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台上的油灯.灯光如豆.唐诗柔就着并不明亮的灯光在刺绣.她戴着眼镜.一针一线认真地绣着.嘴角那朵笑容温柔娴美.
忽然.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來.“嗖嘣.”然后.外面忽然照射进亮光.
唐诗柔抬头朝窗外看出去.就见到空中五彩的光四射开來.是烟火.她曾听说今晚会有盛大的烟火的.前两天开始同学们就在讨论到底到哪里去看烟火才更好看的问題了.
这场烟火是在庆祝任姣姣和程霄鹏新婚的.家喻户晓的盛大婚礼.加上这场许多人期待的盛大烟火.任姣姣嫁得真可谓风光无限.
唐诗柔只看了一眼那绚丽的烟火.就低头继续刺绣了.她个性比较安静.不喜欢这样的噱头.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一直觉得绚丽的烟火不适合她.在她的心目中.和相爱的人静相厮守就已经足够了.
凝视着油灯玻璃罩里跳动的火苗.唐诗柔想起催书墨跟她说的话:“诗柔.你该知道.你若选择跟我在一起.将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那时回应道:“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什么样的生活.对我來说都是最好的.”
催书墨怜惜地握住了她的手:“可是.那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她含笑摇了摇头:“‘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富足叫做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你自己说过的.忘记了吗.”
催书墨想了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
“嗯.”她记得.她记得他讲过的所有的话.她记得他做过的所有的事.不管是多久以前的.
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把天空变成五彩缤纷的大花园.
小屋中的唐诗柔不为所动.她依旧低头默默地刺绣.终于.一只鸳鸯绣好了.她停了手.推了推眼镜.审视着绣布上的那只栩栩如生的鸳鸯.晚上刺绣比较费事.因为光线不好.很难分辨出各种丝线相近的颜色.而且.她偏偏又喜欢细腻的针法.这对光线的要求比较高另外一只鸳鸯得等到明天好好配线才能绣了.
唐诗柔将手中的绣布和针线放好.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九点了.她伸头看向寂静的院子.对面.催书墨的书房里漆黑一片.
唐诗柔看着那漆黑的窗口.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心里仿佛有什么在紧紧揪着.让她无法放松.她回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看了起來.
窗外.又是一阵烟火.唐诗柔沒有理会.她在书桌前坐下來.翻开书本看了起來.
喜气洋洋的任府内.又一场烟火开始了.
“嗖嘣.”“嗖嘣.”……
烟火升空后爆炸出绚丽的火花.照亮了院子里仰首观看的人们的脸.任姣姣挽着程霄鹏.她并沒有仰首观看烟火.她的目光痴痴地凝在程霄鹏的脸上.烟火下他的脸有些变幻.却更显英俊非凡.她幸福地偎在他的胸膛.倾听他沉稳的心跳.
鹏哥哥.你终于变成了我的丈夫.
程霄鹏的手揽松松地揽在任姣姣的腰上.他仰首看着着烟火的他仿佛并沒有注意到任姣姣贴近他的胸膛.他久久凝视着五彩缤纷的烟火.
烟火过后.天空中恢复了宁静.程霄鹏垂下头.他莫名地感觉到任府的灯火似乎变得黯然失色了看过了绚丽的烟火.即使是时髦的电灯.也会变得黯然失色.就比如.见识了那个独一无二的姑娘.天下的女子便都成了庸脂俗粉了.
“新郎新娘入洞房”不知道是谁拖着嗓门大喊了一声.
在院子中围观烟火的人们善意地笑了起來.纷纷看向相依相偎的新郎新娘.
“闹洞房去了咯.”几个声音兴奋地喊道.仿佛期待已久了似的.急急往新房里跑.
程霄鹏被人们簇拥着朝新房走去.
“嗖嘣.”“嗖绷.”忽然.又一阵烟花腾空而起.耀亮了天空.
原本涌向新房的人们停住了脚步.纷纷仰头看烟火.
这时.程霄鹏却皱起了眉头.他招手叫唐骏过來:“刚才不是说是最后一场了吗.怎么还有烟火啊.”
“不知道啊.”唐骏也纳闷道:“按理说.刚刚应该已经放完了的.”
程霄鹏抬头看了一眼那绚丽的火花.才看向唐骏:“加强布防.”
“是.”唐骏敬礼.领命而去.
“嗖嘣嘣嘣.”忽然.巨大的爆炸响了起來.程霄鹏迅速地拉着身边的任姣姣一起扑倒下去.
听到异样的声响.唐诗柔怔了怔.她自书中抬起來头來.“嘣.”.接下來又是一声“嘣”她听清了.那不是放烟火的声音.是炸弹爆炸的声音.
果然.外面隐约地有了不同寻常的声响.
唐诗柔丢下书本.她“霍”地站起來.就朝外面跑去.
到了院子里.她朝东北边看过去.就看到一阵火光冲天而起.带着浓浓的烟雾.唐诗柔甚至都闻到了浓重的硝烟的味道.
那味道让她忽然浑身一凛.她匆匆地跑回房间里.披上外套就往外面跑.
“诗柔.你要去哪里.”及时跑出來的黎氏拉住唐诗柔.
“我要去看看.”唐诗柔焦急地说道:“书墨表哥他还沒有回來.”
黎氏拉住她.不让她往外走:“他会很快回來的.你不要出去.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往外面跑.成何体统.”
“娘.”唐诗柔着急了.她想摆脱黎氏.却被她抱住了.
“我能了解你的担心.你想尽快确定他是安全的我也是如此.”黎氏低声说道:“只是.现在那里一定很乱.你去了也未必找得到他.若他回來了还得再去找你……在家里等着才是最妥当的.”
唐诗柔安静了下來.她静静凝视着烟雾升起的地方.
“回去吧.我们回屋里等他们.”黎氏拉着唐诗柔进了屋.
进了门.唐诗柔有些机械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到了卧室隔成了的外间书房.她从桌面上拿起來笔來.深吸一口气.挥笔在纸上写起字來.
不久.洋洋洒洒的一首诗就端端正正地出现在纸上了.
唐诗柔默默地看着这首诗.
“來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这首《无題》.是她最喜欢的诗.原因无他.只因为诗中有他的名字书被催成墨未浓催书墨.
唐诗柔记得.当她听到他在自我介绍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吟出了这句诗书被催成墨未浓.
英俊潇洒的年轻老师朝她看了过來.微笑道:“沒错.我的名字就是这句诗里的三个字催书墨.
唐诗柔吃惊地睁大双眼看过去.却正好碰上了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她只觉得仿佛有一道闪电耀进她心里.
她垂下头.忽然心跳如鼓.久久平静不下來.
从那时候开始.这首诗.这个具有诗一般名字的男子.便印刻到了她的心上
难熬的一夜过去之后.唐诗柔早早地就出了门.走到大街上.她听到了报童稚嫩但清脆的嗓音:“号外.号外.任府喜宴爆炸.日本军官被炸死.”
唐诗柔走过去.买了一份报纸看了起來.
“多名嫌犯被当场抓获”唐诗柔看着报纸上的黑字.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一夜未眠的她差点就晕了过去.她后退一步.跌靠在墙上.
虽然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但唐诗柔脑子里却飞速地转动着:书墨被抓了.那么他应该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呢.要怎样才能救了他呢.
唐诗柔转身回去.勉强吃了早餐.换上了一套正式的衣裳之后.她出门乘了黄包车.直奔警察局.
警察局长季同浩一直借口忙.不肯见唐诗柔.
唐诗柔耐心地等在他的办公室楼下.
等待.对她來说根本不算什么.唐诗柔悄悄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脚.她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就算再难.她也要把书墨救出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铿锵的脚步声响自楼上传下來.一听那脚步声.就知道是果敢刚硬的男子的脚步.唐诗柔听出來了.她转了个身.将自己隐藏在转角的柱子后面.
待脚步声远去.她才出來.有人过來.说局长请她上去.
警察局长季同浩对唐诗柔还算客气.但唐诗柔却不敢松懈:她深知官场中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道理.
唐诗柔表明來意后.诚恳地说道:“我想拿一定是个误会.我表哥他只是个老师.怎么可能参与那件事情呢.”
警察局长说道:“是不是.现在还不好下定论.我们还要调查清楚.不过.你放心.如果他真的是无辜的.我们不会冤枉他的.”
唐诗柔听他这样.暗自松了一口气:“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不行.”警察局长为难地说道:“你也知道.这个案件关系重大.所以涉案的嫌疑人员都单独关押.不允许探看.”
他凝视着唐诗柔.又加了一句:“这事由程少帅亲自督办.你若一定要去探看.就去求他吧.”
“我知道了.”唐诗柔起身行礼:“谢谢您.”
从警察局出來.唐诗柔呼出了一口气.却仍是觉得心头闷痛.她真的很担心.书墨背后的伤还沒有完全康复.这样被关押.里面的环境肯定很差.又沒有药.伤口肯定又要化脓了.
唐诗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低头默默行走的她.下楼后在转角处差点撞上了一个迎面而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