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吴婆子守着我!”邹太夫人勃然大怒,指着那刚进来的男子:“辰儿你不孝顺娘了!我当年最疼你和你姐姐的,你现在却让吴婆子天天守着我,还说我有病!还不许你大哥和凤儿来照顾我!”
那被叫做“辰儿”的男子俊美的脸上表情更加阴沉,说出口的话虽然极力缓和语气,但依旧冷冰冰的:“娘,你现在病了,先听辰儿的,等你病好了,这个家自然还是你当家作主。”
说着他看看呆立在一旁的吴妈妈:“还不快扶老太太进去躺下。”
“小舅舅,你不能这么对待外祖母!”谢知凤缩在邹太夫人怀里厉声尖叫:“外祖母是看我被这两个贱人欺负了!才帮我出气!”
那邹辰闻声,转头看向梁氏和月晗,月晗先是在他阴沉的眼光下瑟缩一下,随即毫不示弱的抬头瞪回去,却发现邹辰的眼光已经落到梁氏身上,盯着低头不语的梁氏,他黝黑的眼珠似乎更加乌沉沉的,盯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大嫂,先把她安顿好住处,没得在这里看我们笑话。”
咦?
月晗再打量一下邹辰,他刚才说梁氏的语气,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既不按着谢知凤这边的关系称呼一声“姐姐”,也不是客气称呼“谢夫人”,而是一个含含糊糊的“她”。
再仔细看去,邹辰盯着梁氏的目光果然有几分侵略性,但梁氏一直低着头,压根看不到他是什么眼神。
邹黄氏忙听话的去扶梁氏:“妹妹,走,咱们还去你上回住的房子歇歇。”
“哎……”邹家大爷似乎有些不甘心,刚发出一个音节,那邹辰的目光已经淡淡扫了过去:“大哥,外面江南的丝绸到了,你去带人收一下货吧。”
“真的?”邹大爷立刻转嗔为喜:“今年不是说江南大旱蚕丝锐减吗?辰弟你竟然还能收回丝绸来,咱们家可要做颜山城独一份的生意了!我去看看!”
他颠颠的往门口跑了两步,又想起孙子羽来,赶紧回头冲孙子羽作揖:“孙神医您稍等,我去去立刻回来。”
孙子羽似笑非笑的扬扬手里的茶杯:“生意要紧,邹大爷快去吧。”
说完,孙子羽也不看邹辰,而是低头去看月晗,笑眯眯的开口:“摔傻了?还不起来?”
月晗讪讪然的从地上爬起来,梁氏和小包子杨月昇、品秋忙过去扶住她,月晗忍住揉屁股的冲动,冲他们安抚的一笑。
在邹辰阴沉沉的目光下,邹黄氏不敢再拖延,忙领着梁氏和月晗等人去找房子安顿。
走到门口,月晗回头看去,只见谢知凤已经一跺脚,跟着邹老夫人和吴妈妈回了内室,而邹辰和孙子羽两个大男人,则目光撞到了一起。
孙子羽潇洒清俊,邹辰阴沉俊美,两人站在一块,倒是颇有些后世偶像剧的味道。
月晗心里嘀咕一句,就有些遗憾的赶紧跟上梁氏等人的脚步,没法再细听两个帅哥会交流什么了。
梁氏住的院子离邹老夫人的正房并不远,看来是为了方便梁氏随时过去照顾病人,邹黄氏一路陪着过来,心不在焉的和梁氏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匆匆告辞:“我家老爷不擅长这些生意上的事,我得去帮着看看到底运来了多少车丝绸。”
说着她就急三火四的出了门。
一直没看说话的小包子杨月昇这才敢拉拉梁氏的衣袖,怯生生的开口:“娘,我不喜欢这里,怪怪的,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梁氏摸摸杨月昇的头,叹了口气:“乖,等天一擦黑,我就让程妈妈陪你们回去。”
说着她看看月晗,解释道:“听说这邹太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精明要强的,这邹府规矩也严,不过邹老夫人老了以后,倒是有些糊涂了,经常由着性子做事,晗儿,刚才让你受苦了。”
月晗摇摇头,回想刚才邹老夫人的表现,似乎是有些过于激烈了。
她想了一下:“娘,这位邹家二爷,现在当家主事吗?”
梁氏闻声想了想:“好像是吧,听说邹家大爷不善于经商,所以邹府的铺子现在都是二爷来打理……”
说到这里,梁氏看看屋里没有邹府的人,犹豫一下又补充道:“听说一开始邹大奶奶还不乐意过,怕邹家二爷把家财都转移到自己名下了,可是后来看这位邹二爷做生意确实很厉害,加上嫡妻去世后一直没有续弦,邹府内务都是邹大奶奶打理,赚回来的钱也都交到她手上,这才消停了。”
话说到这份上,对梁氏来说已经是相当八卦了,她说完似乎也有点后悔,幸好有小丫鬟来奉茶,这才解除了她的尴尬。
那小丫鬟放下茶水,有点脸红的开口:“姑太太,这会儿厨房还没开火,没有点心,我们大奶奶说,请您和哥儿姐儿先喝点茶水,将就着坐一坐吧。要是想打发人出去买点心的话,那尽管吩咐奴婢给您跑腿就是。”
梁氏看了看小包子杨月昇,吩咐品秋掏出一锭碎银子来给那小丫鬟:“麻烦去老盛祥买几包点心回来,给我们留一点,剩下的请大奶奶和我们家大小姐尝一尝。”
那小丫鬟红着脸接过钱,转身跑了。
品秋忍不住撇嘴:“回回都是这样,连块点心都舍不得拿来待客,还得让我们自己买,我们当下人的都觉得脸红,这位邹大奶奶倒是好意思!夫人您也是好性子,每回买还要连邹家大奶奶的一块请着。”
梁氏叹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月晗在梁氏跟前坐下:“娘,一会儿要是孙先生诊断邹老夫人身体无病的话,您怎么办?”
梁氏愣了愣:“没病?”
月晗点点头:“刚才老太太中气十足的,那像是得了风寒的样子,我们又有孙先生在,想来要证明邹老夫人没有病很容易,就看娘亲您是带着我们掉头就走?还是当不知道,继续留在这里服侍?”
梁氏犹豫了一下:“要是直接走的话,老夫人和邹大奶奶会不会去找老爷告状?”
月晗微微一笑:“孙先生是知府大人都看中的大夫,他如果出来作证的话,您觉得老爷是相信他这个大夫?还是相信邹老夫人一面之词?”
梁氏闻言,顿时有些心动,倒是品秋在旁边好奇的问:“姑娘,您怎么知道孙大夫会帮咱们说话?”
月晗心里念叨:我就是知道!因为穿越的主角有光芒笼罩!但是脸上笑眯眯的回答:“因为孙大夫是咱们请来的啊!”
品秋倒是信服的点点头:“夫人,姑娘说的有道理,咱们还是回去吧,上回您在这里一待就是大半个月,听说潘姨娘和陈姨娘轮着照顾老爷,都笑的合不拢嘴呢!”
这丫头,永远惦记的都是谢建文!
月晗看看那一脸理所当然的品秋,都觉得自己脑袋上要出黑线了。
不过看看梁氏,她还是继续说出自己的思路:“今天早晨娘亲不惜重金为邹老夫人求三十年的老山参,又请动了孙先生来看诊,回头不管谁听了这话,都会赞叹娘的孝心的;当然,要是娘还不放心的话,那就先委屈一下,在这里住两天,横竖老爷马上要从荷田乡回来了,到时候他听孙先生说了邹老夫人装病,再看您还是诚心侍奉,只怕更觉得娘可亲可敬……”
“当当。”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梁氏和月晗等人忙收住话题,品秋去开门,只见一个容貌俏丽、十六七岁的大丫鬟,带着一个托着漆盘的小丫鬟站在门口,看到品秋后,那带头的大丫鬟笑眯眯的开口:“这位姐姐,二爷从江南带回来几样点心,让我们送来给夫人和小姐、哥儿尝尝,看喜不喜欢。”
品秋忙打开门,笑着迎进来:“让二爷费心了,不过方才邹大奶奶打发了一个小丫头来伺候我们,倒是刚接了我们夫人的银子,去老盛祥买点心了,等买回来,也请妹妹装盘回去给二爷尝尝。”
那大丫鬟掩口一笑:“我们这位大奶奶呀……”她眼里的不屑清晰可见:“让夫人和姐姐们看笑话了。”
说着,她指挥那小丫鬟把点心摆到桌子上,打发那小丫鬟出去后,又取出一个小包袱来,亲自递给梁氏:“夫人,这是我们二爷去南方带回来的一块‘云沁纱’,是银红色的,二爷说正适合夫人新婚之喜,让奴婢给夫人送过来,请您赏脸收下,做件裙子穿也好。”
这话说的……
梁氏忙摆手:“妾身不敢当二舅老爷这份礼物,还请收回去。”
那丫鬟似乎早料到梁氏这个反应,也不劝阻,只是又一笑:“奴婢就说二爷冒昧了,偏偏他还不听,我们二爷性子有些古怪,失礼之处还请夫人千万莫怪。”
说完,她又笑着打量梁氏一眼,这才行礼:“那夫人和哥儿姐儿先歇一歇,那位孙神医正在给老夫人诊脉,一会儿诊完脉,再来请您过去探视。”
梁氏忙点头,那丫鬟就拿起包袱,施施然的离开了。
月晗皱紧了眉头,心里让梁氏回府的念头更坚定了:这邹家男人似乎都不算正常,要说那邹大爷看梁氏的眼神明显是贪色的话,这位邹家二爷似乎更加自负阴沉,能在经商方面有些道道的男人,智商应该不算低,再加上据说他还死了原配嫡妻,这种男人要是也看上梁氏的话,那只怕真是个大麻烦。
想到这里,月晗放下手里的茶杯:“品秋姐姐,你去正房那边悄悄看一下,要是能遇到孙大夫,就请他对邹老夫人的病情实话实说,要是有其他人看见了,就说娘不放心邹老夫人的病情,特意过来询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