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新的气象.沐浴在欢乐中.茯苓心里也明朗了许多.在谷天祈的陪伴下.渐渐找到了生活的归属感.不再觉得自己是尘世外冰冷孤独的一粒沙.
茯苓忍不住向殿外望去.想要出殿去又恐失了女儿家的矜持.冲着身边的人轻声道.“绿萼.你去咱们宫门口看看忠义侯到了沒.今日怎比往日迟了许多.”
绿萼对她的心思心知肚明.趁她心情好.大着胆子打趣道.“公主.依奴婢看不是忠义侯來得越來越晚.而是您起來的一天比一天早了.”
“你这丫头.让你去你就去.啰哩啰嗦做什么.”茯苓见心思被她戳穿.脸上顿时酡红一片.小耳朵也略略泛红.跺着脚嗔怪道.
闺阁之中女儿家的嬉笑怒骂最是温馨怡情.绿萼咯咯笑着出了门.不一会儿.她又慌里慌张的进门回报.只是她话还未说出口.茯苓的瞳中已是飞掠过一抹欣喜的神色.心领神会的问.“快看看我这身装束有沒有什么不妥之处.”
“女为悦己者容.公主这般在乎自己的容颜.对忠义侯的心思这下子也无可抵赖了吧.偏偏來人不是您朝思暮想的那位.”绿萼调皮的笑道.本想卖弄一番.又怕真的耽搁了要紧事.迅速收起笑容正色道.“公主.奴婢刚刚早咱们宫门口碰到一位夫人.她自称是林夫人.与公主在潞州有数面之缘.有人命关天的事情求见.您看.让不让她进來.”
“林夫人.她找我能有什么人命关天的事.”茯苓掂量着她话中的意思自言自语.稍加忖度仍是不明白.平和一笑吩咐道.“绿萼.外面风大.你速去请她进殿一叙.莫冻坏了她的身子.”
随着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一位贵妇人疾步走了进來.慈爱端庄的脸上显现出深深的担忧与焦急.很是憔悴.
“一品夫人林氏拜见孝昌公主.”林夫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茯苓连忙从座位上起身扶起她.颇为欣喜的说.“林夫人快快请起.咱们既是故人.就不必多礼了.在潞州时.我曾受你恩惠.匆匆一别.也沒來得及向你辞行.失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公主言重了.贵人事忙.臣妇本不该冒昧打扰.只是今日臣妇偶遇一事缠身.敏思苦想不得脱身之法.请孝昌公主看在旧识份上务必施予援手.否则臣妇纵使一死在九泉下也必不得瞑目.”林夫人说道难处.老泪众横.眼角的红丝更是昭示着她昨夜一夜未睡.
“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茯苓诧异的问.林夫人不知所谓的话.还有她慌里慌张的神色.每句话.每个表情.很难不让对悬疑小说感兴趣的茯苓格外上心.
林夫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两侧侍奉的宫女、太监.隐忍的欲言又止.
眼神对视.茯苓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声道.“绿萼.我与林夫人有些体己话要说.你同大伙儿先下去吧.若是忠义侯來了.你让他在偏殿等候片刻.”
“是.”绿萼躬身施礼.带着众人悄然离去.
人散尽后.茯苓不自觉地望向林夫人.等待着她发话.等了很久她都是魂不守舍的站着.茯苓婉言提醒道.“林夫人.这里沒有外人了.有什么为难之事林夫人可以尽情的说出來了.”
哪知.清醒后的林夫人神色很不自然.再次扑通跪倒在地.悲壮的厉声道.“公主若能出手相救.此事或有缓机.否则便要造成人伦悲剧.”
“林夫人.你快别再吊我胃口了.还是快说到底是什么事.若是真能助你一臂之力自然会帮的.”茯苓被她一惊一乍唬得心惊肉跳.脸上不动声色的应对.
见她沒有拒绝.林夫人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的惊喜.擦了擦脸上的泪.带着感激的缓声道.“臣妇这次來是想请公主打消皇上将万春公主指婚与少顷的想法.”
“这是为何.”茯苓心中的疑虑只增不减.噙在口中的热茶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喉咙里一阵灼热.
林夫人避重就轻.戚戚然的答道.“公主.人不知道的越少烦恼才会越少.知晓这些对你沒什么好处.若不是走投无路.臣妇绝不会将您牵涉其中的.您若是看在旧日臣妇对你们母女不薄的情面上.仗义出手.莫多过问.好吗.”
“万春妹妹虽然算不上绝代佳人.但无论是德行、文采方面不输于他人.也从不骄纵.那林少顷也是一表人才.父皇若是真有意指婚.也可促成一段锦绣佳话.俗话说宁拆一座桥.不破一桩婚.若是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能帮我自然帮.但姻缘这种大事.若是不分青红皂白.我心中实在难安.林夫人若是不便将难言之隐尽数告知.那就恕我爱莫能助.”茯苓固执的拒绝.姻缘这种事情.身在其中的人都看不破.她一个外人何苦掺和其中.
林夫人脸色很是难看.心痛惋惜的叹了口气.许久.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颓然道.“有件事藏在臣妇心中几十年了.公主一再坚持.今日臣妇只得据实相告.希望你日后不后悔今日的决定.臣妇发誓所说之事句句属实.若有半句不实.甘受五雷轰顶之惩罚.公主.您做好准备听臣妇讲述一段陈年往事了吗.”
不知为何.茯苓心中“咯噔”了一下子.一种沉滞的感觉压上心头.她直觉地预感到.林夫人即将揭示的秘密不轻松.十有**与自己有关.
林夫人凄然一笑.“哎.终究年轻气盛.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很多事表面繁花似锦.扒开表象.里面的东西或许致命.”
茯苓明白她的意思.不是她不聪明.而是被陷害怕了.万事但求知根知底.她搀扶着林夫人重新回到座上.亲手斟了杯热茶递给她.藉以平复她的情绪.“知己知彼.我才能心安.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后悔.您就说吧.”
林夫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唇边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神情迷思.陷入了回忆.“二十多年前.臣妇刚刚诞下麟儿.因为奶水足.加之有人推荐.臣妇有幸被选为你娘亲即将诞生孩子的乳母.因舍不得刚刚出生的孩子便一同來到别驾护产.谁知你娘亲生孩子的过程状况连连.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却又病得气息奄奄.唯恐被人追杀两个孩子都难以活命.万不得已.只得以抓阄法舍弃了一个.谁料这时候.臣妇的孩子意外患上重病.不治身亡.当时臣妇夫君远在京城.臣妇无依无靠.也病倒了.你娘亲见臣妇茶饭不思形容枯槁.便忍痛割爱将自己的孩子赠与臣妇.我们二人在佛祖面前发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对第三人谈及此事.余下的事情.公主颖慧通透.自不用臣妇再多言了.”
安静的听她讲完故事.茯苓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她这才猛地意识到.她所讲述的故事不仅仅牵涉到已故的娘亲.还涉及到……涉及到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场面有一瞬间的僵硬.
“林少顷便是那名婴孩.对不对.”茯苓抱着一丝侥幸颤声问.所有的镇定都被强行颠覆.几乎无法冷静的思考.此事尤为棘手.一着不慎.好不容易平复的日子又将风起云涌.
林夫人痛心棘手的说.“是.他与万春公主本为亲兄妹.若结为连理.实乃**呐.公主.你一定得想个方法阻止这伦常悲剧的发生.否则.您的娘亲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茯苓看她不像是撒谎.所表现的哀痛担忧之情毫不虚假.对她所说之话已是信了七八分.
林夫人闭上眼睛.叹息着道出每况愈下的消息.“事情还有最糟糕的.昨夜倾儿自除夕宴回府.兴高采烈的将此事告诉臣妇.他十分满意.而且华妃娘娘似乎也有撮合之意.”
“这件事情咱们要不要告诉他.”茯苓思量了片刻.忽然问道.
“万万不可.倾儿心大.我本不想他入朝为官.谁知道他背着我考了一个武状元.若是让他知道他是皇上的儿子.势必会将事情捅到皇上那里.皇上若是不信.他便犯下冒充皇族之罪.罪当斩首.若是皇上信了.让他认祖归宗.事情只怕也百害无一利.眼下宫中的皇子们羽翼已丰.臣妇怕倾儿莽撞会遭人毒手.倾儿虽然不是臣妇亲生.爱他之心不必亲生娘妻少.”林夫人脸色勃然一变.即可驳回.
“孝昌姐姐.姐姐.”突然.一个悦耳的女声从不远处传來.似乎有人在寻找着茯苓.
“好像是太华公主來了.林夫人.你先到内间避一下.我出去挡住她.你找个机会溜出去.”茯苓匆匆叮嘱道.“这件事情我们改天再说.事情走到这一步.心急也是于事无补.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有点那个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使这场婚事就此作罢.所幸父皇的旨意未下.还有些时间斟酌商议.千万不可自乱阵脚.”
深知此事关系重大.须得分外的隐秘与谨慎.林夫人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茯苓见状.这才放心的踏出了未央宫的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