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湿漉漉的水顺着佚慈的脸颊滑下.一滴一滴的打在天帝宫殿前白玉石砌成的台阶上.雪白的衣摆.滑过地面.留下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水痕.
即便是这般落魄不堪的模样.依然不能抵挡他绝世的风华.任凭何人看上一眼.都不舍得忘怀.
他面无表情的.一点一点的走到大殿之中.走向那同样一身白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的人.他黑眸里的光芒闪了几许.良久.才动了动唇瓣.“天帝”
那被称作是天帝的白衣男子.这时才慢慢的转过身.笑的一脸优雅高深.也是一翩翩少年的俊俏模样.却浑身包裹着不同常人的祥瑞之气.
他似乎早就知道來人是佚慈.无比祥和的笑了笑.道:“佚慈.你可是怪朕.”
佚慈摇了摇头.却好似再也笑不起來.语气不甚悲凉的道:“除了我自己.怨不得任何人.”
天帝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他这平静的反应不大满意.漆黑的眸子将佚慈的狼狈形容打量了许多番.最后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她为了救你.竟去偷了天书來求我.可见你在她心里.有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佚慈闻言.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睛左右的闪了一下.片刻后忍不住低下了头.却是说不出话來.
这模样委实让人心疼.就连天帝这个男子也不例外.遂他也收了脸上的笑意.只担忧道.“你需知道.这是前世你们三人种下的因.是以日后必有恶果相报.即将面临的这场磨难.可以说是你与花夕的劫.也可以说是整个三界的浩劫.你.还能撑得住吗.”
佚慈听了他这席话.似并不惊讶.只极沉缓的点了点头.语气无甚波澜道:“撑得住.”.顿了一顿.他又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论如何.也只能是我.”
天帝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身为九重天上的九五之尊.人神两界的主宰者.不得不把世间的攸关摆在第一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接下來会发生什么样可怕的事.是以他也只能狠下自己的心肠來.将这重于泰山的责任搬给佚慈.
只因佚慈说的沒错.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是天帝忖了忖.沉吟道:“但这不只是你一人的责任.”
佚慈一愣.难得的有了些生气.他表情动了动.略略诧异.“天帝的意思是.”
天帝这才笑了开來.打破了这大殿之上一派压抑的气氛.看着难得有些像孩子一般形容的佚慈道:“我已将踏古遣去青丘就任仙职.此番你到人间游历一遭.兴许是明白了许多事情.日后便也回九重天上來恢复仙职罢.”
佚慈略微疑惑.颦了颦眉.似是有些不解.
天帝却不再看他.而是转过身去望向了大殿之顶.拔高数丈的四方金龙.笑而不语.
佚慈这会似才想清楚了什么.神情极不可置信的微微一震.半晌.竟从这震惊之中.忍不住的扯出一抹从前那般春风和煦的笑意來.道:“多谢天帝.”
踏古自诛仙台之事落定后.便去了青丘.这其中自是有些缘由的.
天帝怎会答应放过佚慈.自然是开了条件的.他要踏古答应他留在青丘就任仙职.也算是为她与桃花仙子私自偷窥天机触犯的天条.而做的些许弥补.
踏古并沒有多犹豫便答应了.她一不想拖累旁人.二也不愿再接触红尘万丈.或许在青丘当个神仙.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她初來这世界之时便是求过安稳日子.只不过是中途出了些差错.如今又回到了正轨之上而已.
自打从诛仙台上救下那个人.她回了青丘新居以后.便生了一场大病.许久不曾好转.整日里高烧不退.精神不济.迷迷糊糊的.竟是出生到现在头一遭.竟病的如此之重.
青丘的仙灵得知此事.便上报了天庭.天帝念她一人在青丘孤苦无依.便派了桃花仙子下界去照顾她.陪伴她.
踏古整日都过得很难受.常常半梦半醒的.但她还是恍惚的知道.桃花仙子也來了青丘.并每日不休不眠的照顾着她.
这让踏古心里好受了许多.即便她的桃花姐姐依旧沒有改掉从前喜欢喋喋不休的毛病.她也仍旧感到十分的温暖.
在她日见好转的这段时日以來.她也从桃花仙子口中得知许多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比如.佚慈被复了仙职.比如.他也在那之后.大病了一场.同她现在一般.十分严重.
踏古听到这些时.心里虽十分动容.却也不得不强迫自己狠下心來.再也不想一切和他有关的事.
司命星君那一遭.她看的很是真切.佚慈是把她当做成花夕的替代品.他并不爱她.她也向來不是那种愿意委曲求全.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要她忘记这所有之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泰然的再生活在佚慈身边.也是万万不可能.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从此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这样不管对谁.都是好的.
踏古这一病.硬是养了两个月的光景.才初初有所好转.只无奈错过了繁盛之夏.一转眼.便入了秋.
她裹着丝绒披风.站在青丘她的居所中.一个二层小楼的露天阁子上.远远的望着青丘谷口.那深邃隐秘之地.
那薄薄的结界之后.此时许是应该立着一位白衣飘飘的俊朗少年.
那人.便是佚慈.自大病稍微有所好转之时.便日日守她谷口.桃花仙子來报说.是九阙星君想要见她一面.踏古不允.他便一直守在那里.日复一日.
踏古只觉十分莫名其妙.不明白佚慈此番到底是何居心.非要守在这里不肯离去.好似是她委屈了他似的.
她想若是他真心爱花夕.不如去早早的寻了她的转世去.跑來她青丘在她这个替代品身上.浪费什么力气呢.
这不.桃花仙子似是也有些不忍.遥遥的站在阁楼下的碧湖胖.抬头望着踏古.不忍道:“踏古.不如你就见他一面吧.好歹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踏古低下头.将桃花仙子满面的担忧望的真切.而她却依旧不为所动容.面无表情的道:“从前他对我说的话.便沒几句是真的.如今他也未必能说出几句实心话.”
阁楼下的人皱了皱眉.终于不再说些什么.准备离开.踏古的性格她很了解.她如今就是劝多少句.怕也是无用的.
又是一连过了几日.踏古吃的好.睡得好.仿佛全然不知谷口有个人在等着见她这等事.她体格子恢复的好了.便每日央着桃花仙子陪着她在青丘打转.
青丘有一丛开的十分茂密的桃花树.好似是桃花仙子的亲戚.她每次都要带着踏古去那附近溜上几圈.踏古不解.她便告诉她.这株桃花树下原是几万年前青丘一任女君为自己丈夫立的衣冠冢.踏古更是不解.她凭白的讲这事给她听是做什么.以至于后來.她每每走到这桃花树附近.便会迅速掉头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后來桃花仙子便放弃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她这一法子.当真便是不再参与她与佚慈之间的种种了.
而后踏古便过得更加安心了.只是忽然有一日.青丘迎來了另两位客人.这两位客人的到來叫她很是意外.或者说.这两位客人的组合叫她更是意外.
那日她本是在阁楼摆了张美人靠.倚在上面小憩休息.却忽地听到桃花仙子传报说有客人來.她当时还吃了一惊.以为是桃花仙子拂了她的意思.竟将佚慈给放了进來.
心里不由十分恼火.却不意.回头一瞧.上了阁楼的却是紫袍流光华转的秦昊.他手里抱着莫黩.站在台阶之上.遥遥的将她望着.
踏古愣了一愣.也不知心里此番究竟是何滋味.抿了抿唇.半晌的说不出话來.却是秦昊率先开口.笑道:“怎么.见到老朋友却是这幅反应.”
他怀里的莫黩.亦是撒欢的叫了一声.一跃向踏古扑了过來.她连忙接过.只是还诧异道:“你们怎么会來这里.”
秦昊撇了撇嘴.好生的苦恼的样子.埋怨道:“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之人.只能來你这青丘栖身了.你却是欢不欢迎我.”
踏古愣了愣.还是沒忍住心直口快道:“你怎么不回家去看一看.王爷王妃也一定十分想念你的”
可她这话还沒说完.他便摆出一副深受打击的做派.望着踏古不可置信道:“怎么.你做了神仙便嫌弃了我这个区区的凡人朋友不成.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却是赶我走.”
踏古嘴角抽了一抽.觉得他这理挑的委实是无理取闹.可她又不打算对他这句玩笑话应付什么.便不愿再做理会.于是抱着莫黩转身就下了楼.十分沒好气的道:“你自便吧.”
站在阁楼上的秦昊望着她小心翼翼下楼而去的身影.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沉吟半晌.方道:“他走了.”
踏古未做停顿.也未做回应.仿佛似是沒听到他的话一般.兀自沉默的向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