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宝穿了一件黑色长袍.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站在假山的后面.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块.整个后花园都异常安静.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他的心情异常的好.远处隐约传來漫天的烟花声.和两个人的说笑声.
萨玛哥一身粉色白边小棉袄.手中还抱着一个火炉.
她的声音尤其的大：“你当真祝福我们.”
果真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围绕着如月转个不停.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沒有.
如月在这深宫里已经很少听到这般开朗的笑声了.自从宇文成都不在了.连萱儿都不会笑了.思及萱儿.如月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眼看萨玛哥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如月点点头：“自然是.若是哪日姑娘大婚.如月定是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
萨玛哥丝毫忘记了在这里受过了一切委屈.欢呼雀跃起來.远远看见秦叔宝.只道了一声“秦大哥.”人已经一溜烟跑到秦叔宝面前.
萨玛哥本是圆圆的脸庞.如今也消瘦下來.露出尖尖的下巴.身上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秦叔宝本想开口说萨玛哥瘦了.只是还容不得自己开口.少女一双眼睛流光溢彩：“阿钥呢.”
如月还在远处沒有走进.根本沒有听见萨玛哥的问话.
秦叔宝伸出手拍打掉萨玛哥斗篷上的雪花：“阿钥在客栈等你.”
萨玛哥的性子仿佛沒有任何改变.得到了这个让她欢呼雀跃的答案之后.献宝似的把怀中的火炉塞给秦叔宝.一张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新鲜玩意.宫里的人都用这个.你赶快也來暖和暖和.”塞给秦叔宝之后萨玛哥立刻感到一阵寒冷.她沒形象的缩了缩脖子.自言自语.“好得阿钥沒有來.若是來了.岂不是要同我一般冻坏了.”
一句话便让秦叔宝的心任凭这火炉再暖.也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他费尽心思甚至以易主为条件把她救了出來.她心心念念的还是穆青扬.自己不顾严寒來接她回去.她却在庆幸不是穆青扬來接自己.否则要的冻坏了.
他很好的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的把火炉塞给萨玛哥.担心她受冻：“粗野之人若是这样怕是要遭人笑话.为了我的颜面.还是你先替我保管吧.”
“秦大哥.”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來.如月费力的走到两个人的面前.
“公主.”微微颔首当作行礼.
“就是她.就是她.”萨玛哥又惊呼起來.只是用“她”來形容如月已然是大不敬.如月却依旧笑眯眯的.沒有丝毫生气的样子.“若不是如月公主怕是我的小命早就沒了.秦大哥.你不晓得.那个宫殿里有多可怕.每天饭都吃不饱.那个老奴婢总是一脸凶神恶煞1”说着萨玛哥努力的学着那个老奴婢的模样.把两个人都都笑了.
“祝福你们.”如月对着萨玛哥开口.眼神又向秦叔宝示意.
“谢谢.”萨玛哥显然很受用如月的祝福.在她的思维里穆青扬终于属于她一个人了.
秦叔宝颇为无奈.只是穆青扬不愿相认.自己又怎么能戳破.眼看如月误会了.萨玛哥也误会了.他们两个的口中是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人.
“秦大哥我们快走吧.”萨玛哥有点焦急的催促.秦叔宝知道她只是迫不及待见穆青扬.
“告辞.如今鱼目混珠.隋朝已然不若原先那般.本是设宴款待英雄豪杰.便是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也无所谓.”秦叔宝双手抱拳.顿了一下.又开口.“大恩不言谢.他日必來报.”
“保重.”如月并沒有过多的挽留.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越來越远.依稀能听见萨玛哥不停的在秦叔宝面说來说去.那人沒有一丝厌烦.反而全神贯注的看着萨玛哥……
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世民.如月的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什么人.”一声呵斥响起.假山后面传來响声.只见一道白影从假山后面掠出.转眼间便不见了.很快茫茫大地只剩下雪花.如月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从假山后面绕了过來.只见旁边是一脸错愕的尹妃.懒散的躺在黄金软骄上.芙蓉锦幛为她遮着风雪.身后跟着一群的侍女.桃红色极薄的衣衫.一件狐裘大衣.居高临下的看着如月.
“公主万福.”她身后的奴婢立刻下跪.
尹妃扬扬手.示意轿夫停骄.有侍女上前搀扶着她.
她绕道如月身后.捡起一根竹箫.那箫及其普通.只是箫的柄处清晰的刻着如月两个字.
这不是世民的.那个家伙不是上好南疆美玉制成的玉箫是不肯用的.
如月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名.下意识伸手去抢.却被尹妃藏在身后.
“呦.瞧瞧.本宫是多不巧.”依旧是尖酸刻薄的语气.“把公主的好事都破坏掉了呢.”
“把箫还我.”如月自觉每次遇见尹妃便不会有好事.语气也变得不善起來.
“公主息怒.”尹妃装模作样的行了礼.笑的花枝乱颤.“原谅本宫也是无意的.公主马上便要双十年华了.却无人可要.这份孤单寂寥本宫是体会不了了.不过公主莫急.这可是天大的丑事.本宫怎会乱说了.”
话音刚落.周围已经有嗤笑声.
如月假装听不出來尹妃的讽刺：“娘娘多虑了.那箫是如月的.顶上清清楚楚刻着如月的名讳.还请娘娘奉还.”
“怕是本宫误会公主了.”尹妃这次倒是爽快的把箫还给如月.“玉箫怕是不适合公主.公主还是拿着竹箫般配些.”
如月愣了一下.想起以前尹妃厉声警告自己不要觊觎她的东西.内心隐约出现不好的预感.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的.她拼命安慰自己.接过尹妃手中的箫.有些狼狈的走了.
尹妃却突然心情大好.竟然不自觉的哼着戏曲.坐上轿子走了.
如月一个人走在路上.手中的铜炉早就给萨玛哥了.她却想浑身越觉得冷.突然有人走到她的面前.居然是元公公.
“公主.皇上有请.”
如月苍白着一张脸.辨不出悲喜：“是.”
前方两个提着灯笼的太监.远处还有人在狂欢.烟花声也沒有停止.
沿着小路.走到高处的亭子里.杨广一身平常打扮.再也不是龙袍加身.坐在山丘山.俯视着热闹的宫殿.
看见如月.一脸的温情：“小妹.來.”他朝着如月招招手.元公公识趣的领着两个奴才退到一旁去.
如月轻轻走了过去.不管不顾的坐在杨广旁边.看着满上天飞舞的雪花.
杨广看着如月.第一次沒有饮酒作乐的夜晚.真好.
“如何有心事了.哪个人敢欺负朕的小妹.”杨广看出如月的不开心.
只是话音未落.如月突然一头扑倒杨广的怀里.闷哼一声“皇兄”.
杨广愣了一下.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孩瘦骨嶙峋.轻的几乎沒有重量.是因为自己吗.开始的时候因为她是柳玉之女对她充满挑衅.只是那个时候少女仗着穆青扬保护.天不怕地不怕.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后來自己逼迫着她弑父躲位.她看见自己宁愿假装看不见……
如月只是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任凭眼泪蹭了杨广一身.
杨广却突然有些无力.自己已经君临天下.莫不是到头來连自己的小妹都保护不了吗.
杨广有些失神.如月却揉了揉眼睛.从自己的怀中挣脱开來.习惯了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少有这般平和的说话.
“找如月來何事.”如月眨眨眼睛.对刚才之事丝毫不愿意多提.
杨广也不多问：“只是突然厌倦了醉生梦死.如今这日子过一天便少一日.便不能随意浪费了.”
“皇兄……”如月不知为何.看着杨广如此却突然有些伤感.“你后悔吗.”
“不后悔啊.”杨广回答的很快.看了一眼如月.“知道为何朕要如此糟蹋这天下吗.”
如月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杨广刮了如月的鼻子一下：“好像临终遗言一般.真不能把这些话留在坟墓里.若是不能对柳玉讲.跟她的女儿讲也是一样的.”
如月看着杨广.他每笑一下都露出深深的皱纹.仿佛这瞬间他返老还童.退去一身的戾气.想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父皇毁了我最挚爱的.”杨广缓缓开口.“虽然到现在朕还是沒有查清柳玉的死因.皇叔对一切都缄默不言.但是一定是因为父皇.”杨广顿了顿.继续开口.“朕想.父皇毁了朕最挚爱的东西.朕从不是吃亏之人.朕只是也毁了父皇最爱的东西.如月你说父皇最爱什么呢.柳玉吗.可是她确是因父皇而死.你吗.不不.他对你的宠爱只是对柳玉的愧疚.如月你说到底是什么呢.”
杨广的表情依旧是微笑的.却让如月不寒而栗：父皇毁了自己的娘.他不能吃亏.所以他也要毁了父皇最挚爱的东西.是什么呢.如今如月看着这破败的江山.千夫所指的皇兄.流离失所的民众.无数揭竿而起的英雄.她终于明白他为何步步谋划坐上这冰冷的皇位了：父皇毁了他最爱的女子.作为代价.他也要毁了自己父皇最挚爱的东西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