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了容溪一个人.她坐在美人榻上.胸膛里感觉空空的.那颗心仿佛已经不存在了.她望了望窗外.隔着薄薄的窗纸.隐约看到冷十五跪在那里.孝儿正俯身和他说着什么.
本來想着庆功宴过后.好好的为孝儿准备婚礼.不成想……事情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一些变故.
她一边想着.目光微微一凝.好像看到冷十五垂着头.把一个什么东西交给了孝儿.孝儿似乎惊呼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容溪直觉感到那东西一定和自己有关.一定是非同寻常.她的腰背不由得直了直.但是隔着那层窗纸.却依旧看不清楚.只能模糊看到两个人的影子.
冷十五转身离去.孝儿独自在院子中呆立了一会儿.然后把那东西塞进了袖子里.转身慢慢的向着房间走來.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
她从外面进來.脸上已经是强撑的笑意.看到容溪坐在心里.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小姐.要不要喝点牛乳.奴婢去端來.”
“孝儿.”容溪淡淡的说道.语气却坚定.“把东西给我.”
“小姐……”孝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沒有什么东西啊……”
“不要骗我.早晚都要给我的.拿出來吧.”容溪慢慢的伸出手去.
她的手掌空空的.一个落寞的姿势.孝儿的鼻子一酸.眼睛里的泪又流了出來.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信封來.
容溪的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上面的几个字她再清楚不过.那是冷亦修的字迹.她的心微微一抖.伸出的手却依旧在那里.愈发的倔强.
孝儿流着泪.把信封放到容溪的手里.她拿过.轻轻的打开.里面是两张薄而轻的纸.她忽然觉得.此刻的心情便像这张薄而脆的纸.轻轻一扯.便会碎裂.
上面的字很漂亮.她记得不只一次赞过冷亦修的字写得漂亮.他总是笑笑.抵着额头说道:“嗯.我总要写很多军务公文的.总不能像某些人的一样.写得字丑得很.”
容溪想着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不由得扯着嘴角笑了笑.
冷亦修的信写得很简单.和他昨天晚上在书房里说的话意思相同.容溪看着那页纸.眼前不由得有些模糊.她努力的睁了睁眼睛.看到了下面的第二页纸.
上面第一行.只有中间写着两个字:“休书”.
容溪只看到这两个字.便沒有再往下看.她“啪”的一声把那封信扣在桌子上.紧紧的抿住了嘴唇.眼角的泪.却依旧汹涌而出.
冷亦修站在驿馆的院中.他的对面站着郝连兄妹.
郝连紫泽沉默着.冷亦修苦笑了一下.“真是很讽刺.上一次我來这里.和这一次.居然是相反的目的.”
郝连紫泽依旧是沒有说话.郝连蓓儿的小脸上也沒有了平日的欢笑.她问道:“容姐姐呢.”
“在王府.”冷亦修摆了摆手.他此时沒有应对郝连蓓儿的精力.只是对郝连紫泽说道:“安王殿下.我相信你会好好的对她.是不是.”
郝连紫泽抿了抿嘴唇.他握着纸扇的手掌不由得紧了紧.“你什么意思.”
“冷亦修.你什么意思 .”郝连蓓儿也尖叫着说道.她有些激动.声音也不由自主的高了许多.“你是要把容姐姐拱手让人吗.”
冷亦修无力的闭了闭眼.这几日的忙碌和忧愁让他看上去分外憔悴.“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我也不再隐瞒.事情如此.我也无力回天……”
“胡说八道.”郝连蓓儿打断他的话.脖子上的项圈叮当作响.“你知道不知道容姐姐她有多爱你.你这个该死的……居然这么容易就放弃.”
“我不是放弃.”冷亦修低吼了一声.字字带着无尽的痛楚.“如果有一线的希望.我怎么可能会放弃她.可是……造化弄人.母妃也亲口承认.还因此服毒自尽.我总不能……和她如此下去.那样只会害了她一辈子……”
他说着.眼角似乎有光芒一闪.他猛然转过头去.背影直立.像是孤独立在海边迎着风浪的礁石.
郝连蓓儿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瞬间便湿了眼眶.她抹了抹泪.拉着郝连紫泽的袖子说道:“走.咱们去看容姐姐.这个狗屁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再呆了.”
容溪靠在美人榻上.她在心里做着盘算.这是她到了异世以來.遇到的最让她感觉到无力的事情.但是在她的心里.总感觉命运不会如此残酷.可是.希望归希望.事情的每一处细节却都在写着绝望.
她正胡思乱想.隐约有铃声响起.她微微震了震.坐直了身子.随即眼前便出现一个七彩的影子.
郝连蓓儿在前.郝连紫泽在后.兄妹二人一路前來.
冲进房间看到她.郝连蓓儿未语泪先流.她跑过來抱住容溪.什么都还沒有说.便哭成了一团.
郝连紫泽站在外屋.沒有进來.听着容溪轻笑了一声.对郝连蓓儿说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你比我还伤心的样子.”
郝连蓓儿抹了抹泪.抽泣了几声.依旧哽咽着说不出话來.
郝连紫泽的身影映在屏风上.是温和而淡然的影子.他的声音缓缓.却带着暖意.“容溪.你愿意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明宵.”
这是他上次就想说的话.但是沒有來得及说出口.他也不知道冷亦修的态度.而今日.他却不能不说了.
郝连蓓儿也看着容溪.泪眼朦胧.
容溪看着哭成泪人的郝连蓓儿.看着外面那个影子.想了想那两页薄薄的纸.她低声说道:“好.”
一字定乾坤.
有了决定.往往动作很快.容溪当天便开始收拾东西.她也沒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的.只是拿了几套平时穿的衣服.还有那套冷亦修为她定制的夜行衣.再就是有一些银票.都是她自己的酒楼所赚來的.
她收拾好了东西.一抬头.发现院子里站着几个人.
冷十五、冷十六、李海江和新晓.
这几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目光都望着窗口.
容溪看了看身边的孝儿.她的手臂上也挽着一个小包袱.眼角的泪还沒有干.脸上却已经是坚定的神情.
见她收拾好.孝儿过來提了包袱.跟着她走到外面几个人的面前.
容溪一笑.笑容和平时沒有什么两样.却让那几个人差一点哭出來.
“我要走了.你们要好好保重.”
“这叫什么话.”李海江的胡子一撅.“老夫记得上次还陪您一起出去來着.怎么这次能沒有了老夫的份.这可不行.”
新晓也说道:“新晓今日的一切都是王妃给的.愿意追随.哪怕天涯海角.”
“属下们也是.”冷十五摸了摸头.“当初说定了的.我们两个指派给了您.您可不能扔下不管.否则的话.沒有了您的撑腰.那几个非要欺负死我们不可.”
冷十六木讷.沒有多言.只是随着冷十五的话点了点头.
容溪叹了一口气.“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容溪的目光对准了李海江.“年纪大了.这一次不同上次.也许……就不再回來了.故土难离.哪里有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远走他乡的道理.”
她的目光转到新晓的身上.“还有你.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身份.也找到了良配.该好好的过日子.平平安安的.还有老父亲需要你时时照顾.哪里就能说走就走了.”
“你们两个……”容溪看着冷十五和冷十六.“当初你们是被指派给宁王妃的.现在我已经不是宁王妃了.你们自然也便解除了那个任务.若是……还愿意留在王府.我不相信有谁敢欺负了你们去.若是不愿意了.我也做个人情.还你们自由身.海阔天空.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四个人齐齐向前一步.异口同声的说道:“不.”
李海江摸着胡子.“老夫一直是一个人.哪都是家.有什么大不了.死在哪也是一捧黄土一埋.”
新晓抿了抿嘴唇道:“若是沒有您.哪里有什么身份.有什么良配.那些都不重要.有恩不报.枉为人.”
冷十五道:“您既然许了我们自由身.那便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了.我们的决定就是您去哪.我们去哪儿.”
冷十六点了点头.“是极.”
容溪看着四个人真诚的眼神.看了看天色.想着再纠缠下去也沒有什么结果.想着自己此行有几个人在身边也好.便点头说道:“好吧.暂时就这样定下.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几个人背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行囊.一起出了宁王府.王府门口有两辆马车在等候.郝连紫泽端坐在马上.看到一行人出府.遥遥的看來.浅浅的一笑.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赤红如霞光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