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这个词难以形容松毛岭的这场战斗.
很多经历过或者听过这场战斗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到处都是死尸.一眼望不到边.以各种样子或者各种形状的死尸.倒在地上哪算最自然的.挂在树上也不算奇特.很多死尸就算死了.你都会觉得奇快.人怎么会以这样的姿势死.想要模仿他都变办不到.
踩一脚下去.沒有土地只有尸体.站在地上那是奢侈的.整个山林除了空气里沒有死尸之外.其他你能想到的地方都是死尸.一层一层.将炮弹炸掉的那一层又弥补了回來.见到这样的情况.你在心里只有四个字.活着真好.
王新贵抱着自己的胳膊哭了.泪流满面的哭了.而且哭出了声.站在旁边的一连长、三连长不知道该说什么.替他庆功.不行.他们连已经剩不下几个人了.和他一起哭.也不行.即便他们也想哭.
刘文辉静静的站着.看着战士们在一堆堆的尸体里面翻找有沒有活着的.有些人实在受不了这血腥味开始呕吐.我们很难想象.成片的尸体放在你眼前是个什么样子.震惊.恶心.不可思议.害怕.表现出这些感情的人那是平常人.
二连的兵就在山坡上.他们沒有动手.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自己的战友和兄弟还在洞里.要把他们弄出來.一个都不能拉下.
指导员跑到刘文辉身旁.趴在刘文辉耳边说了几句.刘文辉扭身就跑.他们八连的阵地就在二连旁边.胡麻子本來的意思是让二连护着八连.现在倒好.完全颠倒了过來.若不是八连的人.二连很有可能全军覆沒.八连为此也付出了代价.
李魁胜不行了.他的肚子被子弹打的稀烂.肠子一截截的从肚子里面钻出來.猫耳洞里弥漫着恶臭.谁都沒有表现出厌恶.大家守在李魁胜身旁.看着李魁胜有一口沒一口的喘气.
刘文辉一把抓住李魁胜的手:“老哥.”
李魁胜微微一笑.嘴角的鲜血顺着脸颊灌进脖子.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刘文辉脸上.眼神中饱含情绪.嘴巴张的老大.一个字都沒说出來.
刘文辉点点头:“老哥放心.八连的其他人我保证一个不少.”
小王哭的更凶了.李魁胜是为了救他.才让敌人的机枪打中了肚子.李魁胜平日里吊儿郎当.最爱欺负小王这个他们连除刘文辉以外最小的一个兵.自从李魁胜成了小王的班长.小王沒有一天过过好日子.不是被李魁胜指使着干这.就是干那.
但是今天.小王终于明白.班长那是爱自己.就好像家里的哥哥指挥弟弟一样.关键时刻.哥哥就是弟弟的靠山.李魁胜用自己的性命换了小王一名.他坐到了一个兄长所能做到的一切.
李魁胜狠狠的抓着刘文辉的手.眼睛却看着一旁哭泣的小王.刘文辉被抓的很疼.指甲都伸进了刘文辉的肉里.刘文辉道:“老哥放心.我记住了.”
他们的人物是坚守阵地.这才过了三天.就遭受了敌人空前的打击.然而命令还在.所有人都得回到自己的地方去.老山再次平静下來.第二天中午.运送尸体的民夫在战士们的保护下爬了上來.牺牲的战士已经被仔仔细细的梳洗了一翻.领章是鲜红的.帽徽是紫红的.衣服平平展展.身上的军装也都是全新的.牺牲的战友从猫耳洞前经过.里面的战士立正敬礼.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李魁胜是刘文辉和指导员、小王三人一起收拾的.肚子上的伤口被缝合起來.脸的血迹和硝烟擦拭的干干净净.就连指甲里的黑泥.小王也是仔细的清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军帽是小王准备寄回老家非父亲的.衣服是张志恒不舍得穿留下來的.就连胶鞋也是指导员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來的.
刘文辉亲自将李魁胜送出猫耳洞.干干净净的送出猫耳洞.沒有人说话.气氛严肃.李魁胜就如同睡着了一样.静静的躺在民夫的担架上.白床单盖在胸前.安详而平静.
“大哥.”刘文辉突然上前.拉住老乡的胳膊:“麻烦您下去以后.替我兄弟刮刮胡子.让他走的舒服点.”
“你放心.我会的.”老乡就是附近的村民.对于子弟兵的牺牲他们也心酸.这些好男儿是替他们打猴子的.是自己的亲人.
“敬礼.”指导员一声喊喝.八连的人站的笔直.右手放在帽檐处.任凭眼泪顺着脸颊流淌.
对于战争中的人们來说.活着是一种机会也是一种责任.他们承担着自己的责任.也承担着死去战友未尽完的责任.战斗结束.除了死去的战友.其他人仍然得留在山上.留在猫耳洞里.守卫自己的阵地.守卫祖国的疆土.
一场惨烈的战斗.二连损失惨重.一个整编连剩下不到三十个人.王新贵沒有下去养伤.他不能离开阵地.作为连长.这里是他的阵地.二连的人都看着他.
刘文辉望着坐在岩石上.眼神冰冷.一条胳膊吊在胸前.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枪的王新贵.他了解王新贵的心情.王新贵和胡麻子当时一样.残酷的现实只会让这样的男人更加成熟.变得更加珍惜现在的战友.
刘文辉竟然一只手搭在王新贵的肩上.如同长辈对晚辈.或者说是老师对学生.以一个过來人的口气.平静的说道:“沒有过不去的坎.下面的战斗更加惨烈.不要浪费力气生气.我们沒有时间休息.”
王新贵沒有说话.也沒有动.瞪着眼睛看着前面的尸体.漫山遍野的尸体.敌人沒有來收尸.尸体就摆在丛林里.已经有一些丛林动物聚集过來.这是他们的美餐.好多年都沒有吃过肉.今天他们要开开荤.
营里沒有说这些尸体怎么处理.扔在山林里让他们自生自灭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这就是佛家说的尘归尘土归土.可是这里是丛林.闷热是细菌滋生的土壤.这么多尸体扔在这里.只要一天就会腐烂.气味在山林里到处乱窜.躲在猫耳洞里无济于事.而却腐烂的尸体格外的恐怖.
很多人不愿再出猫耳洞.但是要去找水.又不得不出去.等到这些尸体严重腐烂的时候.留下來的战士中间.开始流行起一种奇怪的病.不是头疼脑热.不是口吐白膜.全身的皮肤出现红肿.特别是腋下和裆部.不但红肿还伴有水泡.就连走路都不能大踏步的走.
刘文辉也不例外.他全身**.整个身体布满了红色的斑点.裆部的溃烂很严重.已经影响到了尿尿.武松说这叫什么疹子.得用特殊的药來治疗.然而这松毛岭什么都沒有.所有人就只有忍着.
一天两天还能坚持.在山上待了整整一个星期.盼星星盼月亮的一个星期.然而山下的补给沒有任何动静.吃的、喝的、用的、药品早就沒有了.大家只有苦苦支撑.这个时候如果有谁说一句.活着真好.立刻会招來一顿暴打.
比起那些战死的战友.他们是活着.可这样的活着生不如死.忍饥挨饿他们能忍.身上的病症咬咬牙也就坚持了.不能让人忍受的是.这样的生活得一天天的过.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雨开始断断续续的下.又一个雨季來了.第一场的雨的出现.意味着从那一刻开始.下雨就会变成常态.变成这里主要的风景.猫耳洞里开始漏水.岩石的缝隙中不断的有水进來.很快就沒过脚踝抵达膝盖.众人奋力排水.就这样也沒有一处干的地方.
折腾了几天.谁也沒有了力气.所在雨水中一动不动.沒有在埋怨.沒有人说话.觉得说话就是浪费力气.空气便的潮湿.身上的衣服穿上不如不穿.好在这里沒有女人.索性全都光着身子.
雨不停的下.雨水从猫耳洞的出口流出去.如果能站在洞外的雨里.那都是一种享受.站岗放哨成了大家争抢的好差事.
活着.这样也是一种活着.三连已经有两个被这鬼地方折磨的疯了.被送往山下.其他的人默默的看着他们离开.竟然有种向往.然而谁也沒有走.他们是军人.是战士.是用特殊钢铁造就的人.祖国需要他们继续留守这里.因为这里是祖国的疆土.作为军人有守土之责.
“活着真好.”王新贵不断默念着刘文辉说的这句话.他经历过生死.别无所求.只为自己的职责.
二连的其他人也觉得活着挺好.比起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们至少还能淋雨.还能在水里泡着.还知道疼.人到了这种时候.只求活命.只求生存.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便再怎么经受痛苦.还是觉得活着挺好.战友们的死让二连的人触动很大.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也进入了八连的状态.进入到了一个只求活着的状态.
“活着真好.”刘文辉仰天长啸.声音很大.附近二连和八连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是他的心声.也是抗争.对天对地的抗争.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太困了,写了一半就睡着了!现在才弄出来。好大的雨呀!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