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别说军校.就是普通的学校都已经停课了.
刘文辉要去军校的事情很快便在林场传开.作为一个对的队友和兄弟.大牛几人是既高兴又失望.刘文辉这一走.少说也得一两年才能回來.这期间他们留在老山的几个人还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但是这件事对于刘文辉绝对是好事.上学总是好的.能上学就意味着刘文辉还能进步.
就在刘文辉和穆双的小屋里.刘文辉六个兄弟围坐一圈.他们被允许今天晚上可以喝醉.
大牛红着脸.端着茶缸.抱着刘文辉的肩膀.他喝了不少.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老二.哥哥我今天高兴.真的高兴.听说上军校的都是文化人.哪个谁.”大牛拍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想到:“猎豹.周豹子.他就是军校出身.你瞅瞅人家脑子就是比咱们活泛.当然老二.哥哥我不是说你笨.你不比他差.如果你也从军校毕业肯定比他周豹子强.”
“别担心俺们.我们就是打仗的人.磕磕碰碰早晚的事情.放心.哥哥我保证照顾好咱们这几个兄弟.平平安安的交到你手上.”大牛一边喝一边说话.嘴里的话很多:“不就是一年吗.也不全都是上学.我可听说好多人都被叫去了.都是刚从火线上下來的.”
刘文辉仰起头.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來.他不喜欢哭.今天晚上酒喝多了.眼睛有点难受.武松就坐在刘文辉的旁边.一声不吭.平时就比较安静的人.今天更加安静了.
“老六.沒事.哥还回來.”
武松点点头.一口将茶缸里的酒喝了一个干净.
刘文辉上车的时候.冷冷清清.因为还是黑天的缘故.诺大的基地里面一个人都沒有.只有穆双静静的跟在刘文辉身后.两个人一起走.刘文辉要去上学.穆双是被调到军区总医院.沒有人相送.走到林场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基地中只有旗杆上的那一面红旗迎风飘扬.
刘文辉放下行李.对着红旗敬礼.不知道此去什么时候才能回來.也不知道回來的时候林场里还有几个认识的人.这对于刘文辉來说只是一次学习.对于林场中的很多人來说就是诀别.
汽车发动.一头钻进黑暗狂飙着驶向远方.等汽车不见了踪影.黑影中站出來七八个身影.武松泪流满面.他不希望刘文辉走.自从自己出山以來.一直跟在刘文辉屁股后面.刘文辉是他最亲近的人.谁也无法替代.
胡麻子听到了哭声.回过头嚷道:“哭什么哭.只不过是去学习.还是要回來的.”
许大志叹了口气.牛头看着身后站着的五个身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这些都是刘文辉的生死兄弟.说不定刘文辉下次回來的时候.就不见了谁.这些战士哭的不是刘文辉而是他们自己.
刘文辉也在哭.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的往下流.为了避让穆双看见.刘文辉转过脑袋看着车窗外.穆双轻轻的抓着刘文辉的手.这个时候不知道说什么.最好的表达或许就是沉默吧.
车到昆明.穆双去了医院.刘文辉坐上了东去的火车.他的目的地是我军的第一所军校.南京军事学院.
南京军事学院的建立可是我军对高级军官培训的摇篮.从这所大学走出去的将军就不少于一千名.解放初期.我军的那些将军们有很多就曾经在这里就学.如今这里经过重建和改组之后.已经建成了包括陆海空以及其他各种兵种高级指挥人才的培养基地.
刘文辉走进过的最高学府也就是初中的校门.从他迫不得已离开之后.这么多年从來沒有进入任何一所学校.这一次一跃进入我军的最高学府.全身上下不由得有些紧张.高大的校门上.伟人们的題字还历历在目.斑驳的院墙证明这所学院曾经的辉煌.
“老刘.”
刘文辉慢慢的转过脑袋.他万万沒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自己的老熟人.何政军与周卫国就站在不远处.手里也拎着提包.简简单单的行礼和那一身沒有來的及换的军装.已经很能说明问題.
“真的是你呀.”何政军哈哈大笑:“还以为你跑了呢.沒想到留在林场的结果也是一样.你是怎么來的.”
刘文辉的心里总算好受一些.本以为只有他一个.对于战友和兄弟的不舍.让他有些难过.既然有这两个难兄难弟作伴.心里平衡多了:“还能怎么來.坐车和走路.”
“废话.我问你他们怎么说.你就肯來了.”何政军一脸不服气:“老子好端端的小队带着.非要來这里上学.打仗有什么可学的.在丛林里和猴子干上几仗什么都会了.”
周卫国苦笑道:“这里可是我军的最高学府.我当年就沒能到这里來.只有军队中的那些可造之才才会有这个机会.你们两个土包子.不知道别乱说.”
何政军立刻就不干了:“谁是土包子.老子好歹也是营长.怎么在这里面还有比营长大的.”
周卫国沒有说话.带头朝着学校里面走去.刚刚经历十年不安定事情的打磨.军事学院的各种事情都还处在恢复期.很多课程.很多老师在那场浩劫中被无缘无故的停掉.处理.现在的军事学院有些萧条.然而.萧条归萧条.门口的卫兵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擞.
“不能进.”卫兵伸出自己的手.挡在三个人的面前:“先去登记.所有物品都必须登记.特别是你们的配枪.按照学院的规定.任何人不得带枪.”
“什么.”何政军从腰间拔出自己的手枪.立刻引起了哨兵的警觉.哨兵手里的枪已经上膛.他们听的清清楚楚.何政军道:“这他娘的也叫枪.你要是看见牛哥的枪.能把你吓死.”
周卫国站在一旁.非但不管.反而亮出一种看热闹的样子.刘文辉已经抓住了哨兵的枪口:“兄弟.不用这样吧.枪口是用來打敌人的.不是对自己战友的.”
“说得好.”大门里.一个老头倒背着双手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老头沒有穿军装.一身便服.头发梳的哇一丝不苟.面貌平常.因为上了年纪的关系.两个脸蛋子微微有些下垂.唯一的特点就是他的眉毛.老头的眉毛特别的长.虽然还是黑的.隐隐有变白的趋势.
“枪是用來打敌人的.不是对自己战友的.”老头说这话.脸上带着笑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势.用一只手轻轻的将哨兵的枪嗯了下去.
仔细打量了刘文辉三人几眼.笑着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來的.”
“报告首长.我们是从云南來的.”刘文辉说话的声音很大.身体站的笔直.他看的出來老头是个当兵的.无论以前是做什么的.只要是老兵在刘文辉的心里都有尊敬的地位.
“哦.云南.”老头点点头:“云南是个好地方呀.好山好水.特别是哪里的甘蔗比别的地方要甜很多.”
“现在也不甜了.”何政军耷拉下來老家:“猴子们來了.大片大片的百姓不得不转移.好端端的甘蔗全都扔了.”
“猴子.”老头旋即明白过來.一只手指头指了指何政军.呵呵的笑:“你呀.年纪不大.乱给人家起外号.”
何政军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看老头又看看哨兵:“首长.您能不能给他说说.让我带着这把枪.不要子弹都行.”
“为什么呀.”
“哎.就告诉您吧.这把枪是我的一名战友送我的.”何政军想起了往事:“那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他为了救我.用自己的胸膛替我挡了一颗子弹.后來他把这枪送给了我.他却…….”何政军仰起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位战友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來的.”
老头点点头.有看了看刘文辉.刘文辉的身上虽然沒带枪.却又一把长长的三棱军刺.就挂在腰上晃來晃去的.老头指了指那把三棱军刺:“他应该也有故事吧.”
刘文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那把三棱军刺.点点头:“这是我的老班长临死前送给我的.”
老头又问周卫国:“你的匕首也和他们一样.”
周卫国的这把匕首很古旧.从外套上就能看的出來有些年头.已经被鲜血浸润的皮套泛出与众不同的光泽.周卫国解下匕首.规规矩矩的捧在手里:“我上交.学院的规矩不能破.从刘院长开始定下的规矩从來沒有人破过.这一点我知道.”
“总算有个明白人.”老头微微一笑.冲着周卫国点点头.转身进了学校.
有周卫国带头.其他几个人就沒有什么话说.一个个全都乖乖的将自己的武器交了出來.无论有沒有纪念意义.无论怎么不舍.现在已经不能再带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