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哐啷”一声响，绿静轩正房的大门被月晗使劲推开了，突如其来的声响，把屋子里的梁氏和小包子杨月昇、程妈妈等人都吓了一跳。
月晗捂着胸口大喘着气，抬眼看去，梁氏手里还拿着一本《增广贤文》，显然方才正在教小包子杨月昇念书，屋子里的气氛原本静谧美好，看起来一切正常。
“晗儿，怎么了？”梁氏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忧心忡忡的开口。
月晗咧咧嘴，心里却在嘀咕，梁氏看起来正常的不能再正常，难道自己猜错了，谢知兰就是心血来潮，找自己倾诉心曲的？
她擦一把汗，一路奔跑造成的急促呼吸终于慢慢平定下来，看看屋里一切正常，她正想随便绉个借口支吾过去，但鼻子忽然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月晗顿时脸色一变：“娘，刚才有谁喝药了？”
小包子杨月昇率先开口：“娘刚喝了药。”
梁氏看到杨月昇说完话，月晗原本清丽的小脸瞬间变得很吓人，她忙解释：“娘没生病，晗儿不用担心。是老太太尝了今晚的全素斋觉得味道好，那里面不是有一道枸杞茯苓汤吗？最是滋补身体的，老太太就让人送了一碗给我喝……”
梁氏说到最后，脸上已经有点不好意思，因为那送汤来的婆子说了：“老太太听说这汤对妇人身体最好，有助于孕育子嗣，特意让奴婢给夫人您送来，盼着您早日开花结果呢！”
不过这种话，梁氏是绝对不好意思跟月晗说的，只能含含糊糊的解释。
她却不知道月晗听她提到汤药，一颗心早就“呼悠”一下提了起来。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影视剧里的情节呼呼的往外冒，好歹想到梁氏现在还没有怀孕，才抑制住自己冲上前让梁氏赶紧吐出来的冲动。
月晗深吸一口气，先问梁氏：“那来送药汤的婆子，娘可认识？”
梁氏本来也是聪慧女子，听到月晗这么问，顿时也惴惴不安起来，但还是自我安慰的开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那是老太太屋里的婆子，一向得老太太信赖，这次还跟着去五台山服侍的，不然我也不会喝……”
月晗在扫视一圈屋子：“那药碗么？”
这次换成程妈妈答话了：“夫人喝完，那婆子就收回去，送到厨房清洗了。”
说着，她一脸紧张的看着月晗：“姑娘，那药有什么不对吗？”
月晗斟酌一下，回答道：“我也不确定，不过今晚的事有些怪，程妈妈，你去想办法打听一下，看老太太那边，今晚还有没有给别人赏赐药膳。”
程妈妈忙出去了，月晗和梁氏一起心神不宁的等了片刻，就看到程妈妈匆匆回来，行了一礼就直接开口道：“奴婢方才去老太太荣晖院，就看到院门已经关了，奴婢不敢惊扰老太太，只好往回走，路上碰到陈姨娘，陈姨娘说她也得了老太太赏赐的枸杞茯苓汤，还说潘姨娘应该也得了，刚才老爷陪老太太聊完天，就去潘姨娘院里歇着了。”
说完，程妈妈看向月晗：“奴婢还不放心，又去了厨房一趟，厨房说今晚送过去的碗都已经洗了……姑娘，既然陈姨娘也得了这汤，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月晗揉揉额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三更半夜的，找不到经手人，盛汤药的碗又已经被清洗干净，她一时也找不到头绪。
抬头看看梁氏，梁氏虽然有些不安，但面色还算正常，月晗看着她，忽然心里一动，随即笑起来：“我迷糊了，娘今晚喝的是不是补药，咱们明天请一位大夫把把脉就是了。”
梁氏犹豫的看一眼程妈妈，程妈妈也面有难色，出声提醒月晗：“姑娘，老太太今晚才赏赐了汤药，夫人明天就立刻请大夫诊脉，万一……万一让老太太知道了，当成夫人是不放心她……”
月晗想了想，只好点头：“那明日就不要请大夫上门，娘找个借口和我出门，我带您直接去孙子羽孙神医那里，让他悄悄给您把把脉。”
商量好了主意，几个人这才各自散开休息，当然这一夜，月晗和梁氏、程妈妈都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程妈妈又赶去荣晖院，旁敲侧击问了一下，得知昨天谢老太太确实给梁氏和两位姨娘都送了枸杞茯苓汤。
程妈妈回来说了这个消息，梁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毕竟不放心，上午处理完内宅的事务后，她就找个借口，向谢老太太告假后，带着月晗和程妈妈出了门。
月晗指挥着马车夫一路到了知府大人家的后门，然后让程妈妈给了那车夫一把铜钱，让车夫去一边茶馆坐着喝茶，她这才扶了梁氏，从知府大人家的后门绕过去，直奔孙子羽和芸姑住的那条小巷。
没想到敲了半天门，那宅子却始终大门紧闭，月晗这才反应过来，孙子羽只怕去百草堂坐堂看诊去了。
她看看天色，百草堂这个时间肯定人来人往，而且梁氏和她现在的情形下，也不好抛头露面，无奈之下，只好一边拍门，一边喊道：“师傅，是徒儿来了，请开一下门！”
梁氏惊讶的看看月晗，见月晗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梁氏只好先闭嘴不说话。
月晗又喊了几声，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院子里有人走过来，在门口后面站住了：“有什么事？”
那冷冷的声音正是芸姑的动静，月晗忙答话：“师傅，晗儿昨天喝了一碗汤药，晗儿怕被人下毒，就想求您给诊断一下。”
那芸姑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你中了毒，关我什么事？”
月晗听到这么冷血的回答，忍不住翻个白眼，不过倒也不算太意外，直接答话：“因为我中毒死了的话，普天之下，就没人能治孙神医的晕血之症了。”
芸姑静默了一会儿，这才拉开门闩，把门开了一条缝，冷冷的开口：“进来吧！”
月晗忙拉着还一头雾水的梁氏进了门，两人刚进门，就见芸姑鼻子抽动一下，脸色变了：“你带了谁来？不是昨天那个小姑娘！”
月晗赶紧把梁氏护到自己身后，赔笑开口：“师傅，是我娘过来了。”
梁氏忙福身行了一礼，轻声道：“小女资质愚拙，蒙姑娘不弃，收为弟子，妾身感激不尽。”
芸姑冷冷哼了一声：“不要叫我姑娘！”
然后她就不再废话，摸索着掉头往院子里走，月晗忙拽着梁氏赶紧跟上，梁氏看看那盲眼的芸姑，再看看月晗，满眼都是疑问，终于忍不住小小声问月晗：“晗儿你真的要学医？”
她声音虽小，走在前面的芸姑已经冷笑：“你要是能劝她不学，我感激不尽！”
梁氏秀气的脸顿时涨红了，忙摇头：“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芸姑却猛然站住，回头怒吼：“我知道你们贵族人家，都瞧不起医女！我呸！要是没有我们沙场随军，救死扶伤，哪来你们的好日子？！”
她脾气来得快，梁氏除了谢知凤意外，还真没被人当面吼过，顿时脸上涨得通红，但还是柔声道歉：“是妾身说错话了，妾身在这里赔礼，请姑娘息怒。”
芸姑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才有些暴躁的一抬手：“不必去院子里坐着了，小丫头，你赶紧伸出手来，我看看你怎么回事，看完了就马上滚出去！”
月晗郁闷的瞪了芸姑一眼，然后示意梁氏把手腕递过去。
芸姑手刚搭到梁氏的手腕上，脸色就是一变，眼看张口又要骂人，月晗已经抢先开口：“喝了汤药的是我娘，求师傅给我娘看看。”
芸姑甩手：“我凭什么给她看？！”
月晗也懒得再跟她废话：“因为我娘要是病了，我照样心情不好，不会好好学医，也不会好好给人治病！”
芸姑用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瞪着月晗：“你信不信我会毒死你？”
梁氏忙护住月晗：“晗儿，我们回去吧，娘不用看病。”
月晗冲梁氏摇摇头，安抚的冲她笑笑，然后转头看着芸姑，干脆利落的开口：“我不信！”
这话一出，梁氏就紧张的看着芸姑，生怕她会真的发怒，没想到芸姑听了月晗的回答，反倒“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的眼泪都下来了，她才直起腰，开口道：“怪不得他会把你这小丫头领回来，倒是跟我当年性子相似！”
月晗也不知道芸姑这算是夸她还是骂她，只能当没听见，继续把梁氏的手腕递到芸姑右手前：“请师傅帮我娘诊脉。”
那芸姑这次不再推辞，伸手一搭，按在梁氏的手腕上，微皱眉头，专心试起脉搏来。
月晗和梁氏都紧张的看着她，不敢说话。
半晌功夫，芸姑才收回手，沉吟一下：“茯苓、枸杞，似乎还有柿蒂、麝香，这副汤药药性相冲，有补身子的，还有避子汤的成分。”
避子汤！
梁氏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如五雷轰顶，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