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斐壮着胆子说完.紧屏着呼吸.头皮已经开始发麻.
男人拿着笔的手几不可查的一僵.紧绷的侧脸沒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成斐压下心底的疑惑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他这句话说出來.顾总必定会大发雷霆.
“让项目部重新送一份文件上來.”顾靖南抿着薄唇.将手中的文件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背影僵硬地仿佛一座雕塑.
成斐不敢耽搁.急忙通知了项目部.项目部主管问了许多问題.大多都是文件有什么地方出错.他自然不知.答不上來.提着心朝着顾靖南走去.无意中看到了垃圾桶里露出的文件一角.愣了一下.脑袋里不是一般的乱.过了许久.才回了神.和顾靖南说了一声.离开了办公室.这才低声回复了项目部主管.顾总需要的是只是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件而已.
刚才他无意中看到的.垃圾桶里露出來的文件一角.“唐浅”两字赫然出现在了本该签署名字的地方.
跟随顾靖南八年之久.签错名字这种事.从未有过.这是下笔的时候随心而出了吗.如果不是满心想着.又怎么会不加思索一气呵成的写出來.
成斐不确信地敲了敲头.确认了自己的脑袋还是清醒的.心中才渐渐讶异起來.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从容冷漠、目空一切的男人吗.
***
离婚礼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三天.唐浅却不知道为什么越发平静了.前几天莫名地焦躁沒有了.看别人忙.她却一点都提不起劲來.
因为结婚很急.來不及定制婚纱.原本想着从婚纱店买一套.修改一下尺寸便好.可现在.就算是从网上买.也不一定赶得及.再加上全城的设计师都拒绝设计婚纱.从国外定制.即便是找熟人.最快也需要十天.
看她这几天沉默的很.崔翊白还当她是太过担心.总是笑着安慰她.说婚纱的事他会解决.办了婚礼.就能平安地将小橙子接回來了.让她不要过于担心.唐浅沒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可她沉默.却不是因为结婚的事.而是.突然觉得无事可做.无话可说而已.
一路上想了很多.走到了路的尽头.才反应过來.抬头.就看到了典漱斋三个古典的大字.
深吸一口气.唐浅走了进去.
服务员大多都是生面孔.看到她热情地点头询问.五年來.这里变化不算大.装潢摆设几乎沒有变过.只是已经物是人非而已.
唐浅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提到了贵老的名字.服务员便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了几声挂了电话.微笑着带着她走了进去.然后带上门走了出去.
唐浅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窗边坐在藤椅上的老人.五年了.那个老人已经不像是当年那么有精神.终日抱着古董花瓶研究.而是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慢慢地摇着.阳光从窗外照进來.暖意融融.
“贵老.”唐浅哑着嗓子.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老人这才睁开了眼.看到她.先是一喜.紧接着脸色一横.别过头去.“你怎么不等我死了之后再來看我.”
唐浅眼眶一酸.提着包站在原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沒让眼泪掉出來.
贵老回头.看女人低着头站在门口.一副做错了认打认罚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才从藤椅上做起來.拿起一边的拐杖支撑着身体.语气稍稍松了一些.“所以我才说疼人都是白疼.咳咳……还不如养个宠物实在.真是白疼了你一场.你还活着.这么多年都沒來看过我.你要是今天不给我一个理由.你以后都不用來了.咳咳……“
贵老说完.想站起來.站了几次都沒能成功.身边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搀扶了起來.
“全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您想要怎么罚我.我都接受.”唐浅主动服软.
话音刚落.头上就被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疼地她倒吸了口冷气.愕然地看向贵老.
“瞪什么瞪.不是说我怎么罚你都行.上次你朋友來.能说的都说了.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把心事一个放在心里.就这点.该罚.”贵老在唐浅的搀扶下走到了工作桌前.又是叹了口气.
“那个叫苏沫的丫头告诉我.你是因为害怕我也陷入危险.才一直不敢露面.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警察找上门还说你中了毒.你这傻孩子.自己那么难熬.不需要和我道歉.我也是你的家人.家人是不会怪你的.”
贵老握住了她的手.老人的手掌因为常年工作的原因.有很多老茧.可却厚实温暖.唐浅一时间眼泪涌了出來.却是笑着抬起手背來擦.“我还以为您会讨厌我了.”
苏沫上次來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当时苏沫就只是告诉了她.贵老和她也一起演了戏.帮了她们.却不想苏沫将她隐瞒着自己的原因也和贵老说了.
唐浅又哭又笑.贵老摇了摇头.又是念了一句“傻孩子”.
吃过了午饭.唐浅沏了一壶茶.才和贵老坐在一起聊起了这些年的一些事.孤儿院换了院长.原來的院长已经离开了这里.听说是去了丹麦.贵老原本就沒有什么朋友.一提到孤儿院院长.不住地叹着气.
提到了孤儿院.唐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拧眉看向贵老.“贵老.其实我今天來.除了给您送喜帖之外.还有一件事想问您.”
“什么事.”贵老喝了一口茶.笑容慈爱地望着唐浅.
“当年是您将我送去孤儿院的.当时.您说我是被丢到路边的.那么您……是在哪条路找到我的.”
贵老一愣.有些茫然.“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
“沒什么.只是快要结婚了.之前一直不想提起.是因为觉得是他们遗弃了我.现在我已为人父母.沒有人会舍得丢掉自己的孩子.我想试着找一找他们.或许他们是有什么苦衷的……”
贵老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你这么想是对的.沒有人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受苦.具体在什么地方见到你的.我还真不记得了.老了.记性也越來越差.”
“时间都过去了二十年.您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唐浅原本就沒抱什么希望.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只是莫名地.想了解一下自己.
贵老拄着拐杖起身.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大盒子來.放到了桌子上.“从前你沒问.我也就沒提起过这件事.不过你当时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楚.大概是印象深刻吧.六七岁的小丫头.脸上都是污泥.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就那么安静地坐在路边抱着一个水晶球.身边人來來往往都会给你丢一些钱.然后我当时正好拿着一些蛋糕.就给你分了一些.那之后.你就一直跟着我……”
“我将你领了回來.让我妻子给你洗了澡换了衣服.那之后你就一直哭.当时我都吓到了.沒遇到这么能哭的孩子.一句话不说就是哭.大概哭了整整一个下午.你就晕过去了.在之后醒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当时生活条件不太好.只能勉强照顾了你一年.才将你送去了孤儿院.”
唐浅抿唇笑了笑.抱了抱贵老.失落虽然是有的.但是幸好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失落沒有表露出來.
盒子里是她当时的一些衣服和随身用品.水晶球她是知道的.当时醒來之后.贵老的太太告诉她.她洗澡的时候也一直抱着.那后來.被顾靖南打碎了.现在还摆在她之前租过的那个房子里.
单凭一个水晶球和一些破衣服.什么线索都沒有.找人更是难上加难吧.看贵老一直闭着眼费力地想着.唐浅有些过意不去.“算了贵老.这也是我和他们沒有缘分.如果您是在路边捡到沒人认领的我.可能我身边就沒不会有什么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了.”
“白色连衣裙.”贵老一愣.眸子眯了一下.一脸疑惑地望着唐浅.
“沒什么了.只是一连两次梦到同一个女人.我有些在意而已.想着会不会和我的身世有些关系.才想着要找一找父母.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现在也不想纠结这件事了.“唐浅无所谓的笑了笑.从婚纱店出來的那天晚上.她又梦到了那个女人.还是同样的梦.只是那个女人笑着笑着.却不是消失了.而是朝她走了过來.她抬起头的时候.梦就醒了……
贵老默不作声.又走到柜子前.拿出了一个木制的盒子來.摆到了唐浅面前.“这块玉有清毒安神的作用.原本想着你结婚的时候拿出來……”
唐浅看到吊坠.吓了一跳.“贵老.这个不是.”
这个吊坠她小时间见过一次.虽然只有一小块的大小.她却印象深刻.十几岁來典漱斋打工的时候.有个富商出价八千万买这个吊坠.贵老却沒有卖.听说是贵老的传家宝.小小的一块.却比整个典漱斋还要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