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几人门口站定,露出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房里哭泣声越发大,哽咽着道:“大奶奶,奴婢自小府里服侍,如今也到了年纪了,求求您把奴婢放出去吧,奴婢……奴婢没脸府里待了。”
析秋愣住,这声音……
是代荷。
她一直大太太身边,这几年也是得力大丫头,怎么好好求了要放出去?
佟析言眼底露出嘲讽之色,嘴角微勾转头去看佟析砚。
佟析砚脸色一僵,本来停住脚步反而变了一分,她大步进去,喊道:“大嫂。”
房里哭泣声戛然而止。
析秋无奈,也只能跟后面进门。
有小丫头迎出来,替三人打起帘子,析秋随着佟析砚进门。
就见江氏正端坐炕上,朝她们三人笑着道:“怎么这会儿来了,父亲那边可去过了。”又回头对邱妈妈道:“去给三位姑奶奶泡茶,三姑奶奶喜欢老君眉,四姑奶奶喜欢红茶,六姑奶奶爱喝龙井。”
邱妈妈笑容满面应是而去。
没有看到江夫人!
析秋几人朝江氏行了礼,析秋笑着道:“大嫂不用忙了,我们坐坐便走!”
几个人椅子上坐了下来。
就看到代荷正侧着头一边飞抹着眼睛,又避不开只得尴尬朝三人行了礼,喊道:“三姑奶奶,四姑奶奶,六姑奶奶。”
佟析砚深看了眼代荷,她是母亲身边丫头,如今却跑到大嫂这边来哭诉,难不成还是母亲做了对不起她事不成!
佟析砚微有不悦!
“代荷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佟析言满脸关怀样子,笑着道。
如今王姨娘没有了,一日大太太世她对这个娘家也不指望什么,所以越发不用顾忌着谁。
代荷脸色一僵,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江氏却是目光一转,笑着道:“她娘家老子得了病,这会儿一口气吊着呢,她想出府服侍老子,可大太太身边又缺不得人,所以就求到我这边来了。”说完,又看着代荷道:“你去忙着吧,你一向是母亲得力人,房里头事也离不开你,家里头事回头我让人替你跑一趟,送些银子回去,旁事你也不要多想了,一心伺候着太太,总有你好处。”
佟析言冷笑,都病成这样了早该死了了事,还想着把身边人开了脸,难不成大老爷还能留房里多看你一眼不成!
“是!”代荷满脸死灰应是,朝各人行了礼,匆匆出了门。
邱妈妈带着小丫头奉茶上来。
佟析砚情绪也低落下来,想到大太太身体,如今代荷又撇了大太太和江氏求情,便没了说话兴致,江氏这边没说几句话便提前出了门:“我去看看母亲。”
江氏让邱妈妈送佟析砚出门。
佟析言则是冷笑着一边喝茶。
析秋和江氏道:“如今瞧着还未显怀,大嫂可有什么反应。”江氏听着就叹气道:“也不知是不是头一胎,前些日子还好,就这两日开始,闻了什么都觉得难受,连苦水都能吐出来,我现连门都不敢出,莫说吃东西,喝水也不行!”
“这怎么行,如今可正是需要营养时候。”析秋拧了眉头,担忧道:“可请了大夫瞧过,大夫怎么说。”
江氏说着,也不知是不是闻到佟析言身上香粉味儿,掩着口鼻又弯腰一边干呕起来,邱妈妈赶紧端了痰盂放她面前,给她顺着后背,怕两位姑奶奶误会连忙解释道:“许是我刚刚去了厨房,身上有味儿。”说着心疼看着江氏:“喝口水压一压。”
江氏干呕了半天,脸色已经发白,人靠邱妈妈身上摆手道:“不用,喝了还要难受。”
佟析言看着她样子,就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落掉孩儿,脸色越发黯沉下去,析秋看了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就见佟析言已经站了起来,笑着道:“房间里人多,我先出去等六妹妹吧。”又看向江氏:“大嫂好好歇着。”
江氏闻不得香味儿,可又不能赶佟析言走,现她自己想出去,她便没有出声挽留,就去吩咐小丫鬟:“陪着三姑奶奶院子里转转,前面角落里种了月季这会儿也开了。”
佟析言朝她点点头,便出了门。
江氏叹口气,回析秋道:“大夫请了好几位,说都是差不多,开了药吃了不过却是没什么作用,只说过了这两个月就能好些,仔细着点对身体倒无大碍。”
孕吐对身体是没有多大影响,可是若吐厉害又不能进食,营养难免就供给不足影响胎儿发育,析秋想了想道:“若不然回头请了太医回来瞧瞧,他们惯常给宫里娘娘诊脉,总有些外面不常有经验才是。”
江氏摆着手道:“太医请了,也给了法子,倒是好了两日,今儿可不又开始了。”
析秋也没了办法,愁容满面看着她,叮嘱道:“这不管吐不吐,可您还是得吃,不究好赖吃点才是!”也只有这个笨办法了。
“嗯。”江氏点头虚弱笑道:“我娘也这样说,吐了便再吃,总能留些肚子里才是!”
说了几句,析秋站起来对江氏道:“您歇会儿,父亲那边也没什么事,我去姨娘那边看看。”
江氏知道她每每回来都要去看望夏姨娘,便让邱妈妈送她出门。
出来时,佟析言破天荒还院门口等她,析秋一愣,暗暗惊奇。
佟析言就冷眼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前头,她身边跟着面生丫鬟就自动退到了一边,析秋看到那个丫鬟就想到佟析言身边柳枝和秀云,那日去武进伯府时,柳枝是怀了身孕关了起来,秀云梳了妇人髻像是通房,如今她身边贴身丫头又换了,不知道秀云怎么样了。
她没问佟析言什么事,便带着碧槐碧梧走后面,到了大太太院子前面小花园,佟析言忽然转头过来看着她,想说什么又停住,露出欲言又止样子,蓦地一挥衣袖转身就步走了。
像是想说什么,又拉不下面子。
析秋愕然,看着佟析言步进了正房里。
碧梧就拧了眉头问道:“三姑奶奶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她说完,析秋就转头过来看她,笑着道:“这要靠你了!”
“夫人!”碧梧就嘟了嘴道:“难道又让奴婢去打听?”
析秋就挑着眉头点了点头,碧梧就认命叹气:“好吧!”碧槐就一边冷了脸看着她道:“夫人让你办点事怎么就这样难,去!”说着一顿又道:“打听了就去马车上,将我们给钱妈妈带来点心拿出来送去。”
她们一起进府,感情比起旁人要亲厚许多。
碧梧应了一声,朝析秋行礼道:“夫人,那奴婢去了。”析秋就点了点头道:“不要太张扬了。”
碧槐看着碧梧离开,就上来和析秋道:“奴婢特意给钱妈妈带了些点心,原是想跟夫人说,这一路来竟是忘了,是奴婢粗心了。”
析秋无所谓摆手道:“你们自己事自是可以自己拿了主意,哪里有错不错。”她若不想让自己知道,待会儿偷偷送了就是,也没必要当着自己面让碧梧送去。
碧槐心思重,但这些日子看下来,她也是一根筋认定了谁,就一门心思对谁好。
碧槐跟着析秋后面,便去了东跨院。
夏姨娘房里格外热闹,一进门便看到坐正位上,穿着天青色对襟褙子清淡素雅夏姨娘,她左手边坐着是穿着桃红广袖撒花褙子,如同三年前一样举手投足皆是风情罗姨娘,罗姨娘对面则是梳着圆髻穿着绛红色滚金边立领褙子梅姨娘,三个人正说着什么,满室欢笑声。
“六姑奶奶来了。”梅姨娘第一个看到析秋,立刻便站了起来,笑脸相迎出了门:“刚刚还和两位姐姐说起您,赶巧您就到了。”格外热情。
析秋笑着点头道:“梅姨娘。”
夏姨娘也站了起来,满脸笑容看着她,眼底还有浓浓心疼之色,析秋知道她一定是为了前些日子胡家谣言,和随后不断河东狮,无才无德之类传言替她担心,析秋满脸笑容,点着头喊道:“姨娘!”
夏姨娘迎过来,不动声色上下仔细打量一边,直到确认她没有瘦,没有憔悴精神也不错,才放了心点头道:“进来坐!”
析秋进了门。
“六姑奶奶。”罗姨娘从椅子上站起来,笑容满面看着她,叹道:“三年不见,六姑奶奶已经长成了大美人了。”
析秋笑看着她,笑道:“姨娘也是,三年不变反而越发年轻了。”
罗姨娘咯咯笑了起来,她身后立着素锦就笑着道:“六姑奶奶可不能夸我们姨娘,否则她又要高兴个半天,当自己十八岁呢。”
素锦比三年前出挑了不少,举手投足也沉稳了许多。
“就你话多!”罗姨娘格外高兴,王姨娘去世了,大太太病成这样,她现回到府里,只觉得佟府上头天都比以前蓝了不少,心情格外舒爽。
她去看析秋,就想到以前说话,她果然没有看错六小姐。
她不禁为当初自己做出帮她决定而高兴,这个府里即便她嫁出去了,将来家里能有说话权人,定然还是这位从小小庶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还不断进步和变化佟六小姐。
大家各自笑着坐了下来,罗姨娘笑着道:“京城可真是冷,若是永州这月份可早换了春装了……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永州是江南,气候湿润春天来也早些。”夏姨娘笑着道:“不过再有几天我们也要换春装了。”
罗姨娘点头应道:“回来了也有回来好处,这以后冬天也就不冷了!”夏姨娘掩面而笑。
三位姨娘只有梅姨娘没有去过永州。
而析秋还未出过京城,别地儿,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夏姨娘和罗姨娘说了几句,两人就停了话,夏姨娘转头问析秋:“敏爷可带回来了?”析秋笑着回道:“和三弟七弟去玩了。”
夏姨娘点头笑道:“我给他做了几件直缀,鞋子是秀芝做,回头你一并带回去。”
“好!”析秋笑着点头。
“我这里也有。”梅姨娘突然道:“前些日子闲着,也就了几件衣裳和几双单鞋,就是比起夏姨娘针脚有些粗糙,六姑奶奶要是不嫌弃一并带回去吧。”
这个梅姨娘,真是看不出竟是这样八面玲珑。
果然,罗姨娘就深看了一眼梅姨娘,萧家可不只有敏哥儿一个,还有大姑奶奶留下鑫哥儿,夏姨娘单独给敏哥儿做衣裳还说过去,可梅姨娘单独做就有点太明显了。
她想到还未定亲事八小姐,看来是真着急了。
罗姨娘目光一转,就站了起来,笑着道:“你们母女说说话,我这会儿房里东西还没收拾齐整,就先回去了。”
夏姨娘陪着站起来,点头道:“中午来我这里吃饭吧。”罗姨娘点头:“姐姐这顿怎么也免不了。”
析秋朝罗姨娘点点头,罗姨娘便带着素锦出了门。
罗姨娘一走,梅姨娘便是想留下也再难坐住了,她站起来笑着道:“那我也会去了,厨房里还给大奶奶炖了东西,我去瞧瞧。”
“那我就不送了。”夏姨娘依旧是将人送到门口,析秋笑着打招呼,房间里便剩下夏姨娘和析秋。
析秋过去携了夏姨娘手,两人就进了卧室里说话,秀芝重给析秋泡了茶端进来,便关了门守门口。
夏姨娘就急急问道:“胡家事,我心里惦记着,可你不回来我也总不能日日让人去侯府里问,只能让秀芝出门街上听听旁人说话。侯府里没什么话传出来吧?”
“没有。”析秋笑着道:“府里头没人去说这事儿,便是有也是私下里,我听不到便随他去了,难不成还能管着别人嘴,不让人说话!”
夏姨娘叹气回道:“说也是。”又道:“太夫人和四姑爷呢,还有大夫人和二夫人又是个什么态度。”胡家事情过去了,萧四郎立誓不纳妾,外间都说析秋是河东狮,管着相公不纳妾,这样名声虽不好听,可若是四姑爷亲口说,夏姨娘还是喜大过忧。
但是外面人觉得是析秋管着四姑爷,可不知道侯府里头,太夫人和几位妯娌又是如何想,若是也这样想,那析秋府里日子,难免会磕磕绊绊。
“娘之后没有再提这事,大家面上看着是没当回事儿,况且,胡府事儿大家也都知道,想来也没什么让人诟病去说。”
夏姨娘还是不放心,可不放心她也不做什么,只得收了心思点头道:“只要四姑爷对你好,太夫人疼你,妯娌间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这可是女子一生所追求东西,夏姨娘自己从来没有奢望过,到她这里却强求这样多,析秋明白她苦心,笑着点头道:“我仔细过自己日子,礼数上也不失了旁人,您就放心吧,一切都好很。”
“那就好,那就好。”夏姨娘连连叹道。
析秋又道:“七弟说明年再考府试,等他考了功名娶妻生子,我瞧着您可不得日日跟着操心。”
说到佟敏之过了县试,夏姨娘脸上就露出笑容来,点头道:“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他平平安安,能有一席立足之地,再娶妻生子过平安顺遂,你再和四姑爷生了子嗣,我这一生就别无所求了。”
析秋笑着歪夏姨娘怀里,点头道:“如若您能再为我生个妹妹,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你这孩子。”夏姨娘红了脸嗔道:“竟是打趣我!”
析秋就小声问道:“父亲昨晚回来,可是歇您这里?”夏姨娘一愣,红了脸摇头道:“原是要来,可半道被房妈妈请去了。”说着一顿又道:“我瞧大太太意思,想是要给代荷开了脸。”
原来如此!
代荷刚刚哭那样伤心,恐怕就是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她将刚刚江氏房里听到和夏姨娘说了一遍,夏姨娘听了就感叹道:“当年紫鹃和彩陶也正是因为这事,死死赶赶……”
析秋也沉脸,代荷去求江氏,江氏毕竟是儿媳,大太太房里事她哪里能去管,能说也不过劝劝罢了!
又说到开店铺事:“你多听听四姑爷意见,他常外面走动,比外面见识多。”
析秋点头应是,夏姨娘又道:“张医女就一直留京城不回通州了?”
析秋就想到春雁说话,想了想道:“瞧她意思,应是这样。”夏姨娘就叹气道:“她也是命苦之人啊。”
中午正房里吃过饭,大老爷将析秋喊去书房,指了对面椅子让她坐,又仔细打量了她,微笑道:“气色还不错,大都督还好吧?”意有所指。
他是父亲,自然不能和夏姨娘那样,和析秋什么都能说。
析秋垂头回道:“让父亲担忧了。”说着一顿又道:“四爷很好,还是每日上朝忙朝事,不过这些日子因为军中操练事有些忙碌。”
“这是大事。”大老爷点头道:“圣上想要阅兵是好事,也能趁此机会整顿整顿五军营和西山大营,两处军营颓败之象实不忍睹。”
和萧四郎说一样。
析秋点头应是。
大老爷有些不习惯和女儿谈政治,便转了话题问道:“太夫人和侯爷还好吧?”析秋点头回道:“太夫人身体很好,侯爷也很好。”说着一顿,就将府里请了西席后,几个孩子表现和大老爷说了一遍:“以前鑫哥儿背诵诗句,常常要用上半日功夫,这会儿有宋先生,千字文都能背到九十句了。”
大老爷听着满脸笑容:“这孩子,真有些像你大哥。”外甥像舅!
析秋其实没觉得像,但大老爷这样说,她便笑着点头道:“嗯,性子也好,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太夫人疼爱紧。”
“那就好,那就好。”大老爷说着脸上露出淡淡愁容,对析秋吩咐道:“他府里,虽是有太夫人照料,本也轮不到我担心,可他身体自小就不好,你他身边也多加看顾些。”
“这是一定。”析秋点头应道:“她喊我婶婶,可也是大姐留下血脉,我定然会力照顾。”又道:“有太夫人,父亲也不用担心。”
大老爷点点头,沉吟了半日面露犹豫后,还是转了话题:“敏哥儿虽是庶子,但也是大都督孩子,你也该用心照顾,不能厚此薄彼了!”
是想问二夫人有没有子嗣,侯爷对世子一位有没有定夺吧。
即便是大老爷,面对自己亲外孙,也难免不生出担忧啊。
他没有说,析秋也没有去提,便笑着点头应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说完又道:“府里头如今也就三个孩子,这么多人,倒也不用我多费心思。”
算是侧面告诉大老爷,二夫人并没有子嗣。
大老爷就惊讶看了析秋一眼,见她正浅浅笑着,他又露出欣慰之色来,点头道:“你能这样想,为父就放心了。”
父女两人又说了府里事,析秋就想到萧四郎前几天嘱咐,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后去问佟慎之,她作为女儿便是问了,估计大老爷也不能和她深谈自己理想抱负,心里打算。
等从大老爷这边出来,她又找了佟慎之,将萧四郎话转述了一遍,佟慎之点头道:“我知道了,等过两日问了父亲,我便让人带话给你。”
析秋点头应是,府里有两个得力姑爷,佟慎之也能出力了,大老爷不过是因为当初二老爷事给圣上留了些不好印象,他本身也没有做什么事,想必只要有人从中周旋后,留京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那我等大哥信。”析秋笑着道:“我去找大嫂说说话。”
佟慎之便点了点头去了书房,蒋士林和任隽还那边。
下午萧四郎来了,一家人坐一起吃晚饭,大老爷显得很高兴,和萧四郎喝了很多酒,萧四郎面不改色陪着,蒋士林一边给大老爷斟酒,佟慎之则是坐一边陪酒,反倒是任隽被冷落一边,时不时去看萧四郎,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可一旦萧四郎酒杯空了,他又会得了空隙去添酒。
有些刻意讨好样子。
析秋不由暗暗惊讶。
等晚上回府,碧梧见萧四郎进去梳洗,才将下午打听事说给析秋听:“听说三姑爷酒楼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像是死了个什么人,那家人也颇有来头,正闹着呢,还要去告御状。”碧梧说着又道:“旁事那小丫头也说不清楚!”
酒楼明面说是任隽开,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这里头还有荣郡王一份,若是出了事想必荣郡王也不会坐视不管,怎么看佟析言和任隽样子,分明就是有求于萧四郎呢?
等萧四郎出来,析秋便直接去问他:“醉仙楼出了事?”萧四郎正端了茶要去喝,听着手一顿,看了析秋一眼,回道:“死了一个客人,凶手是酒楼里一个小厮,起了点纠纷错手杀了人,凶手已经伏法了。”
析秋听了,依旧歪头去看萧四郎:“不是说正闹着,要去告御状吗?”萧四郎表情一怔,忽然笑着道:“御状岂能想告便告。”说完见析秋没有说话,显然等他深一层去说。
她相信萧四郎没有说话,但显然是有意将事情淡化了,否则佟析言和任隽又怎么会有那样态度。
说一半留一半!前两天两人才针对这样情况仔细谈过,今天析秋怎么也要把他这个习惯改过来。
萧四郎目光闪了闪,便放了茶盅,拉了析秋手坐自己腿上,笑着道:“那夫人想知道什么,由你来问,为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
析秋也失笑,便认真道:“妾身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去问,还是四爷说吧。”
萧四郎就揉了揉她头,笑着道:“衙门已经定了案,凶手也已经认罪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夫人想知道什么?”析秋就巴着萧四郎领口,问道:“当时任隽哪里?”
去醉仙楼人总有这样那样背景和关系,一个小厮和客人起了冲突,就有胆子去杀客人,想必满大周也找不到几个这样小厮。
萧四郎一愣,随即笑着刮了析秋鼻子:“真是精丫头!”说着才道了实情:“小厮确实是顶了罪,那客人便是任隽娶姨娘原配相公,到醉仙楼里讨说法,任隽想要赔钱,怎奈那人只要自家娘子,两人便起了争执……”
不但抢了人,还将那人杀了。
析秋气愤,一瞬又冷静下来,又觉得没什么可气愤,功勋贵胄出了人命官司,哪一个不是找人顶替了,再说,就是他认了难道京衙还敢和包大人一样虎头铡给斩了?
至于告御状,若没有从中相助,就是告到死也不可能成了事。
她失笑摇头,又问道:“这件事和四爷有什么关系?”
“嗯?”萧四郎一愣,挑了眉头道:“那倒没有,如今有荣郡王撑着,也不用我去操心。”一顿又道:“不过前几日伯公爷下了帖子请我进府,说起这件事,伯公府负责把事压下去,圣上面前让我多遮掩遮掩,怕有人通过此事,寻伯公府事端。”
原来是这样,难怪任隽是这样态度。
“那四爷同意了吗?不是说有荣郡王吗。”析秋问完,就听萧四郎回道:“也不用我费心,对方这样闹不过是为了钱,伯公府只要赔起钱,想必事情就能大事化小,只要对方拿了钱签字画押不予追究,便是有人一心想做些动作,也是不易!”
析秋听着就放心点了点头。
萧四郎笑着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又道:“明日开始我要去军营,晚上回来会比平日迟,你不用等我!”萧四郎淡淡道。
析秋点头应是:“知道了,四爷也注意身体,别累着!”萧四郎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析秋亲自给他泡了参茶,看着他喝完才放了他出门,又帮敏哥儿换了夏姨娘做春衫,敏哥儿笑着道:“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找三舅舅,七舅舅玩?”
析秋笑着问道:“你和喜欢三舅舅,七舅舅吗?”
敏哥儿点头笑着道:“是,我不但喜欢三舅舅七舅舅,还喜欢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大舅舅,大舅母!”一口气说了一串称呼,析秋笑着回道:“等过些日子我就带你回去。”说了又小声交代:“外祖母称呼,只有偷偷喊,若是有人敏哥儿可千万不能这样喊她知道吗?”有大太太,夏姨娘还不能称为外祖母。
敏哥儿乖巧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析秋搂着他,他小脸上亲了一口,满脸疼爱道:“敏哥儿真乖!”
敏哥儿抿着唇笑了起来。
析秋却是板了脸,假装不高兴道:“咦……母亲亲了敏哥儿,敏哥儿是不是也要还礼呢。”
敏哥儿听着一愣,显然没有明白析秋所说还礼是什么意思。
析秋便笑着指了自己脸颊道:“敏哥儿也该亲母亲一个才是。”
腾一下,敏哥儿小红顿时红了透顶,他垂着头满脸羞涩,露出不知所措样子!
恰巧这时鑫哥儿和晟哥儿跑进了院子里:“四婶婶,敏哥儿!”喊着进了门。
敏哥儿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红晕也一点一点褪去,偷偷用眼角去看析秋表情。
“敏哥儿衣裳真好看!”鑫哥儿羡慕看着敏哥儿,他身体差要到四月初才能正经换了单衣裳,这会儿看薄薄轻便衣裳格外好看。
敏哥儿就转头笑着道:“是姨奶奶做,我也觉得很好看!”
鑫哥儿听着,脸色一僵去看析秋。
他和敏哥儿是同一个外家,析秋怕他多想,便笑着道:“鑫哥儿也想要,那改天四婶婶给你做好不好?做一件和敏哥儿身上一样好看。”
鑫哥儿忙点头不迭:“好,我喜欢品竹色,四婶婶帮我做品竹色。”鑫哥儿还孝期,穿衣多以素色为主,除非过年或是大节日换了鲜亮颜色。
析秋点头应着,晟哥儿也拉着析秋手:“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每人都有!”
两个人顿时开心起来,牵着敏哥儿手就笑嘻嘻出了门,敏哥儿一边走就一边回头去看析秋,观察她神色。
去太夫人房里请安,太夫人问道:“亲家老爷身体还好吧?”
析秋点头回道:“很好,比起年前人还显胖了些!”
太夫人就呵呵笑着。
回院子里,去后院棚子里看过后,天益来了。
析秋笑着将他让到正厅里坐着,天益接了茶谢过以后,就一鼓作气道:“夫人,小人想好了,夫人让小人去铺子里帮忙是看起小人,小人决定去铺子里,虽不懂药理,但平日里前堂跑跑腿事还是会。”
“你真决定了?”这毕竟是一生事,析秋不想强人所难反而害了他。
天益就很确定点头道:“小人想清楚了。”
“那好!”析秋笑着道:“明儿我去和四爷说,张医女知道你能去必定很高兴,其实也不能真让你跑堂,这真是大材小用了,我原是想着,既然做药铺就少不得要和各色人打交道,可也总不能做一些零散生意,可具体如何去做,却也只有大概意思,等请了张医女来,我们再仔细商量商量看看,到时候交给你负责。”
是要和他商量,天益一顿脸上露出认真样子,点头应是:“夫人有什么事管吩咐。”
析秋笑着点头,天益偷偷看了眼析秋,暗暗去想春雁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析秋明白他意思,可这件事还只是还是要问一问春雁意思,总不能强嫁了她。
晚上萧四郎回来,她将天益意思转达给萧四郎,萧四郎自是不会去说什么!
天益提前出府去铺子帮忙事就这么定了。
等到了月底,茶叶铺子腾了出去,析秋让金大瑞找了工匠,照着析秋意思将店铺重装修,阮静柳就每日下午到到府里来和她说铺子里进度,析秋这边就愁着还缺了个掌柜。
这天送走阮静柳,竟是来了位不速之客。
析秋诧异看着素锦问道:“可是姨娘有什么事?”
素锦站房里,暗暗惊叹房间里摆设,说不上多华丽,但却处处透着精致,她想到六小姐府里院子和当时过日子,不由暗暗为析秋高兴,又觉得自家姨娘真是能人,当初她便说六小姐将来定会不凡,如今真被她说中了,府里头几位小姐,可不就是六小姐过好!
听说大都督对她及时疼爱还立誓不纳妾,这是所有女人想要却不敢想,六小姐却有这样福气,而起侯府太夫人对她又好,几位妯娌都是高门出身无论是谈吐还是素养都是一等一,自然不会有大摩擦,这样日子,比起佟府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素锦心里想着,便听到析秋问话,她笑着道:“是这样,姨娘说她原是想来见您,可她身份也不好随意出入,可您事忙也不能为了点小事请您回去一趟,便派了奴婢来。”
析秋点了点头,素锦便又道:“姨娘说也不是大事,说是听到您要和张医女合伙开药铺,如今正四处找合适掌柜,赶巧姨娘认识一人,原先永州就是一家药铺里做掌柜,如果六小姐觉得合适,就把人带来给您看看,他如今人也京城呢。”
怎么这么巧,析秋笑着问道:“这到是赶巧了,不知道此人是哪里人,年纪多大?”
“是永州人,姓罗,今年四十六岁。”
年纪刚好合适!
姓罗?罗姨娘也刚好姓罗,罗姨娘娘家当初牵连谋逆案不是已经没了人了吗。
素锦仿佛知道析秋所想,就笑着解释道:“罗六爷,和我们姨娘是隔房堂兄妹,人品绝对可靠,不过却是时运不济,去年家里长子意外死了,今年夫人又病逝了,姨娘见他孤苦失落,便禀了老爷将他一起带到京城来,原是想接到府里养着,这不巧了正听说您缺个掌柜,我们姨娘一想,他做了几十年药铺掌柜,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帮上六姑奶奶,也免了他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若真是这样,倒是位不错人选。
素锦说完就递了罗姨娘亲笔写介绍信给析秋,析秋点头应了,道:“这样,你下午让这位罗六爷去铺子里找张医女和束天益,让他们见一见,若是他们觉得可以,我这里就没事儿了。”
素锦便是眼睛一亮,点头道:“那我这就回去告诉姨娘,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析秋让春柳送素锦出门,便拆了信看过,让碧槐把信拿去给天益,仔细交代过。
第二天阮静柳进府来,笑着道:“就定了罗六爷吧,人虽有些迂腐,但却有经验,做掌柜绰绰有余。”
析秋笑了起来,总算放了心:“那就等装修好开张了,回头我们选个日子。”阮静柳就笑着道:“我看也不用再选日子,就定了十二日子。”
析秋也没问她为什么,两人就敲定了开张时间,回头让人去通知罗姨娘,素锦又来了一趟府里,满口感谢请析秋回府,罗姨娘要亲自谢谢她。
正说着,春柳外面道:“大舅爷来了。”析秋一愣站了起来:“请进来。”
“那我先回去了,再去店里瞧瞧还缺什么。”析秋点头应是,又从炕头柜子拿了个荷包出来交给阮静柳:“这里有五千两银子,你先拿着用,若是不够外面再想办法。”
“你已经出了店铺,就不用再出银子了。”阮静柳回道。
这么年她四处游历看诊也常常不收诊金,想必身上也不会有多少余钱,便笑着道:“拿着吧,我们之间何必这样客气!”
阮静柳想了想,就笑着接了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说着笑了起来。
佟慎之已经进了门,院子里和张医女点头打了招呼,析秋笑着迎过去:“大哥今儿休沐?”
“嗯。”佟慎之点了点头,问道:“敏哥儿去学馆了?”
两人进了房,春雁上了茶,析秋回道:“是,要到申时才回来。”一顿又道:“大嫂可好些了?”
“依旧那样!”佟慎之淡淡说了,便直奔主题:“……父亲意思,应是想要回翰林院,可如今我也翰林院,他便想要去六部,想是若原品级调任或许有难度,但是能留下便是降一级也无妨。”
降级,大老爷原先是从五品,如今官降一级又是入六部,这样品级给事中合适了。
析秋晚上将原话告诉了萧四郎,萧四郎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你说没错,六部如今各有不稳,兵部因阅兵事恐怕要做调整,户部如今没有空缺,吏部有蒋士林,他去也不合适……礼部都是一些学究,如大老爷心中依旧有抱负,依旧是六部给事中合适不过。”
虽是六部,却是部门,看着官位品级不高,却握有实权,析秋也觉得以大老爷如今境况是合适不过了。
第二日析秋又回了一趟家,晚上萧四郎去接她,和蒋士林,佟慎之依旧大老爷房里商量了许久,析秋和见过大太太,大太太房里没有见到代荷,便去夏姨娘房里问她,夏姨娘就沉了脸道:“打了二十板子,送去庄子里了。”
析秋听着松了口气,代荷不愿做姨娘,她却没有别退路,去庄子里可能是她好出路!
夏姨娘也觉得是,过个一年等年纪到了直接从庄子里放出去,也省生出旁事来:“她也是烈性子,大太太也是气不行。”
大太太必然生气,当初紫鹃不就是这样才被送出去。
这样招数屡见不鲜!
和夏姨娘说了会儿话,罗姨娘又来谢了又谢她罗六爷事,萧四郎便派人来了,她和萧四郎出了佟府回南牌楼,路上萧四郎便告诉她,事情定了下来,剩下就是找人去中周旋了。
四月十二,医馆开张!
阮静柳不时派绾儿回来与她说店里情况,说是第一天宾客盈门,虽做生意不多,但知名度却是出去了,阮静柳和天益还有罗六爷忙软软转。春雁听着也心里痒痒,直想想去看看。
析秋看着她这样,索性就喊了她进房里,笑着问道:“你觉得天益怎么样?”
春雁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析秋话中暗示意思,脸色徒然便是一变,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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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我就不说了,你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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