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寝殿.太华公主又泪眼朦胧地望着茯苓.杏眼中盛满了委屈.忍不住依到她的怀里寻求力量与安慰.“姐姐.你一定要帮我.”
“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的.哭了这么久.你身子也该乏了.暂且在姐姐这里好好休息会儿.我出去打探一下情势.”茯苓望着原本朝气勃勃的太华公主脸面多了些怨气.眼角散出一抹了然.嘴边荡漾出温和的笑容.一贯的温柔和煦.
太华公主将信将疑的爬上床.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轻轻拍了下柔软的枕头.躺下闭目养神.长睫翕合.呓语一般的应了声.“嗯.”
唉.情最伤人.茯苓在心底感叹一声.见她安然睡下.也就施施然地走开了.
叮嘱宫女们焚些有助于安眠的香料后.茯苓忧心忡忡的踏出未央宫.恰好看到熟悉的身影正急急走來.天气甚好.天空上泛着一抹烟红.远远地飞过一两只鸟儿.这意境让她突然想起泰戈尔的一句诗:天空不留下鸟儿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今日一早绮玉提出要去云游.怎么留都留不住.只得送她出京城.因而來晚了.风这么大.你站在外面冻坏了怎么办.”一个关切色声音扑入耳边.
身边微风浮动.一股混合着药香的味道飘入鼻间.紧接着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里.茯苓惬意靠在臂弯里.鼻子里却不赞同的哼道.“我身强体壮.哪有这么娇贵.”
“我看某些人不是身强体壮而是身宽体胖.”谷天祈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來为她穿上.
“你这算是在夸宫里的伙食好.把我养胖了吗.”茯苓沉溺在小幸福中.转过身直视着他撒娇似的开玩笑.
“你这丫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谷天祈无奈的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递给她.柔声嘱咐道.“你体太虚.再加上沒好好休息.所以有些浮肿.这是我用温泉宫的葡萄树根茎炼制的养生丸.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每日午时用餐前服一颗.”
“好精美的瓷瓶.质地丝滑.彩绘又栩栩如生.你去哪儿找的这么好看的瓷瓶.”茯苓爱不释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古色古香的别致瓷瓶.暖意传至心底.
谷天祈见她这般开心.因绮玉离去而滋生的淡淡离别愁绪也冲淡了许多.耐心的解释道.“我不习惯用街边那些粗劣的瓷瓶盛放药物.所以专门找了些能工巧匠专门在寒医岛上烧制瓷瓶.你若是喜欢.我明日來多带一些供你把玩.”
不知为何.他这样一说.茯苓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自在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把握不住.又烦躁又无力.
“苓儿.今日为何戴起了面纱.”谷天祈并未发现她的恍惚.一如平常的问.
日子好不容易平淡下來.不想再让他担忧.茯苓推开他欲摘下她面纱的大手.故作轻松的说.“奥.是这样的.昨日偶感风寒.为免传染给大家.所以特意敷了块面纱.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更有神秘感.”
“你在骗我.”谷天祈收起嬉皮笑脸.摆出截然不同的沉稳气度來.
“为什么这么说.”茯苓真心不想搅乱难能可贵的平静生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铁鸭子嘴硬的就是不松口.咬牙坚持立场.
谷天祈苦笑.露出恳切的目光.“苓儿.我刚刚已经帮你把过脉了.并沒有感染风寒的迹象.你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每次一撒谎都会皱眉.目光不集中.而刚刚说话的时候.这些特征全出现了.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咱们不是说好的共进退吗.”
看來.说谎也是一门有技巧的学问.茯苓深知沒有这个能耐.却抱着侥幸心理准备一竿子捅到底.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噘着小嘴卖萌地狡辩道.“我说沒骗你就沒骗你嘛.父皇为太华择了一门亲事.太华有些担忧.这才央求我马上过去看看.这两天宫中的人杂.我不想让无谓的人看到我的美貌.所以找了块面纱.”
“苓儿.不许岔开话題.我们谈论的一直是你.并未牵涉到别人.太华公主不是你戴面纱的借口.人杂更不是.沒有皇上御批.闲杂人等根本不能入嫔妃公主居住的内宫.”谷天祈原本和气的脸色突然下沉.俊逸中带着一股霸气.顿了下接着道.“我这么相信你只能容忍被你欺骗一次.”
“既然你非要看.就让你看好了.”拗不过他.茯苓只得扯下面纱的一角.掀起右脸颊的发髻让他瞧个真切.
疤痕像极了一张嘴.渗着黄水.伤口两边的息肉像是嘴唇微微颤动着.
啊谷天祈毫无准备之下见到这种怪相禁不住惊叫出來.脚下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张大了嘴震惊的说不出话來.
有些时候.动作远比任何言语都伤人.话语可以骗人.而最直接的动作不会.这短短的一步.仿佛抽了茯苓一个狠狠地嘴巴.将她的骄傲与自信折损的所剩无几.她的脸色迅速黯淡了下來.眼里布满深深的哀愁.沒想到谷天祈竟会震惊到如此无法接受.她不觉冷笑起來.第一反应最能反映人心里真实的想法.稍微一停顿.便加了些理智不可信了.如果他爱她.爱的也只是这具臭皮囊吧.也对.他连一个粗劣的瓷瓶都容忍不了.这么一个有完美意识的人.怎么能容忍这般丑陋的容颜.顿时.她手中带着凉意的瓷瓶突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灼烧着她.灼伤的不却止是手心.
“苓儿.你别误会.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谷天祈见她如此.一时间也慌了手脚.眉头紧蹙的解释道.
解释等于掩饰.茯苓小心收拾起情绪.不由分说的截断了他的话.尽量忍住鼻尖的酸意.笑容重归脸上.她毫不介意的说.“我知道.我今日要忙太华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我帮你.”谷天祈讨好的笑着说.
“不用了.家务事你怕是只能隔岸观火.帮不上什么忙的.不如早点回去吧.”茯苓断然拒绝.她不想再多欠他一份人情.或许是她掩饰的太好.言语之间.听不出半点不悦情绪來.
见她态度坚决.谷天祈只得依从.半为担忧半为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沉默片刻.走了.
逞强过后.茯苓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直到眼角笑出了泪水.还在麻木的笑着哭.若是沒有这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糊里糊涂的生活.是不是会快乐许多.破天荒的.她第一次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
回头.只要你回头.我当一切都沒发生过.她在心底对自己说.这般卑微只是想给自己个理由谅解.留个机会.
可是.那个身影移动的十分快.几乎是毫不留恋的快步离去.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消失不见了.
茯苓颓然蹲在墙边.泛红的眼中泪水汹涌而下.爱情给了她无法言语的快乐.却也附带痛苦的部分.一不小心.刻骨的快乐便发酵为钻心的疼痛.
不远处.三名宫女有说有笑的窃窃私语.
年纪最幼的宫女兴奋的小声说着听來的小道消息.“你们听说了沒.万春公主要仿效玉真公主带发修行了.”
“咦.有一位公主甘愿放弃尊贵的公主身份、锦衣玉食.去过青灯古佛的生活.不知道这些公主们都是怎么想的.”紫衣宫女附和道.
“高公公手下的小安子传话说此刻皇上龙颜大怒.一会儿咱们侍奉时一定要当心.千万别出错.否则轻则一顿责罚重则性命难保.主子的事情轮不到咱们这些奴婢操心.咱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刻.小心祸从口出.”年龄稍长的宫女较之两人稳重许多.很有忧患意识.
“谢谢姐姐提醒.那咱们快走吧.免得去迟了皇上发怒.”紫衣宫女自知忘形.脸上闪过隐忧.感激的的说.
“等一下.”三名宫女正要离去.被茯苓出声叫住.
当她们看到在墙边蹲着的茯苓时.从她的衣着、身形已经判断出她的身份.吓得脸色苍白.跪地自打嘴巴带着哭腔求饶道.“奴婢妄自议论公主之事.罪该万死.请孝昌公主念在奴婢初犯的份上.法外开恩.”
“我并沒有为难你们的意思.你们刚刚说万春公主要效仿玉真公主带发修行是怎么回事.”茯苓拦住她们自残的手.如水的声音淡问.
三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敢作答.
茯苓脸上泛起严肃的冷意.有些不悦的说.“我说了不追究自然不会追究.难不成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奴婢不敢.奴婢听在御膳房当值的同乡说.今日一早送早膳的时候.万春公主哭着闹着求皇上恩准她效仿玉真公主出宫带发修行.皇上大为震怒.拂袖而去.哪知万春公主心意已决.皇上不答应她便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年长些的宫女虽然心里也很惧怕.还是强打着精神将所知之事完完全全的说了一遍.
茯苓心里以隐隐猜出这事情的始因.嘴角勾起一丝淡嘲.“沒事了.你们走吧.”
女子.即使高贵如公主.对待爱情依然一样的无力.万般无奈.越高处.便越寂寞.
闻言.三名宫女如大罪被赦免般一溜烟的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拐角处.
爱情.无论是施爱.还是被爱.都不是件潇洒的事.以前有人说爱情与年限无关.她还不信.她一直以为万春公主才十三四岁.只是把杨錡当作哥哥那般喜欢.并非是男女之情.如今看來.是她想错了.越想心里就越忐忑不安.茯苓担心万春公主那里再出什么乱子.急匆匆的向御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