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鸾抱着几枝菊花回了东厢房,脸色还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嘴唇也哆嗦着,一副随时要骂人的样子!
“怎么了?”正在临帖的月晗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看看她,又吩咐竹苓:“把那美人腰的水晶瓶拿出来,装上清水,再搁一点盐,把花儿放进去,记得每天换水。”
绣鸾撇撇嘴:“姑娘,您还有心情安排这个!您知不知道莲叶跟我说了什么?”
月晗笑眯眯的看着她:“鸾姑娘请讲,小女子洗耳恭听。”
绣鸾忍不住一笑,把花儿交给竹苓去处理,这才凑到月晗身边,一边给月晗收拾书,一边恨恨的开口:“潘姨娘和二小姐好歹毒的心思!她们知道您每天下午都会扶着夫人在池塘边散步,就让莲叶想法子,把您和夫人都推到水里去!”
月晗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她们觉得莲叶能听?我娘要是出一点差错,老太太肯定会把莲叶活活打死吧?”
绣鸾摇摇头:“潘姨娘说,夫人和您掉到水里的话,府里肯定一片大乱,到时候让莲叶趁乱逃出去,等在城外。只要您去不了京城,二小姐就可以陪着大小姐进京,那时候,还让莲叶去伺候二小姐,去京里寻一门好亲事。”
说到这里,绣鸾忍不住“呸”一声:“莲叶又不是傻子,真做了这件事,哪里还有进京享福的命?可是潘姨娘那边又催得紧,她才打着出来摘菊花、探探路的幌子,让奴婢给您带句话,请您和夫人注意。”
月晗点点头,起身去摆弄那瓶插好的菊花,一边下意识的摆弄着花型,一边琢磨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绣鸾和竹苓对视一眼,都知趣的不再开口。
足足待了两刻钟,月晗才缓缓开口:“既然人家已经费了这么大心思,那不让人家如愿,就太说不过去了。”
“姑娘?”绣鸾看看月晗:“您想出法子来了?”
月晗微微一笑:“不过,莲叶一个小小丫鬟,怎么能害的了我和我娘?这事儿还得请咱们的二小姐出手吧?”
……
第二日,第三日,月晗依旧和仆妇们扶着梁氏在后院散步。
不过,为了不让梁氏无聊,月晗特意出主意,请大小姐知凤和二小姐知兰也一块来散步,陪着梁氏说说话。
出乎众人的预料,大小姐谢知凤竟然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披着兔毛斗篷就过来了,只是,与其说她是来陪梁氏说话的,还不如说,她是来召见月晗的。
“晗妹妹,你看这对翡翠耳坠搭配我那条湖水蓝百褶湘妃裙怎么样?”
“我那边收拾了十个衣箱了,可是祖母说,只能派两辆马车送咱们进京,最多只能拉十二个箱子,晗妹妹,你能不能少收拾一些行李?我也减一下,减到八个好不好?”
“晗妹妹,你说京城真的有那么冷吗?到时候穿灰鼠皮的袄子,会不会显得太笨重了?”
平生第一次要出远门,还是要去京城,这让十五岁的谢知凤兴奋的几乎睡不着觉,拉着月晗说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
月晗含着笑,和谢知凤有商有量的讨论去京城的事,却让枯陪在一边的二小姐谢知兰,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谢知兰这两天一心盼着莲叶早点出手,最好把月晗和梁氏都除掉。可是莲叶总是推说梁氏身边的仆妇太多,没法下手,让知兰又连发了几次脾气!
本来,在梁氏和月晗出事之前,为了避嫌,知兰是准备一步也不靠近池塘边的,可是没想到梁氏一声邀请,大小姐谢知凤就兴冲冲的过来了,有了谢知凤做比照,谢知兰毕竟只是一个庶女,心里再不愿意,也只好捏着鼻子过来了。
月晗突然看看谢知兰:“兰妹妹?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有些不好看。”
谢知兰闷闷的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有点晕,胸口也闷闷的,要不然我还是回去躺躺吧。”
说着她就想趁机告辞,却没想到月晗伸手拉住她,笑着开口:“可能是这儿人太多了,不如咱们去那池塘边上吹吹风。正好我和大姐姐要进京,很多事儿都拿不定主意,你也帮着参谋参谋。”
“进京”两个字狠狠戳痛了谢知兰的心窝子,她脸色顿时难看下来:“我人又笨嘴又拙,哪里配出什么主意!再说横竖进京的又不是我!”
月晗浅浅一笑,还没说话,谢知凤先不乐意了:“谢知兰你什么意思?嫉妒我和晗妹妹吗?”
三个人声音一高,身后的丫鬟忙上来打圆场。谢知兰的丫鬟满儿是个性子机灵的,这会儿一看到谢知兰同时把大小姐和晗姑娘都得罪了,她赶紧笑着岔开话题:“大小姐二小姐晗姑娘,那边荷花上有只蜻蜓呢,让奴婢们去抓回来给姑娘们看吧?”
几个人闻声顺着满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池塘里一丛荷花开的正鲜艳,一只蜻蜓似乎被花香迷住了,绕着荷花时飞时停,颇为可爱。
谢知兰情知满儿是帮她打圆场,但还是心里不忿,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平日里就笨手笨脚的,不过仗着主子宠爱,就敢随便插话!”说着,她意有所指的看看月晗,嘴一撇:“得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谢知凤冷笑道:“你犯不着在我面前耍脾气,哪里不顺心不妨直说出来,我好好开导开导你!”
谢知兰没想到谢知凤这会儿时时处处替月晗出头,心里更是又妒又恨,不过好歹她还记得谢知凤是嫡长姐,只能低下头:“是兰儿看这丫鬟不知道规矩,所以教训她两句,兰儿莽撞了,大姐姐别生气。”
“哼!”谢知凤又是一声冷笑,不过好歹没再说话。
谢知兰心里暗恨,她转头看看那蜻蜓,突然发现那从荷花岸边的石头似乎特别滑,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满脸推笑的看向月晗:“看丫鬟们抓蜻蜓,哪有咱们自己动手有趣?晗姐姐,不如咱们一块过去看看,纵然抓不到蜻蜓,能摘两枝荷花也是好的。”
月晗一副恍然未觉的样子,拍手笑起来:“好啊!大姐姐诗词最棒,回头把这一景写成诗词,必然又会在闺阁中传唱一番。”
谢知凤一项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诗词文章,自诩“才女”的,月晗这话一出,她顿时来了兴致,当即带头向池塘边走去。
月晗也笑着跟上去,谢知兰紧紧跟在月晗身后,一边在心里冷笑“你自己找死!”,一边寻机下手。三个人的贴身丫鬟也忙跟了上去。
谢府的池塘虽然只有半亩见方,但是却大半面积种了荷花,夏末秋初,大部分荷花都已经败了,只剩下靠岸的几枝依旧在秋风中瑟瑟开着,别有几分韵味。秋风袭来,花香馥郁。
月晗三个人凑到池塘边,既然说了要亲自摘荷花,自有丫鬟们小心翼翼的给三位姑娘用帕子垫了手,这才扶着她们到池塘边,摘那荷花。
那荷花看着离岸边不远,实际上也足足有二三尺远。谢知凤当先看中了一枝盛放的白荷,吟一句“萧萧疏风乱玉荷”,就探身去摘那荷花。
月晗则看中了一枝菡萏初开的,笑一声“我选这个了”,也往前探了身子去采。
谢知兰眼珠子一转,嘴里嚷嚷着“我也想要这枝,晗姐姐留给我吧!”
嘴里嚷着,她已经扶了丫鬟满儿的手挤上前去,似乎要和月晗抢那枝荷花。
她到池塘边,突然转头给了满儿一个严厉的眼色,没等满儿反应过来,她就趁众人不注意,用力把满儿往月晗的方向一推!
满儿惊呼一声,刹不住身子,直直撞向月晗和绣鸾。
月晗本来就有一半身子探到了外面,被满儿出其不意的一撞,她一声不吭的就斜着往右前方倒去!
绣鸾也被撞得一个趔趄,惊呼着伸出手去,似乎像抓住什么保持平衡!但是她抬手一抓,只抓住了本就踉跄的满儿!
满儿本来去势将歇,被绣鸾这一扯一带,顿时又往前冲了两步,她咬紧了牙关,只觉得眼前一个身影,她只当是绣鸾,顿时下意识的抬手一挡,虽然把对方又退的往前栽去,她却好歹稳住了身形!
“噗通!”“噗通!”“噗通!”
没等满儿来的及庆幸自己没落水,众人就听到噗通噗通三声,却是月晗、谢知凤、还有知凤的丫鬟晨露都掉进了池塘里!
“啊!”
“快救人啊!”
池塘边的仆妇们慌成一团,不远处的梁氏等人也听到了,急忙都冲过来。
谢知兰也愣住了,她方才看的明白,没想到月晗落水之后,满儿竟然收势不及,让谢知凤和晨露也遭了池鱼之殃!
眼看谢知凤和月晗等人在池塘里浮沉,谢知兰心念电转,连忙哽咽着就冲了上去:“大姐姐!我来救你!”
她本就站在岸边,这会儿冲到离谢知凤最近的地方,蹲下身子就探出手去,大喊着:“大姐姐!快抓住我的手!”
谢知凤已经被那池塘的水灌了两口,又慌又怕之下,早就有些迷糊了,这会儿看到谢知兰伸出来的手,竟也无法去抓住!
就在她慌乱的要晕过去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人从背后猛地一托她,顿时把她推到了谢知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