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信.茯苓淡淡一笑.别有深意的说.“是人就有贪念.有贪念就有幻想.平凡人幻想着高官厚禄、飞黄腾达.而能让高高在上的皇上动心的便是那虚无缥缈的神仙鬼怪.鬼神之说.平常人或许不信.自古以來.帝王却都是深信不疑.因为财富权贵对他们而言只是囊中之物.他们要追求更高层次.比如永生、升仙、轮回转世.否则.一代代帝王也不会自从登基之日便搜罗大量的奇珍异宝大修陵墓.”
“就算你推测的有道理.父皇见多识广.又怎么能轻易的被你骗到.”被一个小丫头反将一军.李仪脸上有些挂不住.满腹的羞怒把脸颊涨成猪肝色.泼冷水的说.
智不如人.耍什么大男子主义脾气.茯苓有些不悦.却还是好声好气的进一步解释.“仪王还沒明白.只要是有执念的人自然心甘情愿受骗.古时候.汉武帝刘彻因悼念李夫人.唤來方士招魂以纾解朝思暮想的痛苦.烟火缭绕中.一抹似有似无的人影也能惹得汉武帝落下几行热泪.足以可见.这法子能否成功.不在乎这法子别人信不信.而只需在乎你想让相信的那个人会不会相信.”
李仪还是不服气的辩解.“我还是觉得不妥.若是……”
“仪儿.孝昌说得对.往往最不容易让人相信的事情有的人越最有可能相信.本宫记得.当年睿宗皇帝为两位先妃筑陵时.不也是靠道士为二妃招魂吗.这招出其不意.或许真能出奇制胜.不过本宫并未曾见过昭成皇后.若是贸贸然假扮.如何令皇上信服.”刘华妃打断他的较真.耐心的分析一番后.无不担忧的说.
“娘娘不必担心.我既然能想出这招.这点自然早就想到了.”茯苓欲言又止.停顿片刻.露出一副贼兮兮的模样.唇边笑意更浓.“礼尚往來.华妃娘娘.作为交换我需要血阎罗的解药.”
“公主花容月貌乃是宫中一景.毁了委实可惜.本宫也想在宫中时常见到粉雕玉琢的玉人儿.琬儿.将血阎罗的解药拿给本宫.”刘华妃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要求.大方的答应.脸上并无一丝的不快之意.
“母妃.”荣王不情愿的叫了声.随即迁怒茯苓.对她怒目而视.当他看到刘华妃执拗的神情后.转身进了内室取出一个紫色的匣子摆在刘华妃的面前.
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刘华妃从中取出两盒药膏.眼里透着精明的眸光.笑吟吟的道.“这是血阎罗第二层与第三层的解药.事成之后.再奉上两层解药如何.”
老狐狸.做每件事情都要算计一番.不嫌累呀.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痛快的给全解药.茯苓在心里暗骂.却也明白虽然现在是她们有求于自己.说得好听是自己占了上风.若是撕破脸.自己怕是连这些解药也拿不到.心知肚明.她见好就收.只得笑脸相迎道.“娘娘慈悲.孝昌在此谢过了.”
茯苓说着上前取过药盒放在袖中.攒眉深思.略略停顿后.沉声道.“听说父皇年幼时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每年他生辰时昭成皇后都会特有煮一碗长寿汤饼给他吃.汤中无肉.父皇每次都悻悻不乐.有一年.昭成皇后竟割下手臂上的肉为他煮了一碗长寿汤饼.时隔两日.父皇才意外的发现此事.当时.昭成皇后怕睿宗皇帝担心自责.不许父皇将此事宣扬.令他发誓守口如瓶.这件事.父皇应该沒对任何人说过.华妃娘娘.你假装昭成皇后上身后.只要将此事在父皇耳边一说.由不得他不信.”
抑扬顿挫地讲述着引人入胜的故事.她确实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
众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有刘华妃将信将疑.像是明白了什么.苦笑道.“以前.皇上每年生辰都会到已故王皇后的宫中过夜.即便是惠妃也不解其意.原來便是托了这昭成皇后的福荫庇佑.”见众人不是很明白.她接着解释道.“陈年老事了.罢了.说与你们听也无妨.皇上还是临淄王时生活有时很不景气.有一年皇上生辰.已故王皇后偷偷拿衣服换了一斗面粉.做了碗长寿汤饼给皇上吃.以后.每一年每逢生辰.皇上都会到她宫里用完膳.而已故王皇后也都会做长寿汤饼给皇上吃.本宫还曾取笑皇上忆苦思甜.原來其中有这般缘由.对了.孝昌.如果此事秘而不宣.你又是如何得知.”
华妃的这番话恰好再次印证了昭成皇后割肉做面汤之事是真有其事.茯苓听完心里更加笃定.暗喜上课看的那些唐朝野史果真不是白看的.这不就派上了大用场.她可不想把自己匪夷所思的经历告诉这些古人.用一句问话來含糊带过她的问題.“套用一句荣王的话.不管什么招便捷即可.结果最重要.不必问出处.”
“昭成皇后上身之事.由公主亲自來演岂不更好.”刘华妃眼神深灼.探着茯苓的面色.似是欲从面上辨出她方才话中的真伪.
一抹冷光擦过眼底.茯苓不甘示弱地顶回.“华妃娘娘.你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另请高明.不用如此拐弯抹角的试探.”
“公主别动怒.本宫只是怕自己演砸了这出戏.”刘华妃忽视了她话里的浓浓嘲讽.声音依旧清清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宫中的生活如演戏.华妃娘娘常年演戏.这点戏对您來说手到擒來吧.” 茯苓目内幽光微沉.撇撇朱唇冷笑.接着道.“娘娘.鬼上身.是上身体康健人多些还是病体染尘的人多些.这个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再者.华妃娘娘同昭成皇后都是做过娘亲之人.昭成皇后感念到娘娘对太子真挚的怜爱之心.上其身与父皇相见.这事情顺理成章.对娘娘.也是奇功一件.”刘华妃假装不明白的沉思一会儿.竟扑哧笑了出來.“公主真会说笑.这件事本宫只是听从你安排的小喽啰.能有什么奇功.”
“华妃娘娘号称拥有七窍玲珑心.孝昌这点小伎俩岂会看不出來.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茯苓一脸无奈的说.唐玄宗若是对鬼上身之事深信不疑.私心里必想依从昭成皇后放了太子殿下.以惠妃睚眦必报的性格.她势必会揪着太子的小辫子不放.缠得唐玄宗头大.届时.华妃娘娘只需扮演温柔的解语花.一面在唐玄宗耳边吹嘘太子的优点挽一个贤德的名声.一面坐收渔翁之利.
“幸亏孝昌公主是女儿身.若是男儿身.恐怕皇宫里的这些皇子都不是你的对手.”刘华妃话中有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闻言.茯苓身子一震.脸色惨白.略带无奈的求道.“请华妃娘娘放心.孝昌无意卷入政治纷争.祸从口入.还请娘娘嘴下留情.”
刘华妃眨眼间恢复了温婉的面孔.一脸疲惫的冲着大家挥挥手.“就这样阿布.大家晚间静待本宫的好戏好了.”
不知为何.踏出太清宫.茯苓感觉到有几道目光犀利的交织在自己身上.回头看去.荣王等人正目光灼灼盯着她.目光中有仇视、警惕.还有陌生人的疏离.
在皇宫.你比人弱.虽然容易被人欺负.却不能明哲保身.你若比人能力强.除非强上一大截.后台硬.别人才会心甘情愿跟随你.当你与他们能力相当.只会招致迫害.然而当你比别人能力强而无后台.只能成为踏脚石.这便是皇宫的法则.
茯苓怅然的望了眼同父异母的兄弟们.一时百感交集.拉着绿萼快步往未央宫走去.一个皇位把大家搞得全无手足情谊.高处不胜寒.真的值得吗.
是夜将近子时.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惊动了太清宫里的每一个人.
刘华妃双目无神像是中了邪似的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口中喃喃的叫着.“隆基.隆基.”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唬奴婢呐.”婵娟假意摇晃着刘华妃的身子.故作又惊又怕状.歇斯底里的冲太监宫女们喊道.“娘娘病情加重.开始胡言乱语.你们还不快马上请御医.请皇上.”
一刻钟的功夫.闻讯的唐玄宗与武惠妃匆匆赶來.
“怎么回事.”武惠妃抓住正出门想要迎驾的婵娟.犀利的问.
婵娟跪地哭诉.泣不成声.“我家娘娘.她…她胡言乱语.御医也诊不出病因.请皇上救救我家娘娘.”
唐玄宗快步闪进内室.见到华妃头发蓬乱.连声叫着自己的小名.也是疑惑不已.他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轻声低语.“华妃.朕來看你了.”
“隆基我儿.隆基我儿.”刘华妃急急地握住他的手.一行泪从眼角滑落了出來.
唐玄宗闻言一震.难以置信的颤声问.“你叫朕什么.”
“隆基吾儿.本宫死得好冤呐.”刘华妃入戏更深.感情饱满的款款诉苦.
奸诈的东西.暗藏的鬼计.本宫就不信掀不开你的底.武惠妃在心底低语.
“爱妃.你看.是不是昭成皇后上了华妃的身.”唐玄宗浓眉之下全是惊喜.冲着武惠妃高声喊.
“华妃.皇上在此.你再装神弄鬼怪力乱神.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武惠妃凑近华妃疾言厉色道.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华妃在故弄玄虚.于是她将计就计.随即.她转眸对着唐玄宗温柔的说.“皇上.昭成皇后与华妃姐姐素不相识.怎会突然上华妃之身.千万别是那些不干净的鬼怪精灵迷惑了姐姐的元神.上了姐姐之身.臣妾有一计不但可以不伤姐姐还能驱散这些污秽.”
寂静的夜间.本该安眠的一席人.却各安心思的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演着一出愈演愈烈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