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辅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久经宦海的他知道:这个时候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主子的火气正愁沒处发的时候.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摸老虎屁股那不是活腻了吗.这是军前可不是宫里边儿.杀个把奴才跟杀条狗一样.
“还是等等吧.”双眼已经离开作战舆图的邹亢.用两个大拇指使劲儿揉按着太阳穴.一旁静候的魏良辅忙搬过椅子等邹亢坐下.然后麻利地服侍起來.
“斥候已经派出來了.焦孟将军.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等斥候回报再做决断吧”
三天之后各方派出的斥候火速來报.然而口吻却是出奇得一致那就是西岭雪山一侧森严壁垒.象奴兵强马壮、严阵以待.且山高路险.危机暗藏.不要说大规模作战.就是单人徒步翻越雪山也颇为艰难.而绕道红石荒原、穿过蜈蚣坝.渡过邕江.虽路程遥远.但却可以直插敌后.给象奴以沉重一击.更为可喜的是象奴乃蛮荒之地.根本不懂兵法仅仅依仗邕江天险.只留少量兵士防御.而将所有的精锐放在面对南蜀的西岭雪山一侧.
“零梦如此布阵.这不是作死吗.”俯视着面前的微型舆图.邹亢不禁龙颜大悦.
“皇上.这其中会不会有诈.象奴将精兵布置在雪山一侧.而空出整个邕江空当给我们.难道他就沒有想到我们会舍近求远.”边上一个幕僚不无疑虑地说.
不待邹亢答话一边的焦孟噌地一下子火冒三丈.仗着是皇上的爱将.他竟然不顾大将威仪挥舞着手臂破口大骂起來:“什么有诈沒诈的.要都像你们这般酸臭文人.这也怕那也怕的.那仗就不用打了.”他丝毫不顾忌一旁站立着的邹亢:“滚一边儿去.信不信我治你们个动摇军心之罪.”
“啊”几个幕僚正待反击.却被这孟浪将军吓得顷刻间脸色煞白.不再说话.
“焦将军稍安勿躁”一旁的邹亢无法再保持沉默:“幕僚们说得也不无道理.”
“可是”
邹亢一个手势阻止了心腹爱将的反驳:“可是我了解零梦这个人.志大才疏、有勇无谋.只看眼前、不顾身后.将重兵布置在与我南蜀正面对峙的西岭雪山.而忽略侧翼的邕江是他的做法.朕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看着逐渐平静下來的众幕僚.邹亢不禁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传令官”
随着邹亢的一声断喝.一个金盔重甲的猛士应声而出:“末将在”
“传令下去.正三品以上将官大帐集合”
“嗨”传令官双拳一抱.疾驰而去.
偌大的中军大帐一下子促狭起來.身披各色战甲的武将校官面色凝重.如同鎏金灌铅的罗汉.他们个个身经百战.自然知道大战一触即发.仰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帝邹亢.沒有一个人敢率先打破僵局.空气死一般地静寂.
“骠骑将军焦孟何在”
“末将在”焦孟难掩满脸喜悦.不待邹亢话音未落就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朕命你为前军统领.率本部五千精兵东进绕过西岭雪山.然后向南穿过红石荒原.沿蜈蚣坝西进.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保障大军准时到达邕江之畔.”
“末将得令”
“辅国大将军淳于鹏何在”
“末将在”
“朕命你为你后军统领.率本部两万精兵殿后.确保大军无后患之忧.”
……
一道道军令中军发出看着踌躇满志的邹亢.魏良辅不禁陷入沉思之中.他顾虑得不是邹亢及万千将士的身家性命.而是能否将这消息及时传递出去.能否安然脱身.能否找到端王妃戚滢菀一伙.能否顺利救出老娘和儿子.
“小魏子”邹亢的一声呵斥打断了魏良辅的思虑.
看着魂不守舍的魏太监.邹亢一脸狐疑:“你刚才在想什么.朕都喊你半天了”
魏良辅何等机灵.一瞧这阵势皇上要起疑了.面色一转马上装起孙子來:“皇上.小魏子沒出息.从沒想过行军打仗会是这样儿.这和戏文里看的不一样啊.所以就一下子就吓傻了.”说完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的这个主子.
整个营帐中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太监怂包也毫不奇怪但这些将官校尉平日里都是刀头舔血、打打杀杀.哪见过这么有趣的场景.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便毫不犹豫地发泄了出來.
“沒用的东西“瞪了躬身而立的魏良辅一眼.佯装恼怒的邹亢便不再看他.
月明星稀.秋风料峭.除了有游动的哨兵悄然穿梭.和睡不着的兵士围拢在火堆旁细声畅谈.整个南蜀兵营一片死寂.十万大军已沉沉睡去.五千座营帐如同硕大的馒头.鳞次栉比地排列在无边的天幕之下.无声地宣示着南蜀的威仪.营盘的四边整齐分布着的高大角楼.守夜的卫兵手握钢刀.双目如炬.无声地注视着远近高低的一分一毫.天空间或有苍鹰、秃鹫或是不知名的鸟儿展翅划过.对面西岭雪山上不时传來阵阵虎啸猿啼.伴随着飒飒秋意令人不寒而栗.
服侍邹亢沉沉睡下后.悄悄大帐里空无一人.魏良辅便悄然摸了出來.按照白日里早已瞧好的路线.躲过穿梭往返的游动岗哨.怀揣“暗影”的魏太监在巨大的营帐间轻车熟路地穿行.
终于到达山坳的一处空旷所在.魏太监迅速掏出怀中的雪鸽.将装有写着行军路线纸条的竹管小心翼翼地绑在鸽子的腿上.
环顾四周确定四下里并无异样之后.他双手一松.“扑喽喽”脱离手掌的暗影拼命扇动翅膀.如离弦之箭窜入夜幕.一路西南而去.
“哼哼鱼儿终于上钩了.”
千里之外.高大巍峨的象王宫雄踞于整个王城中心.像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俯瞰着整个邕州城.
大殿内灯火通明.巨象国文武齐聚.所有的目光都齐聚在一个人身上.
零梦还是一如既往地英武霸气.只不过比以往显得更加沉稳厚重.将手中握着的纸条揉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蜈蚣坝.就是邹亢的丧身之地.”卧在肩膀上的“暗影”纹丝不动.只是间或用锥子一样的小嘴轻啄男人的脖子两下.
“王兄想好真得要这样做吗.”殿下的勒墨耳还是一如既往的眉头紧锁.
左贤王此言一出.殿下顿时一片喧哗吵闹.毕竟巨象国非好战之邦.几百年來偏安西南一隅倒也逍遥自在.如今无缘无故对一个强邻宣战.先不说道义上的增损得失.单就实力而言也无太大胜算.弄不好还会惹得身死国灭.陷万千子民于水深火热.这赔本不赚吆喝的买卖.文武百官就是想不通一贯精明的土司大王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仅仅就因为那个独臂女人的一番闹腾吗.
“怎么.王弟还有什么顾虑.”零梦猛地抬起头.环顾整个大殿之下.看着满朝文武的疑惑和不满.也不禁心中咚咚直跳.
“难道王兄仅仅因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就要对南蜀开战.”似乎洞察到了零梦态度的一丝松动.勒墨耳开始步步紧逼.
“王弟.你错了”零梦长叹一口气.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走下台阶.旁若无人地搂住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的肩膀.
“是他南蜀先进犯我巨象国.而并非本王要主动挑起战端.”虽然是搂着勒墨耳的箭头.但零梦的语气却逐渐强硬起來:“栗阿姐的承诺并不是本王要和零梦开展的原因.”
勒墨耳神情一鄂.沒料到王兄会有此一说.不光是这个巨象国的左贤王.就是殿下文武也是一片惊异.
“王兄的意思”
零梦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生羞赧的弟弟:“有哪个国王不愿意开疆拓土、雄霸天下.他南蜀凭什么占据这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王弟啊人生短短百年不到.哥哥我不甘心哪.”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抓着勒墨耳拼命晃动起來.
看着哥哥眼中闪烁的晶莹泪花.勒墨耳沉默了.周围的文武百官似乎也觉察出了异样.嘈杂的嗡嗡声沒有了.整个大殿出现难得的平静.
“王兄.小弟明白了”平静下來的勒墨耳挣开王兄的双手.后退两步就是深深地一鞠躬:“不灭南蜀.誓不罢休”他猛地仰天高喊.
“不灭南蜀.誓不罢休”文武百官的呼声穿出象王宫的每一扇大门、每一根窗栏.甚至是每一道缝隙.在整个南蜀皇宫上空飘荡.
“可是.邹亢统帅南蜀十万雄兵乘势而來.前锋已直抵西岭雪山一侧.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个王弟不必担心.哥哥我等着一天已经很久了.保管叫他有來无回”零梦略一沉吟:“左右贤王和骨都侯御书房候驾.其余散了吧.”
宽敞的御书房已然是秋意浓浓.随着零梦一摆手.两个侍从将一侧墙上的布帘拉开.一幅巨型舆图霎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零梦快步走到舆图前.众人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聚集在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