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令下.容溪嘴角微微一翘.继续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既然这药是齐王妃引诱母妃喝的.她自己也长年有喝.那么.在齐王府.她所住的院子之内.肯定也会找到相同的药物.”她的目光在那些小竹篮上滑过.“如果能够找到和这些一样的.那便是了.”
皇帝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一个法子.如果能够找到那药.也便能够证明韦贵妃所说的话了.刚才一时急火攻心.忘记这个最简单的方法了.
他摆了摆手.身边的苏公公立即上前.俯身低声道:“皇上.”
“派可靠的人前去.记住.不要惊动其它人.只需要查一查齐王妃所在的院子.”皇帝沉吟了半晌说道.
“是.”苏公公立即点头.下去安排人手了.
冷亦维冷眼旁观.他心中泛起微微的凉意.事出突然.他匆匆來了皇宫.根本沒有多做安排.如果容溪所说是真.如果派人去查个正着.那么……这里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慕容诗究竟为什么死.
她……真的是像容溪所说的那样.因为这段婚姻.因为嫁给了自己而迁怒于韦贵妃.想着之前她的冷淡.还有那近乎透明的肌肤.他的心里有隐隐的不安.难道……她真的……
就在他思索的瞬间.苏公公已经让姜明带着人去了齐王府.
容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的心中微微一动.这种时候.皇帝不派出怒龙卫.而且今日也未见平时不离身边三米的怒龙卫.难道说……怒龙卫依旧还沒有从严庭中走出.恢复到正常的编制中來吗.
她微微侧首.看了看冷亦修.冷亦修有所感.也看了看她.两个人的目光相撞.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含义.
怒龙卫在皇帝身边多年.也是最为信任的贴身卫队.而只是因为那一个张平.他便把所有的人都打回了原形.在來庭那个残酷的地方一一接受审问.虽然说慈不带兵.但是皇帝如此做.到底还是人心在凉薄了些.
趁着这个空档.容溪孝儿递了一个眼色.孝儿微微侧着看了看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稍稍退后两步.正好和那些站在小厨房门口的丫环婆子站到了一处.而孝儿则拿着安胎药信步前來.
容溪的目光微转.眼风却从未离开那个和孝儿一起來的女子.那女子转眼看到了一边的采蔷.四目相对.采蔷的瞪圆的眼睛突然一震.
采蔷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的往女子的身边靠了靠.她握了握袖子下的手指.紧紧的抿着嘴唇.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
终于.她慢慢的伸出手.手指勾住那女子的.在她的掌心轻轻划了几个字.
女子的目光微闪.快速的回了几个.
采蔷的脸色一变.血色像是瞬间退去.像一张苍白而脆弱的纸.仿佛一碰便会烟消云散.她的目光慢慢的转动.一寸一寸.像是很用力的.看向了慕容诗所在的方向.脸上的五官都像在挤在一起.浸泡在无尽的痛苦里.
仿佛很快.又仿佛过了很久.采蔷慢慢的收回目光.再次在那女子的手中划了些什么.那女子垂着头.一点一点的写着.采蔷只觉得那手指滚烫.而自己的掌心冰凉.每每触碰一下.她都有一种想要痛苦出声的冲动.
一笔一划.如同刻在心间.
四周依旧很静.连风声都停了停.院子里的树枝一丝不动.连叶子都像是静止不动.月光被淡淡的云彩挡住.只有朦胧而黯淡的光芒投下來.天边的星子都似往云中隐了隐.光芒也不复之前光亮.
那些火把在院子里升腾燃烧.灯笼里的火烛也烧得旺盛.院子里还是很亮.亮得人眼前有些发花.
皇帝微眯了眼睛.脸色沉静如一潭死水.看不出在想什么.他的龙袍在火光中闪着幽冷的光.身上的五爪金龙怒睁双眼.锐利的爪子似乎闪着晶亮的光.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挣脱而出.
容溪垂着眸子.眼风却一刻也沒有放松.采蔷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要抓住她的软肋.一切就都会变得简单一些.
她在等.等待采蔷的极限.
终于.采蔷紧紧的咬着嘴唇.失去血色的嘴唇上印出清晰的牙印.她收回了手.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什么都沒有.刚才却滚烫的写了一段让她心惊的事.
皇帝正在闭目思索.忽然听到有几声抽泣.这声抽泣声音并不大.在此时寂静的殿内殿外听起來却分外的清晰.
他霍然睁开了眼睛.其余很多人的目光都寻着那抽泣声望了去.
唯独容溪.此时却收回了眼神.
而冷亦修.却在第一瞬间看向她.两个人的目光碰了个对着.
冷亦修自从來了之后.还沒有说过什么话.那是因为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容溪的眼神.她向他传达了两个意思.第一.她很好;第二.什么都不要说.这个时候保护自己最为重要.
对容溪的信任.压下了一切让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想法.
“什么人.”皇帝皱了眉头问道.
苏公公立即一甩拂尘走上前去.一指采蔷.“你.出來.”
采蔷抹着眼泪走出了人群.随着苏公公一步一步走到皇帝的面前.“扑嗵”一声跪倒.“皇上……”
“你是何人.”皇帝问道.
“回皇上的话.奴婢……奴婢是贵妃娘娘小厨房中的厨娘.”采蔷的声音微微颤抖.让人想起晨间草叶上的露珠.晶莹而剔透.却在一碰的瞬间.碎了.
“噢.”皇帝一眯眸子.眼睛里光芒锐利如刀.狠狠的向着采蔷刮來.“那这么说來.你见过这些草药了.”
皇帝的手一指.指向那些竹篮.那里整齐的放着一些草药.正是之前从小厨房里搜出來的.
采蔷点了点头.说道:“回皇上.是的.这些草药就在厨房里.小厨房里所有宫妇嬷嬷都见过.但是……”
她顿了顿.腰背微微直了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但是.认得这些草药的人却并不多.”
所有的人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皇帝自然也不例外.他的身子直了直.手扶着椅子扶手.目光中的光芒更亮了亮.“你都知道些什么.如实说來.”
韦贵妃的呼吸紧了紧.她手指间的帕子不由得绞得紧了紧.上面的大团花朵已经不成样子.她自然知道这是小厨房里的厨娘.來了约摸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如今听她这话.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或许这一刻就此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采蔷吸了一口气.她的手指微握成拳.声音低沉却清晰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认得其中几味药的.平时贵妃娘娘的一些药膳和汤药大部分都是经奴婢的手的.”
“继续说.”皇帝声音沉冷道.
容溪看着跪在那里的采蔷.眸子微微眯了眯.这个采蔷还算有几分胆色.只是……错跟了主子.有些可惜了.
采蔷继续说道:“皇上.如太医所言.贵妃娘娘得到的方子.是沒有问題的.但是太医也提到.其中有两味药下得极其巧妙.这也是不假的.”
说此话的张太医点了点头.这也是这个方子给他的第一个印象.
“这两味药.便是关键.”采蔷苦笑了一下.“贵妃娘娘之前用这方子的时候也真的不过是单纯的补养女子的身子.对身体是有好处的.但是.自从奴婢來了之后.事情就不同了.因为奴婢带來了那个.”
她伸手一指.指尖如刀.指向其中一个竹篮.众人的目光寻着她的手指望去.那篮子中放着的.是一些块状的东西.暗蓝色.像一泊冻成冰的深海之水.蓝得近乎发黑.闪着一种诡异的暗光.幽幽一闪.令人心头一跳.
“那是何物.”皇帝看着那东西.直觉那便是关键.
张太医拿起其中的一块.托在手中仔细的看了看.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酸腥味在鼻尖下荡开來.
但是.他却不认得.只能对着皇帝摇了摇头.
容溪不禁在心中暗笑.也难怪这些太医不认得.别说他们.就是李海江刚一开始的时候也沒有认出來.不过是后來在医书中翻找这才找得到.李海江的那些医书可都是多年搜集的宝贝.太医院医书虽然多.但不见得比李海江的精.
采蔷的声音清朗.隐约有淡淡的苦涩.“这东西是來自南海那一带.一种产自海中的东西.它的形成和珍珠差不太多.不同的是.珍珠是由蚌生成的.而这个东西.则是由一种食鱼的植物生成的.每次吃了鱼.就分泌出一种粘液一样的东西.久而久之.岁月积累.便开成了这副模样.”
这种说法.这种东西.众人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初次听到只觉得心中发凉.不由得愣在那里.也瞬间明白.这东西果然不是什么好的.
韦贵妃听着.脸色不由得一白.想着这采蔷來了多久自己就吃了这东西多久.心中不由得一阵一阵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