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位卑不敢忘国.你配吗.”金明又是一声断喝.他用一双虎目缓慢地环视四周.似乎是希望群臣能随声附和.
“端王殿下.钱侍郎所言也不无道理还是先静观其变.不要贸然行事为好”
“是啊.当前正是用人之际.再说临阵杀将乃兵家大忌.端王还是三思而行吧”
“这五六万大军齐聚锦城之中.佩刀带箭、虎视眈眈.我们还是小心为好.免得激起什么兵变”
“微臣觉得还是要将那领头的就地正法.只有这样才能镇住这群无法无天的兵士.”
“对对对.杨侍郎所言有理.还是要手段狠一点儿.不然”
金明沒想到会是这样本來他以为所有的人都会站在他这一边.却未曾料想竟然是一个五五开的格局.
“端王殿下.老臣再次恳请将勤王不力的首恶就地正法”万般无奈的金明再次威逼邹震.
“皇上.万万不可激起兵变怕是后悔也來不及了啊.“针锋相对的赫然正是礼部侍郎钱炳文.
一霎时邹震犯难起來.看着面前争执不休的两帮人他才踌躇再三却说不出一句话來.
“端王殿下“
“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本王想一想”邹震无奈地摆摆手.然后颓然地坐回椅子上.两眼紧闭不再说一句话.
金明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府邸的.他本來就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何况在这国难当头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令他愤怒的事情太多了端王邹震的态度暧昧.朝堂群臣的公然倒戈.突然冒出的卑鄙小人钱文炳.再加上各路统兵将军的未必挟持.城外虎视眈眈的象奴贼兵以及渐渐变冷的天气和日渐减少的粮草.这一切都令他突然无所适从起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想到宇文太后忧心忡忡的嘱托和身陷囹圄的皇上.他不禁像眉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书房内焦躁地转了起來是这端王果然居心叵测.还是如钱炳文者趁机投机取巧.这个一向当断必断的铁血尚书竟一时迷茫起來.
“老爷.你已经一整天沒有吃饭了”边上端着托盘的小侍女怯生生地说着.
“不吃.不吃.不是说过不要來烦老夫吗.”金明看都不看进來的侍女一眼.他手臂猛地向后一甩:“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要进來”
“是.奴婢遵命”如同受了惊吓的小雀.小姑娘放下盛着米粥菜肴的托盘转身就跑.
“慢着”金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地转过身略一思忖:“把这个端走.换两个下酒菜.然后拿壶酒來”
其实尚书金明是很少喝酒的.更不用说一个人以酒浇愁了.他本來酒量就不大.所以沒过多久便恍恍惚惚了.
“金三.备马”乘着酒兴.金尚书冲着门外就是一声大吼.
“哦.老爷.要去哪里.”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一阵风似得走了进來.看到一片狼藉的桌面和已经东倒西歪的金尚书不禁一阵疑惑.他沉吟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让你走就走.问那么多干什么“金明醉眼朦胧地看着愣怔着的小管家.做出一副挥手要打的样子.
金三哪敢逗留.他忙脚底抹油一溜烟地沒影了.
骑马穿行在锦城之北宽阔齐整的大街上.夕阳的余晖疏懒地泼洒在两旁大门紧闭的铺面上.因为贼兵围城街道上空无一人.间或有一两只猫狗惊慌失措地窜來窜去.
坐在马背上的金明眯缝着眼睛.满脸潮红如同熟透的南瓜.如果不是因为间或砸吧砸吧两下的嘴.所有的随从都会认为他睡着了.金三小心翼翼地牵着缰绳走在一边.因为沒有金明的吩咐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所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老爷.不早了.回去吧”眼看着天渐渐暗了下來.金三再次战战兢兢地问.
“急什么.”马背上的金明猛地一声断喝:“走.到城上去”说完不待众人反应.竟一下子从马背上滚落下來.然后也顾不得掸落身上的灰尘.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垛口的守军正密切注视着城下已是灯火点点的象奴营帐.甚至连金明走到身后都沒有觉察.金三正要大声呵斥.却被身前的金明挥手制止.
迈步城墙之上的金明早已沒有一丁点儿醉意.他俯瞰城下连绵起伏的军营如一个个硕大的馒头.将这锦城围得个水泄不通.鳞次栉比的云台、楼车和巨大的礟车、撞车点缀其间.使这象奴的军阵更加森严壁垒.篝火点点该是贼兵正在起灶做饭.时不时传來的沉闷吼声.应该就是象奴国的象兵了.
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万般愁绪油然而生.金明不禁喟然一声长叹.
“你是谁.竟敢私闯军阵.该当何罪”这声叹息早惊动了守城的兵士.他们端着长枪、手握战刀.霎时间将一干人等团团围了起來.
“大胆.兵部尚书金大人到此.还不让开.”身后跟着的金明紧跨一步挡在身前.
金明将挡在面前的金三拨开.他微微一笑走到一个最小的兵士面前.伸出手捏了捏他铠甲下的衣衫谁知手指触及竟是薄薄的一层.
金明一阵心惊眼看已是十冬腊月.守城的将士竟还是一身单衣.这不要说打仗.就是再等上十天半月.一场大风雪就能把他们冻死但他又能说什么呢.作为兵部尚书.他对这军中军衣粮草最清楚也最为上心.如果库房里有那些主薄是沒有理由不发的.
“小的來迟.请大人恕罪“不知道哪个早将这里的情形告知了守城的将官.一个千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來:“袁将军正在别处巡视.小的已派人禀告去了”
“哈哈哈.老夫也是闲來无事上來走走不想却惊扰了诸位你们.”
“哪里哪里.金尚书亲临军阵给了我们莫大的鼓舞.我们高兴还來不及呢.怎敢说惊扰”那千总口齿伶俐.一番言语说得金明心情顿时舒畅起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王城.任‘忠’字营千总.守卫这西城的是总兵袁腾.目前正在别处巡视”
“哦”金明沉吟了一下:“兄弟们能不能吃饱.饷银按时领到沒有.现在情绪如何.”看着围拢过來的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瑟瑟发抖的样子.尚书金明连珠炮似得问出一连串问題.
“这个”
“有什么就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似乎也猜想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金明脸色一沉冷冷问道.
“小的不敢隐瞒”千总王城胆怯地看了一眼冷峻异常的兵部尚书:“军饷从无拖欠.饭也能够勉强吃饱.过冬的棉衣虽然还沒有领到.但袁总兵说了那象奴贼兵比我们更怕冷.只要端王殿下调停得当.打退贼兵之后都会好起來的.”
听着王城的叙说.金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來.看來形势比自己预计的要好至少军心稳定.沒有投敌哗变的迹象.
“只是”
看着面有难色的千总王城.金明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果然所料不错.还是有后话的.
“怎么.”
“只是兄弟们心气儿不顺”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些拒不出战的各路勤王军队.”
王城沉吟不语.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而边上围拢过來的士兵们却早叽叽喳喳开了.
“我们就是不服.都是一样的当兵吃粮.为什么我们在这城头上流血卖命.他们却躲在下面喝酒吃肉.”
“就是说是‘勤王’.到了这里却像乌龟一样躲起來.还勤什么王.我看他们是别有企图.说不定早和外面的贼兵勾结好了.只等时机里应外合呢.”
“他们这一來可好.贼兵沒杀一个.却把城里的军粮快吃完了.看着他们一个个吆五喝六地在大街上溜达.穿着厚墩墩的棉衣却不上城打仗.我他妈的就想先砍了他们”
……
金明一言不发.就这样默默听完士兵们各种各样的牢骚.直到所有的人安静下來.他才直起身來朝四下里一拱手.
“众位将士放心.金某这就找端王殿下去.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大手一挥.带着金三等一干随从默然离去.
锦城之北.皇宫之外.六部官邸的正中是一片并不高大的院落.青砖碧瓦围拢着偌大的宁静.掩映在大片香樟之中的飞檐走兽预示着主人身份的非同寻常.
站在紧闭的朱漆大门之前.金明沒有丝毫停顿便径直走上前去.
“大胆.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往里闯.你是不是活不耐烦了.”还未等金明叩响那硕大的黄铜门环.两个卫兵便凶神恶煞吧般地从门洞里钻了出來.
“这是兵部尚书金明金大人.你们瞎了眼还不快去禀告.如果误了军国大事我看你们谁吃罪得起.”跟在后面的金三也不甘示弱但这毕竟是在宰相府.虽然同样是恶语相加但他的语气却要温和了许多.
“哦”那守门的卫兵忙打量了來人片刻.而金明看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