
不知道该感谢哪一个.她是戴罪受罚之人.宫中竟安排秀珠依然跟着她.算是有个照应.
窦涟漪浑身酸痛.却咬牙坚持着:“那哪行.你也有任务.”
“小姐.奴婢干惯了.一点也不累.”
秀珠看着主子的手.旧伤还沒好.又添了新伤.寒风刺骨的大冬天.成天泡在冷水里.手背上起了冻疮.破了皮.红肉露在外面.看上去触目惊心.跑过去将她身边的衣篓提了过來.
“哟.这浣衣局还时兴带丫头.真是奇闻.你这么好心.不如帮我一起洗了吧.”一个长相有几分娇俏的洗衣妇早就看不顺眼了.呼地起身.将自己的衣篓抱到秀珠身边.
秀珠眼一瞪.挑脚将那家伙的衣篓踢开去:“自己的任务自己完成.”
“李司服大人.这里有人大不敬.竟然将主子的衣物踢在地上.您管不管.”衣篓翻倒.里面的衣物有几件掉了出來.那名洗衣妇一看.竟兴奋地扯着喉咙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