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昔日右将军
这几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诗句.到底隐含着什么样的含义.我思索良久.试探着指尖在池面写出一个“月”字來.
池面开始荡漾起來.瞬间一扇石门浮出水面.碧玉张大了嘴.我淡定地在她讶异的表情下迈过那门槛.碧玉这时才反应过來.张口叫道:“姐姐等等我.”
我们前脚刚踏出.那门哗啦一声再次关上了.一切像是做梦一样.但是我们已经身处都城里.
碧玉使劲揉了揉眼睛.赞叹道:“我的天啦.出个门还要设置机关.这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嘛.”
我拍着碧玉的肩.赞许道:“不错嘛.都会用成语了.”
碧玉不好意思地捏着身前的头发.乘机拍起我的马屁來:“姐姐.你真厉害.你是怎么猜出那些字谜的.”
“这个嘛……”我故意卖着关子道:“天机不可泄露.”
碧玉不高兴地扁了扁嘴.瞬间被都城里热闹的场景吸引了眼球.
我笑笑.难不成要告诉她.启动机关在西园的池子里是我好不容易从麒麟嘴里套出的话吗.这几个谜面都是一句诗句.都跟“月”相关.且明月楼也有一个“月”字.我也只是放手一搏.拼拼运气罢了.
据说这机关还是楼主亲自设计的.居然这么简单就让我破译了.不知道那个家伙知道我偷偷跑出來后.会不会真的砍了两个小婢的脑袋.管他的.反正也不是我的奴婢.犯不着我操心.哎呀.怎么又想到他了.
我甩甩脑袋把思绪拉回來.跟上蹦蹦跳跳的碧玉.
看她一个糖葫芦一个糖人地往嘴巴里塞.我摸摸身上.沒带银子呢.
小贩见此.以为我们是骗吃的.当即咋呼起來.似乎要将我们扭送至官府.我暗自埋怨自己忘记了带些银子什么的.心想要是真被送进官府就得不偿失了.
已经有些人往这边看热闹來了.碧玉这时终于明白我是沒有支付银两.拦住那小贩张牙舞爪的手.嘴一张.“咕咚”掉出一个糖山楂來.碧玉很是可惜地看着沾着一地泥的山楂.扔给小贩一个银裸子.嘴里嚼着含混不清道:“我以为是什么.不就是银子嘛.够了吗.”
一串糖葫芦一个糖人.只需要几文钱.碧玉给的却是实打实的银裸子.那小贩脸笑成一朵花.不停向我们道歉.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碧玉还想数落那小贩几句.我低着头拉过她悄声道:“你想被楼里的人早些发现我们就使劲喊.”
碧玉当即捂住嘴巴.乖乖跟我走.
至人烟稀少时.我忍不住再道:“你呀你呀.非要让楼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身在何处吗.”
碧玉也是紧张极了.道:“我哪想到这么多.那些七七八八的玩意那么好看.我就想多买些带回去嘛.还好我机灵.给了银子.不然真就危险了.”
我这才想起她掏出那许多银子.问道:“你的银子从何而來.”
“姐姐你说这些吗.”碧玉从袖口再次掏出许多.道:“就是楼主的屋内啊.在姐姐的梳妆匣子上.还有好些呢.”
这个楼主.果真古怪得很.楼内吃穿不愁.花不着银子.他还故意放上许多银子在我周围.我怎么觉得.不像是我算计了他.倒像是他挖好了坑.等着我跳进去呢.
我赶紧抓过碧玉手上的散碎银子.仔细地看起來.沒有暗号.沒有特征.真的只是普通银子.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好险.
不对.我突然反应过來.惊叫道:“碧玉.除了这些碎银子.你可还带了别的.”
碧玉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我便知一定还有藏物.便马下脸.道:“是你自己交出來还是我來搜.”
碧玉见我不像是玩笑.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心口掏出几张银票來.我一看肺都要气炸了银票上赫然刻着“万通钱庄”四个大字.万通钱庄可是明月楼的属地啊.
我一股脑掏出碧玉身上所有的银票.揣进袖口.道:“碧玉.这些银票我们不能用.只要一用.就会被发现.”
她也不争.只是点了点头.我料想是身上还带了许多碎银子.也够她吃吃喝喝几个时辰了.这才带着她.继续走起來.
好奇怪的楼主啊.明明知道我会想方设法出楼.还要设计一出假戏码.让我误会.准备碎银子和银票.他当真以为我是住够了楼内的生活.要出來过个十天半月.若你果真如此想.我便……我便绝不成全你.我偏要在都城里晃荡几个时辰就回去.
至于银票嘛.揣在身上过过有钱人的瘾也挺好的.我还沒有自己亲自带过这么多银票呢!
走完一条街下來.碧玉已是连着打了好几个嗝.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直呼走不动.
而我想要打听的事情还是一点头绪都沒有.已过戌时.我有些着急起來.
从明月楼西园出來后.这已是我们第二次绕过这里.我弄错了方向.我们——迷路了.
先不说回不回楼里.这是一条极尽繁华的街.奇怪的是周遭只有菜米及小零嘴.沒有钱庄、药房酒肆等大型的出入场地.这是与当日我遇见麒麟的完全不相同的地方.我已经料想到了——这便是楼主放我出來的幌子吧.沒有酒楼.沒有烟花地.注定我什么都探听不到.他是心思如此缜密的一个人.让我熟悉又陌生的人.如果不是他一直坚持戴着面具.我几乎要以为.他是我的旧识.
就要这样回去吗.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碧玉瞅瞅天色.道:“姐姐.要不然我们回去吧.下次再出來不是一样吗.”
要回去.只有沿原路返回.我不得已只好道:“走吧.”
自己都能听出语音里有多失望.
碧玉已是逛够了.也吃饱了.她心满意足地伸着懒腰.准备站起來.
就在这时.一辆不知从哪里窜出來的马车飞野般朝我们疾驰而來.我还沒有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经被拉起跃上马车.只剩下碧玉在原地垂头顿足.
马车奔跑的速度出乎我意料的快.我几乎是抓紧了车门的边框才能保持一定的平行.我的头无意碰触到一道坚硬的东西.我揉着额头痛苦地叫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我抬头凝视着尚算干净的马车内.浅黄流苏.一应换洗设备.还有……蒙着黑巾的男子.
我惊叫:“穆将军.”
男子摘下面巾.露出干净的面庞.
还是那般刚毅.刚毅得连面部线条都那样笔直.普天之下.除了穆展.再也不会有人连不言不语都会让人觉得紧张了.
他冲我点了点头.那车夫一声吆喝.马车便沿着街道驶出.來到一处安静的湖边.
夕阳的余晖给所有的树梢镀上一层美丽的金边色.将他长长的披风拉得更加有形.
我开口.却忘记自己要说些什么.
自从送我回府见娘之后.我再也沒有见过穆展.一别已经有小半年光景.他还是与之前一样.身形挺拔也俊逸非凡.看到他我突然想起了翠倚.忍不住鼻头一酸.
他也是有诸多表情.难过、欣喜、担忧等表情换了又换.最后化为一声:“夫人.”
还记得我被休后第一次.他叫我“夫人”.这是第二次.我不知道怎么应答.缓缓道:“将军好吗.”
他点头.
“老夫人好吗.”
他迟疑.再次点头.
“娴姐姐呢.哦.不.是王妃.她也好吗.”
他复点头:“王妃为王爷诞下一子.已被皇上亲封为王.”
我笑起來:“为王.这样也好.王爷总算也有血脉可延续了.”
尹临.若你在天有灵.一定也很高兴吧.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你可以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儿出世.但……
一切都过去了太久.
明月楼的消息也沒错.那么.我睁大眼.问道:“风亲王是否要休了王妃.”
他显然讶异我为何知情.道:“却有此事.不过被皇上压下了.”
要休一个刻入玉碟的正妃.当然不只是一纸休书就完结的事情.皇上要仰仗姚家.自然不可能允许尹风胡作非为.也在情理之中.
风亲王姚冬一向安安静静.与世无争.我实在不明白怎么就惹恼了尹风.不过也不好再开口询问.加之还有正事.便道:“将军可有收到我发出的信号.”
“末将前日收到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來了.”
我心一冷.比我预期的足足搁浅了三天.我是在六日前发出.可穆展在三日前收到.那么是谁耽搁了其中的时间.
我掏出那玉笛.递于穆展.道:“不瞒将军.这信号.乃是我六日前就已经发出的.”
玉笛是穆展用于军用信号的一种.断不会行差日错.唯一的可能是.其间被阻隔了信号.或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但为何是阻止三日而不是更多时间呢.
穆展也明白了其中缘由.脸色变得难看起來.可以不知不觉拖延玉笛发出信号的时间.还能不被发现.这于男人的尊严而言.是个巨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