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蓦然斜躺在迎亲队的马车里.身边带着的是洛贵妃曾经派给她的那五人中的春桃.
那夜.行沐歌喝的醉醺醺到了她的木槿院.直直撞进她的屋子.一开口就是:“你为什么要嫁去餮国.”
当时的雷蓦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題.行沐歌对她的爱慕之意她一直都清楚明白.但她更清楚的事.经过了洛贵妃之死.本就小心眼的行驭云更不会同意行沐歌娶她.果然.沒等到她答案的行沐歌过了沒多久便径自哭倒在地.自己将宫里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地说了出來.
“登基前.我和我父皇说.等我守丧期一过.便要娶你.立你为后.可是……我父皇他……他怎么也不同意……”他的样子看上去颓废又伤心.雷蓦然见了一时也不忍心赶他走.尽管深更半夜他到了她的屋子.传出去必然是不会好听.
“他说……不管怎么样.我娘的死.与你都脱不了干系……我曾想.等我将这个皇位坐稳后.不管他怎么说.我都必须要娶你.可是……我却万万沒想到.你竟突然要嫁人了.还是嫁到餮国……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行沐歌满眼忧伤地看着她.质问道.
雷蓦然闻言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面对这样才痛失至亲的行沐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样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便只能选择陪他喝酒.从自己的婚事一直说到餮国的国情.再然后便是东拉西扯的海聊.两人一直聊到天亮.也喝到天亮.雷蓦然觉得.这应该是她和行沐歌聊的最坦然的一次.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夜后.便开始往友情那一边发展.离去之前.已经接受现实的行沐歌苦笑着道了一句:“我会送你一份大礼.只愿你到了那里可以过的好.但不管怎样.饕国永远是你的家.”
雷蓦然只得点头.却沒想到行沐歌真的是给她撑足了脸面.为她备下了如此丰厚的嫁妆.礼单她是亲眼看过的.心里却十分的纳闷.这么短的时间里.行沐歌是怎么筹集到这么丰盛的嫁妆的.却不知道.这原本便是洛贵妃当初吩咐礼部为自己儿子迎娶雷蓦然而准备的.
春桃见雷蓦然发着呆.不禁问道:“郡主.你怎么了.是不舍得离开这里吗.”
雷蓦然闻言转过头.冲着春桃微微一笑.道:“沒有.我只是有些感触.总觉得我亏欠了一些人.”
春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她有些犹豫的小声说道:“郡主……有件事.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什么事.”雷蓦然淡淡应道.
“是这样的.半个时辰前.我们的侍卫传话过來.说新郎官的模样他们已经看清楚了.他说……他说……”春桃又开始犹豫起來.吞吞吐吐的样子让雷蓦然皱起了眉.
“他都说了什么了.在我面前.无需顾虑那么多.”
春桃猛地咽了口口水.低下头硬着头皮道:“他说.新郎官貌丑体肥.既矮又粗俗.方才他在迎亲的时候.还骑着高头大马手拿两只鸡腿全然不顾形象的啃着.直啃地一脸油光也不去擦……郡主.您怎么就……怎么就同意嫁给这种人了.”
雷蓦然挑眉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随后便又歪在那看窗外风景了.
春桃这下急了.她跪着靠近雷蓦然.小声说道:“郡主.这门婚事.您若是要反悔.我们随时可以带您回饕国.皇上说了……”
“嗯.听你一说.我竟也有些馋了.去.替我也拿一盆鸡腿來.我们俩一起吃.”雷蓦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地让春桃完全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春桃只得皱着眉头应声而去.心里却是打了一百个问号.郡主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她真愿意嫁这么个恶心低俗的男人.
而在迎亲队的最前方.一名身穿大红喜袍.身上挂着个大红花的胖子.正骑在一匹一看便是稀世珍品的宝马身上.手中拿着一只烤鸡腿.正悠哉悠哉的吃着.他的身旁.不时有小厮前來询问:“老爷要不要喝水.”“老爷要不要漱口.”
“老爷要不要停下來休息片刻.”
胖子闻言将手中的鸡骨头随手一扔.抛到了随行送嫁的饕国侍卫头盔上.看着那侍卫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胖子一脸烦躁的挥手扇着汗道:“好啊.那就休息一下吧.你家老爷我可是累惨了.真沒想到.娶个媳妇能这么累.想想本老爷都已经纳了十七房小妾了.哪一次让我这么遭罪过.哎哟.看來我还真是自作孽啊……”
“可不是吗……老爷.前面就是一处树林子.我们就在那片树荫底下歇息整顿.可好.”小厮点头应是.随后便指着不远处的树丛提议道.
“好好好.你说哪里就哪里吧.只要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便成.”胖子早已挥汗如雨.油腻的手未待擦干净.便往脸上一抹.肥胖的双腿一夹马腹.只见这宝马嘶鸣一声.随后便极为听话的撒开四蹄往前方的树林冲了过去.远远的胖子的抱怨声还传了过來.“你快去安排啊.哎哟这鬼天气真是热死我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小厮领命离开.很快便听到他放大几倍的大嗓门在队伍中间响起.“老爷说了.他累了.要到前面树荫底下去歇息.你们都快点过去.别让老爷在那干等着.听见了沒.”
“……是.”迎亲队的人自然是沒意见.但送亲队的人却是再也受不了了.一名饕国侍卫队长不满的叫道:“怎么回事.这不是刚刚才歇息过.还沒到半个时辰呢.怎么又要停下歇息了.照这样的速度.冬天也到不了餮国啊.”
这时.马车内女子的声音传出.“不得无礼.既然他说要歇息.那便随他吧.你们也找个地方去歇一会.”
那侍卫队长只得垂下头道:“是.郡主.”
这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悄悄靠近了马车.停在了窗户边上.
“郡主.我看过了.那人并沒有武功.”是黑子的声音.刚端着鸡腿回到车里的春桃立刻一脸兴奋地上前揭开另一张帘子.张嘴便道:“黑子你可算來了.我还以为你打定主意留在宫里享清福了呢.”
“他早就來了.只不过被我派去做了点事.”雷蓦然柔声道.似笑非笑地看了春桃一眼.道:“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如此急切.也不怕人家黑子嫌你太过孟浪.”
春桃当即脸色绯红.不依的假装怒道:“郡主怎可如此拿奴婢开玩笑.”说罢便飞快地下了马车.经过黑子身边时.还重重一哼.反把黑子搞的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待春桃走远后.雷蓦然才道:“看清楚了.你能确定吗.”
“回郡主话.奴才确定.新郎官确是不会武功.”黑子正色道.
“那就奇怪了.按理说.这样一个不会武的胖子.是不可能受得了在这种天气下长途跋涉的……”雷蓦然一只手支起下巴.撅着嘴自言自语道.
黑子立刻回了一句:“所以他才过半个时辰便又喊着歇息了.”
“不对.按理说.长途迎亲.新郎官也是可以坐马车的.为什么他宁可顶着大太阳骑马也不坐马车.难道他不知道.这一趟行程起码得要两个月.”雷蓦然皱眉问道.
黑子刚要说话.却又被雷蓦然打断了.“再说.就算他是为了面子好了.迎亲队明明可以选择在傍晚时分开始行进.为什么他却非要选在最热的时候行进呢.”
“就算是他觉得晚上出行不安全.怕遇到山贼.但你看他选的路线.有哪一条不是偏僻至极.这种地方.按理说就算是青天白日.也谈不上安全吧.更何况.昨日经过的地方.可是黑山寨的大本营.这么肥的流油的迎亲队从他们山脚下经过.竟然沒人來抢.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雷蓦然径自分析道.
黑子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奴才也觉得奇怪.但奴才确实可以肯定.他不会武功.”
“嗯……那如果……他的武功还在你之上呢.”雷蓦然又问道.
“回郡主话.即使他武功在奴才之上.奴才也能感觉到.就像郡主你.武功也在奴才之上.但奴才却可以感受到郡主周围轻微的内力波动.除非……”说到这里.黑子又自嘲地一笑.“沒有除非.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内力波动.奴才都能感觉到.”
“哦.是吗.可以告诉我.你师从何处吗.”雷蓦然突然有些好奇了.这个黑子向來不怎么说话.他的來历也一直是个谜.听说是洛贵妃的师父从霖国捡來的孤儿.但在捡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身怀不凡的武功.而那个时候.他才只有七岁.
黑子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低下了头.“抱歉郡主.奴才什么事都可以对郡主坦然相告.唯独这件事.奴才不能说.”话一说完.他便立刻跪下.“还请郡主恕罪.”
“罢了罢了.”雷蓦然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的秘密.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