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救他”栗芷婼发疯般地冲到车子跟前.开始用残存的那只手无助地抠挖男人的嘴.雁秋水嘴中冒出的鲜血一下下狂喷到女人身上.虽然栗芷婼心中害怕急了.但还是努力想抓住男人缩向喉咙里的舌根.
“快海里青.快救救雁大侠”
也许是被女人尖利的嗓音瞬间唤醒.也许是海里青真心佩服雁秋水是条汉子.这个象奴国的第一勇士猛然间从恍惚中惊醒过來.只见他快步冲到车子跟前.将俯在雁秋水身上的栗芷婼一把推开.随着他的一个示意.两个高大的随从快步上前紧紧按住疯狂扭动的男人.然后他迅速伸出两手开始在雁秋水身上一阵飞快乱点.接着一边从随身揣着的黑色瓷瓶中倒出两枚鸽卵般大小的白色药丸.放入自己口中迅速嚼碎.一边又从腰间取下水袋.将剩下的水一股脑倒入雁秋水的嘴里.等把他嘴里的血污冲洗干净之后.才把嚼碎的糊糊一股脑涂在了男人残存的舌根上.直到看见雁秋水能够呼吸通畅了.这个铁塔般的男人才静静闪到一边.
默默地看着海里青一干人等做完这一切.栗芷婼才静静靠了过去.将臻首轻轻贴在昏睡过去的雁秋水的胸膛上.也不再顾及众人的目光.就这样长久地倚靠着.伤心欲绝的栗芷婼久久不愿离开.
一旁的乌蒙显然是被吓坏了.他睁着一双恐惧的大眼睛无助地看着众人这个惨遭巨变的昆仑奴怎么也想不通.一向开朗的雁大侠为什么会这样啊.舌头被残忍割去的惨痛经历又开始在这个可怜孩子的脑海中浮现.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喊大叫起來.
天色渐渐转暗.阵阵北风开始疯狂地呜咽.四下里一片死寂.高空盘旋的秃鹫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哀鸣.更增加了这座鬼城的戾气.初春的南蜀还是格外寒冷.即使裹着层层冬衣.几个象奴武士还是忍不住浑身打颤.
“娘娘.咱们还走吗.”海里青再次躬身问道.
“不了”女人恍惚半天才喃喃应了一句:“回青城吧”
青城山.燃灯寺.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满院的木槿经历了一冬的煎熬之后.在这初春的时节又萌发出小的芽苞.
远山依然巍峨黯淡.但原本一尘不染的精舍却早已是脏乱不堪.地上一层浮土中散落着成堆的狼豺粪便.精致的雕花窗棂也已经斑驳陆离.桌椅板凳以及所有可搬动的东西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侧室墙角孤零零的一个木床.屋顶角落里随处垂下的惨败蛛丝随风颤动.更增加了这座千年古刹的破败凄凉战火荼毒甚至连化外之人也不能幸免.寺里的僧人早已跑得沒了踪影.更不用说平日里那些络绎不绝的信徒香客.
心急如焚的栗芷婼自然顾不得这些.她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那污秽不堪的地面.就踩着遍地粪便径直走到一角的大窗前.两个健硕的象奴武士小心翼翼地抬着并不宽大的车子.车上赫然侧卧着双目紧闭的雁秋水.
“等等”当两个武士正要将雁秋水放到床上的时候.女人猛地一声轻喊.然后从车子侧旁拿起一张方巾.开始仔细搽拭床板上的灰尘.、
女人搽得格外细致.生怕一丁点的不经意就惹恼了沉睡着的雁秋水.搽完之后又迅速解下身上的斗篷轻轻铺在上面:“放上去吧”她轻轻命令着.等两个武士将雁秋水平放在床上.就又抓起车子上的毛毯小心盖上.
“你们都下去吧”仿佛心中充满了无限疲惫.栗芷婼几乎完全说不出话來.看着眼角跳动了一下的雁秋水.她的泪水便汩汩地涌了出來.
“海壮士.辛苦你了带着兄弟们早点歇着吧.也劳累一天了”
海里青看着满脸悲戚的栗芷婼.嘴唇动了两下却欲言又止.其实他是想安慰这个独臂女人几句的.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哦”沉吟了一下.这个象奴百夫长猛一抱拳.然后转身悄然离开.
接着她又对着站在身旁的乌蒙一阵比划.直到这个昆仑奴恍然大悟点头离开之后.才颓然侧坐在床上.
“秋水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傻呀.你为什么这么傻“说完便伏在男人的胸膛上嚎啕大哭起來.
忽然她感觉到身下男人猛地一阵蠕动.忙然抬起挂满泪水的脸.雁秋水醒了.也许他根本就沒有睡着.
“秋水哥哥.你醒了啊.快.你想吃点什么.芷婼马上给你弄來”女人忙慌乱地站了起來.
雁秋水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只不过挂在嘴角的那丝嘲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愤怒.看到女人如同无头苍蝇般慌乱的打着转转.他索性将头扭到了一边.
女人脸上突然闪现出的喜悦华彩不见了.双眼也霎时黯淡下來.如同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女孩儿.她再次坐回床上.
“哦.对了这个我现在就给你.秋水哥哥”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瓶子.显然正是“花烛”的解药:“秋水哥哥.这是花烛的解药.芷婼全给你了.哥哥不用担心.服下解药之后.只需要十二个时辰.你就会完全恢复的.”
似乎被女人的话打动了.雁秋水浑身又是一阵.他缓慢地扭过身來.挣开眼睛冷冷地看着女人.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滚一边儿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随着房门“吱扭“一声轻响.安静的乌蒙轻轻走了进來.手里端着一碗清水.“來.秋水哥哥.把解药喝了吧喝了马上就好了.”说完女人端起清水送到面前.
雁秋水想挣扎却发现浑身毫无知觉.甚至连关节、手指都不能移动一分一毫.他对着凑过來的栗芷婼怒目而视.那狰狞的面容似乎在说你最好不要这样.否则我恢复过來.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似乎猜透了男人的心思栗芷婼凄然一笑.然后对着身后的乌蒙一个眼神.
随着女人的示意.乌蒙走到床前猛地一下按住雁秋水的头.不顾他的拼命反抗掰开了男人的嘴.一旁静候着的栗芷婼迅速将瓶子里的药丸儿一股脑倒进男人嘴里.然后端起碗就倒了下去.
“喀喀喀”随着一阵剧烈地咳嗽.雁秋水开始浑身乱颤.但栗芷婼和乌蒙不为所动.直到看着他将药丸儿全部吞咽下去才善罢甘休.
雁秋水仍然是一脸怒意.两道目光如同冷月弯刀.仿佛要将眼前的女人劈个粉碎.
“秋水哥哥.我想好了这个仇芷婼不报了.等你恢复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躲起來.再也不招惹这是是非非了.”似乎也感觉到了男人的漠然.女人连忙再次说道:“真得.其实我早就不想报这个仇了.秋水哥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一点儿也不快乐.特别是这次又回南蜀.芷婼看到的都是遍地的流血和死尸.听到的都是无尽的争斗和哭喊.我怕了真得.秋水哥哥.我怕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带來的好多天夜里我都被噩梦吓醒.你知道吗.”女人一边再次伏到雁秋水的胸膛上.一边轻轻啜泣着.
“哼哼”男人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两声沉闷的冷笑.全身再次艰难地扭动想拜托栗芷婼的轻抚.
“秋水哥哥.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这一辈子你也不会原谅我”女人抬起头略一沉吟.从怀中掏出那把“忘忧”.轻轻放在男人的身侧:“等花烛毒性消失了.你就用这把刀杀了我吧”说完一转身缓缓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山风呜咽.除了悄然逡巡的两个哨兵.所有的人都已沉沉睡去.
今夜的燃灯寺显得格外静谧.寒月也似乎要躲开战乱的侵扰.早早躲进层层云雾之中.寺院中几棵高大的木槿树如同威风凛凛的哨兵.屈曲盘旋的虬枝如苍龙般张牙舞爪地指向暗黑色的天空.起伏的远山如奔腾跃动的猛兽.大张的嘴巴喷吐着骇人的煞气.
一灯如豆.虽是子夜时分.但坐在床边的栗芷婼却毫无睡意.看着服过解药沉沉睡去的雁秋水.女人五味杂陈她知道等男人再次醒來就是他完全恢复的时候.虽然知道雁秋水恨透了自己.甚至一有可能就会马上杀了她.但栗芷婼还是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看到男人醒來的人.
女人真得后悔了.当一路走來看到满眼的死尸哀嚎之后她后悔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是感受到了雁秋水那种切肤之痛这个男人是对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纠结.特别是在他决然咬断舌头之后.栗芷婼彻底震惊了她终于明白了一个昭武校尉宁折不弯的气节
再等等吧.秋水哥哥.过了今夜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忽然窗外一阵冷风袭來.直吹得桌上的油灯忽悠了几下险些灭掉.女人起身走到窗前正欲关上窗户的时候.却猛然嗅到一丝异常的气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