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打量了她片刻.道:“你最近打扮得越发素净了.虽是到寺里來.也用不着如此素啊.头上连朵花儿也沒有.那白玉兰开的正好.颜色也洁净.为何不簪一朵.等一会儿王爷來了.一众姐妹们站在一处.唯有你素得就像在寺里戴发修行一般.何苦呢.”
方媃看看任氏.她本來就长的艳丽.今日因要來礼佛.打扮略简约了些.却也还是明艳照人.跟她一比.自己真是毫无光彩之处了.她当然明白打扮的重要性.怎奈她心不在此.哪有心情装扮.
“王爷一会便会到.”方媃问道.
“最快只怕也要午后了.怎么.妹妹想王爷了.”任氏打趣道.
方媃哭笑不得.反问道:“莫要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我看是你想他了才对.”
任氏毫不作假.坦承道:“我自然是想他的.好容易出來一回.不在王府里.也沒那么多规矩束着.若能与他单独相处片刻.我就心满意足了.只不过.其他人怕也皆是像我这般想法.所以我也不敢奢望了.”
“这也不难.你求求我.我帮你把其他人挡住.让你单独去和王爷约会去.如何.”方媃逗她.
任氏俏脸微红.轻啐了她一口.道:“你少撺掇我.只当我是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呢.我可是两眼雪亮.心里清楚着呢.”
方媃不解:“清楚什么.”
任氏撇了撇嘴.瞪她一眼道:“他怎能为了我.把其他人甩开.除非是为了你吧.”
方媃一滞.倒有可能真让任氏说准了.那天应煊不是说要带她在附近玩么.
任氏见她不说话.便笑道:“莫非真让我猜中了.”
方媃摇头.道:“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他就是想单独和谁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快别说这些事了.佛祖近前.还是说些清心寡欲的话吧.”
“说什么清心寡欲的话.好沒意思.”任氏见四周无人.丫头们都在远处静立.便低声问她:“妹妹.有句话一直想问你.你对咱们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想头.从你进王府.我冷眼在一旁看着.你不冷不热的.宠也罢不宠也罢.竟似全不放在心上.王爷对你也是好十日歹一日.热乎的时候把你宠上了天.冷淡时又是理也不理.竟让人看得云里雾里.”
很多心事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方媃只得泛泛回道:“并非是我不放在心上.而是不能太放在心上.他待我也很好了.只是日久天长.大概也有厌倦的一天吧.”
她对应煊的感觉.是一句话说不完的.很矛盾.说爱吧.似乎不是.说不爱.他的举动却也能让她感到痛苦、快乐、伤心.关键是.在最初与他在一起时.在最容易产生爱情时.他们错过了.严格说.是她未能抓住那种动心的感觉.爱上他.
而在最初的冲动过去后.在众多纷扰和阻挠來临时.她逐渐看清自己.清醒过來.不再有去爱他的勇气.爱他.太苦了.他属于那么多人.他的心那么高.她永远也追不上.
应煊是爱她的.她能感觉得到.可这份爱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方媃哂笑.这很难说.
午饭摆在偏院中.这里禅房精舍众多.也是她们今日歇宿之地.
方媃今日第一回品尝华严寺的全素宴.比起山珍海味來毫不逊色.别俱风味.
吉祥如意卷黄灿灿的.看着就有食欲.香菇烧栗子、红烧竹毛肚.远远就能闻到香味.苦瓜酱茄子.素烩豆腐.听名字虽寻常.味道却出人意料得好.冬瓜素丸汤.清淡爽口.还有素鸭.素鹅.各色菜品满满摆了两桌.
方媃吃得津津有味.再一看任氏等人.她们也在很专注得吃菜.看來出來散散心.换换品味.食欲和心情都会变好.
用过饭不久.应煊便到了.他是上过朝.处理了事务才來的.还未用饭.
恒静法师做为一寺主持也有自己的身份在.她率众尼迎过王爷后.见王爷要用饭.便率众尼暂回.待午后再出來奉请众位礼佛.
盘盏重摆.常王妃亲自将筷子递到应煊手中.偌大一张圆桌只有应煊和常氏两人坐着.今日与在王府中不同.众女皆在一处用的饭.所以此刻.大家都在屋中各处坐下.陪着应煊.
“王爷.这汤甚是爽口.请先饮一口.再吃饭才不伤肠胃.”常氏温温柔柔道.
她随后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刘雪蓝.道:“刘妹妹.你过來站在王爷身边服侍着.”
刘氏曾是丫头.如今常氏若想使唤.也是一句话的事.她算是常氏的心腹了.
刘氏轻轻盈盈站起來.裙带轻轻拂起.只见她含羞带笑得应了.先要了水净手.才款款走到应煊身边.另取了筷子.为应煊夹菜.
众人在一起看着.神色各异.
“王爷.这香菇烧栗子.栗子很入味.只是小心栗子很烫.”刘氏笑盈盈道.
“恩.”应煊点头.刘氏便夹了栗子到他碗中.她素手纤纤.夹菜时.露出一小截手腕.更是白如羊脂.观之可赞.
田氏和孙氏是挨着坐的.见此情景.她们两人悄悄说了几句话之后.孙氏笑着道:“刘姐姐的手好白啊.方才我去拜寺里的观音大士.观音菩萨手持净瓶.手腕洁白如玉.当时我就在想.若谁人的手腕也能生得这般好看.可真真令人羡慕.此刻看到刘姐姐的手.才知道原來真有这样的妙人.”
田氏脆生生接口道:“刘姐姐素來是肌肤胜雪.我可听说.刘姐姐十分爱惜自己的肌肤.每日以新鲜羊乳配以各种药材沐浴身体.”
孙氏立刻道:“咱们白玉京周围农庄养羊有限.羊乳寻常百姓家哪里喝得起.供给皇宫以及达官贵人已是不够了.刘姐姐好大方.竟拿着羊乳沐浴.”
“孙姐姐您莫忘了.刘姐姐的胞兄正是良县县尉.离京不远.这羊乳一定是自家兄长送來的.别人用不上.刘姐姐肯定是不愁的.哎.良县來京便是乘快马.也要一天.若要常送.所费人力物力不可小觑啊.”田氏明眸皓齿.行动文静.说话却偏偏不留余地.她说完这话.先是看看四周坐着的女人.又把目光投向应煊.
任氏吃惊.悄声对方媃道:“竟还会有这等事.那刘氏可比皇宫里的娘娘还享受了.只是他兄长若真如此做.王爷怕是绝不能容的.”
果然.应煊听了这话.便很认真得抬眼看了看刘氏.道:“刘琮真的常常给你送鲜乳來.本是让他去京畿之地锻炼几年.竟长了这些本事出來.他脱了奴才的一身皮也沒多久.倒学会劳民伤财的为官之道了.”言语虽淡淡的.也沒骂人.然而刘氏已是吓得俏脸刷白.
她忙跪在应煊脚边.柔柔怯怯道:“王爷.前些时日.家兄确实托人送了些羊乳來.妾身要献予王妃.王妃却说吃不惯这东西的味道.世子和两位小姐也不爱喝.让妾身留下自用.那羊乳不能久放.妾身便把它兑了水.每日沐浴时用一点.用了几日也便沒了.家兄只送过这么一回.何來常送之说呢.妾身一家原是王爷的家生奴才.一辈子当牛做马的命.王爷大恩大德.让妾身一家脱了奴籍.又着意培养家兄做了官.妾身一家对王爷和王妃的恩德铭感五内.终生难报.家兄在任上.更是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只盼着能给王爷分一点忧.家兄怎敢做那些劳民伤财.让王爷生气的事.”
这一番话在情在理.言语恳切.刘氏眼含着两汪清泪.抬头眼巴巴看着应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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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王妃看了孙氏田氏一眼.道:“你们两人是何时在何地看见刘琮常常送鲜乳的.又或是听谁说的.若只是道听途说.便在王爷面前信口.未免也太不稳重了些.”
孙氏正要张口解释.应煊一摆手.道:“罢了.你是主持后宅之人.若想教训.回府再说.不要在佛门净地说这些事.刘琮尽职与否.我自会留心.”
他又低头看了看刘氏.抬手示意她起身.道:“你先起來.你是后宅的妇人.兄长的事.你自然是管不了的.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要记得.须时刻提醒、约束着自己家人.莫要贪图一时享受而断送前程.”他抬头目光严肃环视众人.道:“你们亦须谨记.”
常妃早站起身來.众人也赶紧跟着肃然立着.齐声行礼称是.
这一场闹过.孙氏田氏也暂且消停了.方媃不解的是.刘氏以前就是应煊的贴身丫头.后來又成了常王妃的心腹.摆明是有靠山的人.孙氏田氏明知道这些.却还是冲着刘氏开炮.真不怕得罪常王妃吗.
方媃看看双眼微红的刘氏.再看看神色淡然的常氏.忽然有些明白了.刘氏虽是常氏的人.但常氏为人圆滑.她有时确实需要拿刘氏当枪使.但当刘氏遇到什么事时.她会审时度势.能保就保.不能保便弃.并不肯真正为刘氏出头.
而刘氏自然不是笨蛋.应该早了解常氏为人了.只是她出身低微.就算明知如此.也不得不依附于常氏.
孙氏田氏怕也看出这些.才敢找刘氏的茬儿.
那么.方媃想.应煊对他后宅这些明争暗斗又知道多少呢.她看看正在用饭的应煊.他正慢条斯理得品尝那道素鸭.皇朝帝裔.就连吃饭也是举止优雅的.让人知道原來吃饭也可以这么好看、从容.
她觉得.应煊心里一定什么都明白.这些人想些什么.为人如何.他都清楚.他只要约束着不让出格.便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触犯到他的底线.他一般是不会真正干涉的.
而他的底线方媃想.一定是这些争斗绝不能影响他的前程.影响他的大业.谁要做了他的绊脚石.他会毫不留情一脚踢开.无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