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魏氏的质问,何欢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一字一顿说道:“我要嫁给沈经纶,这是家里唯一的出路。”
曹氏闻言,坐在地上冷笑,鄙夷地奚落何欢:“沈大爷是你想嫁就能嫁的吗?只怕你把自己白送给他,他也不屑看你一眼。”
“这事不劳曹姨娘费心。”何欢居高临下斜睨曹氏,“曹姨娘,若是你不想回娘家,也可以签下卖身契。”
“你说什么!”曹氏怒目圆睁,恨不得扑上去撕咬何欢,奈何她的手脚都被结结实实绑着,身体又被白芍捆在了桌腿上,只能像毛毛虫一般蠕动。眼见自己的狼狈,她到底是船家女出身,颇有几分蛮力,拖着桌子一拱一拱逼近何欢,呲牙咧嘴,活像穷巷的疯狗。
随着曹氏的动作,桌角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何欢听得烦不胜烦,双手猛地压住桌子。曹氏措不及防,后脑因惯性磕在了桌腿上,一阵头晕眼花,痛得嗷呜大叫,嘴里胡乱嚷着:“杀人了,出人命了。”
何欢轻柔太阳穴,闭着眼睛吩咐白芍,把曹氏的嘴堵上。
陶氏在边上看着,忍不住偷瞄魏氏的脸色,看到她一脸凝重,她小心翼翼地说:“欢儿,二弟妹到底照顾了你十年……”
何欢猛然睁开眼睛,瞪着陶氏说:“大伯母,你这么说,是想一力护着曹姨娘吗?好!很好!”她对着陶氏和魏氏伸手,冷声道:“我把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全当了,前前后后足有两百多两。零头我也不要了,你们把两百两银子还我,我这就去衙门立女户,我带着父亲、母亲的牌位一个人过。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够了!”魏氏的老脸皱成一团,痛心疾首地说:“你不过是舍不得那些银子,你可曾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对,我是舍不得银子,我是在乎银子。若是你们不在乎银子,会时时刻刻惦记着我?一家人?一家人就是把我往死里逼吗?”
一旁,白芍不敢罔顾何欢的命令,拿着帕子试图塞入曹氏嘴里。她不敢真的对曹氏动手,心里又怕又惧,动作不免迟疑。曹氏看准机会,一口咬住白芍的手掌,痛得白芍眼眶泛红,又不敢叫出声音。
何欢见状,弯腰捏住曹氏的下巴,迫使她松口,挥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曹氏脸上。
随着清脆的“呯”一声,屋内陷入了沉默。曹氏忘了疼痛,不可置信地瞪着何欢。看到何欢眼中的决绝,她第一次觉得害怕。她从没看过何欢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扭断她的脖子。
魏氏和陶氏同样愣住了。在她们眼中,何欢温顺听话,从不会忤逆她们,可现在的她分明就在俯视她们,似乎早就看透了她们的心思。
过去的种种,陶氏心底多多少少存着几分愧疚,心虚地低下头。
魏氏被那声“姨奶奶”刺伤了,一边盘算着应对之策,一边痛心地说:“欢丫头,你是不是疯了?还是被脏东西附了身?”
曹氏幡然醒悟,大声嚎哭了起来,口口声声宁愿抱着何靖一起去死,也不愿受何欢的羞辱。
何欢又冷又饿,头痛欲裂,不耐烦再与她们纠缠。她一瘸走出屋子,从后院拿了一把斧子回屋,“嘭”一声砍在桌子上,怒道:“横竖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你们若是不愿过下去,那就大家抱着一起死。等我们到了九泉之下,再一起向祖父、父亲好好说一说,这几年你们都是怎么对我的!”
曹氏和陶氏吓得止了眼泪。陶氏怯怯地劝说:“欢儿,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大伯母,我也想好好说话,往后大伙儿好好过日子,可你们呢?难道坐在这里鬼哭狼嚎,天上就会掉银子?”
“我怎么都是你的继母。”曹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曹姨娘,如果你能把婚书拿出来,我就认你这个继母,否则就算去了衙门,道理也在我这边。”
“我是靖儿的母亲!”曹氏梗着脖子叫嚷。
“曹姨娘,大伯母才是靖弟的母亲。”
曹氏愤怒地瞪着何欢,慢慢的,她的气势弱了。她从未与何柏贤拜过堂,更不要说婚书了;何欢的生母韩氏没有喝过她敬的茶,她甚至连纳妾文书都没有,认真计较起来,她连妾室都算不上。她的娘家早就没人了,儿子也不是她的,若是何家把她扫地出门,她只能露宿街头。
“我是断不会签下卖身契的。”曹氏的声音虚弱无力,像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
何欢不再理会她,转头对魏氏说:“姨奶奶,你扪心自问,家里变成现在这般,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让盗匪劫了家里的商船不成?”魏氏撇过头,用力擦拭眼角。她本就没读过什么书,此刻又被何欢吓住了,口不择言:“若不是家里有两个药罐子,我怎么会孤注一掷?”
魏氏的一辈子都在为名分,为管家的权力争斗。三年前,是她执意把何家所有的银子拿出去参股出海,借机告诉所有人,她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当下,魏氏的话音刚落,何欢尚不及出声,陶氏却已潸然泪下。她哭着说:“姨娘,当初相公苦口婆心地劝你,没必要跟着林家蹚浑水……”
“你的意思,商船被劫,家里血本无归都是我的错?”魏氏反诘。陶氏的一声“姨娘”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陶氏摇头道:“您是长辈,我不敢说您有错,但那个时候,若相公没有因为那件事被官府扣押,定然不会一病不起。若是相公还在……”
“你,你反了不成!”魏氏指着陶氏的鼻子直喘气。
陶氏没有反驳,只是捂着嘴不断流泪。
何欢很满意当下的结果。在魏氏、陶氏、曹氏三人之中,陶氏也算出身书香门第,只因自小身体不好,性格懦弱,才会被魏氏吃得死死的,就算丈夫间接被魏氏害死,也不敢说她半句不是。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何欢一开始就决定拉拢陶氏,折服曹氏,再孤立魏氏。眼见着自己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她上前扶住陶氏,缓和了语气说道:“大伯母,过去的事多说无益。如今我手上已经没东西可当了,可日子总要过下去,将来还要筹钱供靖弟上京赴考……”
“你不是说,你要嫁沈经纶吗?”魏氏冷哼。
“没错。”何欢坚定地点头。
“就算你送上门给他做小,也要看看林家那丫头愿不愿意让你进门。”魏氏已经看出来了,何欢根本就想当家做主。她还没死,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何欢轻笑一声,没有理会她,转头对陶氏说:“大伯母,姨奶奶年纪大了,我又什么都不会,以后家里的事全都要靠你了。”
陶氏诧异地看着何欢,忘了哭泣。她虽然是长媳,但家里的事一向轮不到她说话。
何欢对她笑了笑,目光掠过魏氏,对着白芍说:“你扶曹姨娘去洗脸,再去看看张伯张婶如何了。”
经何欢这么一提,魏氏才想起家里的一对忠仆。她怒视何欢,厉声喝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姨奶奶放心,他们很好。”何欢一边说,一边扶着陶氏坐下。
魏氏见状,怒气冲冲站起身,作势往外走。
“昨晚表姐死了,难产,留下一个男孩。”何欢不紧不慢地陈述。
“怎么会死了……你是如何知道的?”陶氏一脸不可置信。
何欢见魏氏侧耳倾听,接着说道:“孩子刚刚出生,不能没有母亲,沈大爷一定会续娶。”
魏氏转头打量何欢。两年多前,她费尽苦心想把她嫁给沈经纶,终究未能成事,反而被林曦言抢得先机。半年多前,她曾经想过,趁着林曦言怀孕,把何欢塞给沈经纶,结果只是徒惹沈经纶厌恶。她沉着脸讽刺何欢:“你口口声声说,你要嫁给沈经纶,你有那个本事吗?”
“姨奶奶,先前若不是你做得太过……”
“怎么,你又想怪我?”魏氏扶着椅子坐下,心中再次燃起希望。与沈家结亲的美梦让她暂时忘记了“姨奶奶”三个字。
陶氏握住何欢的手,皱着眉头询问:“你表姐难产,这消息确实吗?”她想了想,摇头道;“欢儿,她怎么说都是你表姐,这会儿才刚刚过世……再说,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眼中染上了几分不赞同。
别说是蓟州,就是附近的几个城池,沈经纶都是大家眼中的乘龙快婿,是神一般的男人,近乎完美无缺。如何可以,陶氏也希望何欢能够嫁入沈家,可前两次发生的种种,不要说沈经纶,就连沈家的下人都瞧不起何欢。她们若是再不死心,只怕会自取其辱,徒惹笑话。
“欢儿,我看还是算了。”陶氏再次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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