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兰从叶均的口中得知了当年杜家被冤枉的情形.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一般.烧的她焦躁不已.再也坐不下去.决定出门走走.
夜晚的汴梁是寂静而又充满趣味的.游兰顺着在月光下泛着点点亮光的青石板道迤逦而去.越走越轻松.不知不觉竟然來到了一个安静的寺院门前.
游兰作为一个來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虽然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很久.但是仍然坚持自己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以前遇到寺庙.她总是淡淡一笑.从來沒有进去过.但是这天.杜家被冤的愤恨在她胸中不断翻涌.她忽然想到.若是真有因果抱怨一说的话.也许.她.杜痕.就是被这个菩萨或者罗汉的好心才弄到这里來的.
想到那个一团孩气.傲娇不已的梓风大神.游兰轻轻笑了一笑.
说什么无神论者.若是世间真的么有神仙.那么.她怎么会遇到梓风.怎么会遇到杜蘅.怎么会來到这个时代.怎么会遇见萧敬言呢.
想到这里.游兰轻轻抬手推了推门.“吱嘎”一声响.寺庙的大门轻轻漏了一个缝.
游兰一矮身子.便从那个缝里钻了进去.
寺庙里的人应该都已经睡了.到处都是黑黑的.翘起的檐角和清幽的石板路被温暖的月光笼罩.仿佛一层纱一般.
游兰生怕吵醒了寺庙的人.用力提气.脚下几乎不出声音的慢慢往前走.一路左看右看.呼吸着寺庙独有的带着些微的檀香味道的空气.让她的头脑逐渐地清醒了下來.
一阵细小的声音滑过.然后远远地地方一个小小的火苗闪了闪.又消失了.
游兰一阵好奇.努力顺着火苗的方向慢慢靠了过去.远处黑黝黝的看不清楚.走到近了才发现.原來那火苗是在一座凉亭中.那凉亭依山而建.不像其他的凉亭那样四面透风.而只有两面可通道路.
游兰正在抬头远远观望.忽然觉得身上一僵.接着感觉被人像麻袋一样扛在了肩上.迎面有风呼呼掠过.应该是带着她用轻功正在全力赶路.
游兰身体不能行动.但是却很镇定.作为一个女子.她既然敢大半夜出门溜达.就是知道斩风肯定会一直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这才无所畏惧想走到哪就走哪儿.可是.方才.在她被点穴掳走的时候.斩风人呢.为什么沒有出來保护她.
她轻轻在心里判断.带着她的这个人身材中等.身高中等.手臂有力.呼吸几乎沒有声音.武功不知道如何.轻功却是一流的好.
过了不一会儿.带着她的那人将她放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游兰试着动了动.却完全沒有办法.很显然.那个人点了她的几处大穴之后.又点了哑穴.现在的她.动弹不得.出声不得.只能静静地蹲在地上.等着那个失职的斩风來救.
过了不一会.游兰听到几声细微的破空之声.然后她听到了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声音.
她从小到大.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这个声音.小的时候.那个声音尖细而又稚嫩.后來渐渐变的粗噶起來.现在.那个声音一度让她觉得沉稳威严.值得依靠.
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让她听到这个声音.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个声音压得很低.显得比平时更加的沉稳了些.说出的话.也显得沉重而有分量.但是那些话在游兰的耳朵里听起來.却觉得有如五雷轰顶一般.震得她的耳朵轰轰直响.
另一个人一说话.更是让游兰觉得如坠冰窟一般.浑身开始冰冷的瑟瑟发抖起來.
先前一人用故意压低了的沉重声音问道:“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第二个人的声音稳稳地回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叶均已经按照吩咐说出了杜将军当年冤案的经过.幽兰涧的人.也全都信了.”
第一个人淡淡道:“很好.”轻轻停了停.接着说道:“你今天就这样出來.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吗.”
第二个人道:“放心.我已经安排了另外的侍卫严加看守.并且.我只出來半个时辰.又有楚洵他们在.游府被围得铁桶一般.应该不会有问題.”
“很好.我当初让你去她身边.就是为了随时能知道她的动向.你做的很好.”
第二个人仍旧是淡淡地回道:“应该的……”
游兰再也听不下去.她的心里仿佛翻江倒海一般.不断回响着两人寥寥的几句对话.
那个声音低沉的.和她关系匪浅.那个声音淡淡的.与她形影不离.
她却从來也沒想到.这两个人.会背着她.有着这样惊人的秘密.
原來.一切都是他们的算计;原來.当初杜鹃的离开.斩风说起來是杜若送给她做护卫.却原來是他的人.那么.杜若呢.他在这件事情里.又是怎样的角色.知道多少.策划多少.配合多少.为了什么.
游兰翻來覆去地想着.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
上一世.她被亲人欺骗.无法承受之下.从天桥跳了下去.然后來到了这一世.
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慈祥的师傅.温暖的家人.优美的环境.最最关键的.是那个她从不信任到信任.从照顾到被照顾.甚至到依赖的人.
萧敬言.
沒想到的是.当初那个发誓说共同成长.共同面对.绝不会有所欺骗.有所隐瞒.一切都一起面对的人.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想要摆布她的生活.
一切尽在掌握.
凭什么尽在掌握.又为什么要尽在掌握.
游兰的鼻子开始酸麻起來.难道.又是一个不该错信的故事.所有的爱恋都敌不过时间.所有的承诺都敌不过利益.所有的甜言蜜语.只是兴致高昂时的冲动.
真正的.不过是利用.
被利用.说明还有价值;能利用别人.说明很聪明;相互利用.才能成为长远的亲密关系.
游兰心里翻滚來翻滚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的声音慢慢地消失了.等到她回过神來的时候.凉风汲汲.整个寺庙里好像只剩了她一个人.
脸上也凉凉的.应该是眼泪直接干在了脸上的感觉.游兰伸手去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可以动了.然后.她试着站了起來.她被点的穴道已经自己解开了.只是口唇干燥.喉咙发疼.应该是被点了哑穴的缘故.
游兰站了起來.打量了一下四周.她站在一大块石头上.上下左右都是石头.不高不低.四周无人.她心灰意懒之下.也不愿叫人帮忙.便自己慢慢向下爬去.
这应该是一座假山.
爬了下來之后.游兰发现.这便是凉亭边的那个假山.方才听到的说话的声音.很明显是來自于这个凉亭.
他们在凉亭里说话.密谋要控制她的生活.却沒想到.从來对寺庙不屑一顾的游兰会阴差阳错进了寺庙;不会武功的游兰会被人放在假山上面.隔着厚厚的假山.再高的武功高手也听不到游兰故意压低的呼吸声.但是.游兰却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他们很了解她.所以才会觉得这里绝对安全.但是.游兰却偏偏听到了.
游兰抚着凉亭的栏杆冷笑着.想着这个阴差阳错的结局.想着那个拖着她上了假山的蒙面人.
在她面前揭穿萧敬言和斩风的关系.让她不再信任他们.这个局做的简直天衣无缝.现在.在她身边.还有谁有能力做出这样好的局呢.
自从斩风代替了杜鹃在她身边以來.游兰从不信任到信任.从不适应到适应.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终于把斩风当成了和杜鹃一样可以信任的人.
谁知道.明明是杜若送來给她的人.为什么会跟萧敬言一起背后算计利用与她呢.
又是什么人.在她身边冷眼看着她错付信任.暗暗冷笑.等到这一天.终于出手.将所有的一切大白于她面前.
游兰脑子里仿佛乱麻一般转着无数的念头.整个人一会哭一会笑.慢慢顺着來时的路往游府走去.
风吹在脸上.凉凉的.那是泪水刚刚被吹干.不知道走了多久.游兰愣愣地抬起头.她已经站在了游府的门前.可是.看着那道门.她却连一点想要进去的想法都沒有.
忽然.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蓝衣乌发的年轻人站在了她面前.轻轻伸出手.拉住了她.带着她往里走去.
蓝衣乌发的正是楚洵.
他默默看着在丫鬟服侍下已经洗脸更衣完毕的游兰.苍白的脸.凄惶的眼.本來就纤细的身材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游兰经过一番梳洗.已经冷静下來了一些.她用力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让原本发白的唇色显得更有血色一点.
看着镜子里自己肿的桃子一样的眼睛.游兰轻轻冷笑一声.对着镜子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