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进门见佟慎之也,便朝他屈膝行了礼:“大哥哥!”
佟慎之看向她,清瘦面容上一双眼睛如流水般清澈明亮,清清淡淡站那里看着自己,他朝析秋微微点头,喊了声:“六妹妹。\[*天阅文学城tyx\]”大太太压了心中怒火,也转头看着析秋,语气淡淡问道:“有什么事?”
析秋仿佛没有感觉到房间里气氛诡异一般,笑着道:“司榴前几天满月了,我想请她到府里来坐一坐,她两个孩儿我也没见过。”她说着垂了脸:“往后见机会也少了……”
大太太目光一怔,忽然想起来,自从给六丫头定了亲事以后,她一直忙着侯府婚事,还没有和她正式说过,想着她便椅子上坐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绣杌对析秋道:“坐下说。”正这时,代荷端着茶托进来,析秋就接了茶盅奉给大太太,才她指着绣杌上坐了下来,大太太喝了口茶又道:“听说前段时间刘太医日日到府里来给你治腿?现可好些了?”
析秋目光就落那杯茶上,听大太太说话她微微挑眉,这是大太太第一次过问她腿事,想了想她道:“好多了,现已不大疼了。”
大太太就点点头:“腿好了就行。”又想到就是因为析秋腿疾,萧延亦请了太医来给她看病,所以才引起佟析华一连串病发后病逝,她心里泛酸,又升起一股怒意来,侧开眼睛对析秋道:“往后你也不用日日来请安,旁人也不要多见,就房里绣嫁衣吧。”
析秋垂了脸,长长睫毛脸上落下一层淡淡阴影,她轻轻嗯了一声:“女儿知道了。”大太太就满意点点头:“你回去吧,我和你大哥哥还有话说。”
析秋应是,佟慎之默默看着,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握手里茶杯烫他手心微疼,他看着析秋站了起来,满面失落样子,连和大太太行礼都忘了便出了门,大太太便冷哼一声道:“若非因她,你大姐姐也不会……”如今竟是把责任都归拢到析秋身上,佟慎之听着忽然拂袖而起,面无表情对大太太道:“我出去一趟。”大太太一愣就看着她,含着一丝不悦道:“你站住!”她说着走到佟慎之面前:“我陪你去一趟刘学士府,明年就要考核,你总不能一直不去馆里吧?!”大太太对他期望很高!
佟慎之看了眼大太太,声音毫无波澜:“我心中有数!”说完,转了身便出了门。
大太太气扶住椅背呼呼喘着气,又觉得头晕砰一声坐倒椅子上,房妈妈走了进来,要给她顺气她摆着手道:“我没事。收拾收拾随我到侯府去!”房妈妈沉默点点头,又面露犹豫劝道:“奴婢听说钱夫人昨日把娘家一位侄女领去侯府做客了……”太太就露出似笑非笑表情:“那又如何,析华临终所托她可是答应,如今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房妈妈没有说话,就陪着大太太去了侯府,她没有进门只太夫人院子外面稍等,里面大太太和太夫人说话声压很低,不过片刻功夫大太太就怒容满面走了出来,房妈妈赶紧上去扶着她:“太太您没事吧!”
大太太只觉得头晕目眩,心里翻江倒海难受,她捂着胸口摇头道:“回去再说。”房妈妈就小心翼翼扶着她上了软轿,又上了佟府停二门马车,房妈妈立刻给大太太倒了杯茶,大太太接过去喝了一口,忽然胸口气翻了出来,来不及让房妈妈找痰盂,俯身便大吐起来……
房妈妈吓面无血色,一边给大太太拍着后背,一边喊驾车婆子道:“去请胡大夫去府里。车驾稳一些!”
跟车婆子一听,便俯身应是赶忙落了一步,拐了去旁边小巷【跑着去找胡大夫。
这边大太太吐了一阵,将早上吃都吐了个干净后,总算缓了口气,她闭目靠车壁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脚如踩棉花上一样,手也无力垂一边。
房妈妈心砰砰跳,她跟了大太太这么多年,大太太身体一直保养很好,还从未出现过这样情况,她扶着大太太道:“您躺着歇一歇,就到府里了。”
大太太仿佛没有听见,就鼻尖哼哼了两声。
析秋出了智荟苑,由春雁扶着慢慢走佟府小花园,春雁紧蹙着眉头满脸忐忑不安,析秋就转头看着她道:“是不是还担心婚事?”春雁沉吟了半晌,才回道:“小姐,来总管说从京城去登州,途径一座叫泉城地方,听说那里很美……”析秋听着一惊,也诧异看着春雁,以往只司榴嘴里听过逃走之类话,却没有想到今天从春雁嘴里也听到这样话来。
“春雁!”析秋停下里握着她手道:“我不会嫁去登州,即便是去也会把你们都安排好!”春雁就摇着头,眼泪落了下来,红着眼睛道:“不……小姐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
析秋就微微叹了口气!
春雁擦了眼泪,就看着析秋手里拿着一个荷包,她就疑惑道:“小姐,您怎么把太夫人送您药带出来了?”前日太夫人突然派了人给析秋送了两贴膏药来,春雁当时满心以为,是太夫人给六小姐暗示或者含有别意思,就和送药来妈妈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太夫人要去给一位姓刘学士家送药,正巧见库房里有两贴治风湿苗药,就让人给析秋送来了。
说是没有寻着苗医,太夫人心里一直惦记着……
春雁听着心里微微失望!
析秋看着手里荷包,就状似无意放回腰上,笑着道:“就觉得这香味很好闻,才带着出来了……”春雁没有多想,就陪着析秋慢慢往回走,路过西跨院角门,就直接拐了弯去了佟析砚院子,代绢正守院子门口,一见析秋进来就立刻跑到房里去,代菊迎了过来:“四小姐刚刚从您院子回来,听说您去了大太太那边,就特意让我和代绢守这里,若是看见您就定要请您进去坐坐。”析秋就微微笑着点头:“有劳两位姐姐了!”代菊就笑着扶析秋进了门。
佟析砚从暖阁里迎了过来,她穿着素色衣裳,通身没有半点首饰,瘦瘦面色仿佛染了一层蜡,没有半点光泽,见到析秋,佟析砚就拉着她手道:“听说母亲给你定了亲事?是山东洪府?”
析秋就点点头,佟析砚顿时红了眼睛,拉着析秋就走:“走,我陪你去找母亲,一定要让她把这婚事退了!”析秋回拉着她摇头道:“没有用,母亲和洪府都过了庚帖,怎么会轻易退婚。”
佟析砚就抱着析秋哭了起来:“那我们就写信让父亲回来,母亲只听父亲话。”析秋微微笑了起来:“先不着急,我想和你说说话。”
佟析砚就收了哭势,两人进了暖阁坐炕头上,熄了炕上铺着薄薄天蓝色姑戎毡毯,房间里依旧是书卷浓浓,只是比起以前少了许多生气,析秋看着佟析砚道:“你又瘦了!”
佟析砚垂了脸叹了口气,回道:“这些不过是皮肉罢了,随它去吧!”一副心灰意冷样子,析秋想了想劝道:“我见周夫人举止优雅端庄,谈吐不俗,周公子如今又点了庶吉士,和大哥哥一起翰林院中,就连大哥哥对他都是赞赏有加,想必此人必是不错,你又何必心里总放不下……”她对佟慎之看人眼光非常相信,但凡他愿意交往走近人,想必人品都不会有大问题!
佟析砚根本不乎,面无表情道:“我曾说过,既不是嫁他,那换成谁与我而言都无所谓!”析秋还想说什么,佟析砚却转了话题道:“我们来给父亲写信吧!”她觉得大老爷回来,定会劝着大太太和洪家退亲。
析秋却不报希望,却又不忍打消她希望,就笑点头道:“好!”两人去了书房,佟析砚就坐书桌前,一字一句将近家里发生事,写信中,等写好了又让代绢直接拿去给来总管。
她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析秋道:“父亲一定会回来!”析秋笑笑并没有接话,而是道:“我今晚就睡你这里行不行?我一个人睡不着。”
佟析砚点头不迭:“好!”就拉着析秋手:“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析秋也笑着点头,两人佟析砚房里吃过午饭,这边去送信代绢匆匆跑了回来,脸色不大好看:“四小姐,六小姐……大太太回来了!”
“怎么了?这样慌慌张张。”佟析砚不以为然,大太太出门她是知道,代绢却急着回道:“听守门蔡婆子说,大太太回来路上晕倒了!”佟析砚惊站起来,拉着代绢道:“怎么好好晕了,可请了大夫?”
代绢点点头:“说是去请胡先生了!”佟析砚就急急忙忙下了炕穿鞋,析秋也随着她起身,代绢和春雁两人各自帮着自家小姐穿了鞋,析秋己吩咐代菊道:“去二房把大太太病了事告诉二夫人。”代菊没有多想就点头出了门,春雁和代绢就扶着她们匆匆往外走:“四姐姐别着急,母亲身子一直好很,可能是这几日累了也说不定。”两人出了门,就角门边碰见佟析玉和佟析言,佟析玉见到析秋就微微露出笑容来,屈膝福了福道:“四姐姐,六姐姐。”
析秋点点头还了半礼,佟析玉就上来挽着她胳膊道:“听说母亲给您定了亲事,我一直不得空去给您道喜!”析秋还未说话,佟析言就掩袖而笑道:“没想到我和六妹妹真是有缘分呢!”
是说,任家亲事原是是析秋,却后定了她,而山东洪府婚事原是她,却兜兜转转落析秋头上!
析秋就笑看着佟析玉回道:“谢谢八妹妹,或许等过几日姐姐也要和你道喜呢。”佟析玉眼睛一亮,满脸绯红娇羞笑了起来,析秋又转脸回佟析言话:“俗话说千年修得同船渡……我们今生做了姐妹,可不就是缘分!”
佟析言就呵呵笑了起来:“那到是,我们姐妹如今可都定了亲事,再等些日子可就各奔东西了……”她看着析秋:“我和四妹妹八妹妹倒还好,都留京城,唯独你却嫁去那样远地方,便是想见一面也难很呢。”
析秋就笑着回道:“山东倒也不远,不过,想必把姐姐嫁过去也忙很,不然,您若没事时去看看我也是方便。”任隽三两日不着家,可不要忙很!
佟析言鼻尖冷哼一声,甩了袖子走前头,佟析砚心里着急大太太也无心和她说话,就并着析秋四个人匆匆去了智荟苑。
院子里,梅姨娘,夏姨娘并着佟敏之正站外面,佟析砚匆匆跑了进去拉住正端着水盆出来代荷问道:“大太太怎么样了?大夫来了没有?”代荷就点头回道:“大太太醒了,大夫也来了说是肝气郁结,肝火上亢,开了药说是静心养着,不宜太过操劳……”
佟析砚就松了口气,率先进了门,析秋回头看了眼夏姨娘,也随着佟析砚进了房里,大太太正躺床上,头上敷着毛巾脸色有些发青,房妈妈端着药正一勺一勺喂着,佟析砚看见就红了眼睛,大太太一直是意气风发精神饱满样子,冷不丁见她这样,她心里顿时堵着难受,扑大太太身上哭着道:“娘!”
大太太拍着她后背,声音里透着虚弱:“我没事。别哭了。”
梅姨娘就走了过去,接过房妈妈手里碗去喂大太太药:“太太这些日子也太辛苦了,就是身子骨再好,也总有个疲累时候。”又笑容满面转道去安慰佟析砚:“四小姐也不用担心,大夫都说了太太只要静心养着就没事了。”
大太太靠床上,目光落站佟析砚身后析秋身上,又去看佟析玉,她想到太夫人说话:“亲家太太,你我亲家这些年,我为人如何对析华如何,想必你心里自是清楚,没错,我是答应析华娶佟氏小姐过府照顾鑫哥儿,为了鑫哥儿我旁事情也不去计较,可您若是一意孤行定八小姐,那恕我不能答应!”
太夫人说斩钉截铁,眉宇间英气飒爽,她直到此时才想起来,许多年前太夫人陪着老侯爷征战苗疆,杀敌万千事……这一步棋,难道真是她走错了吗?!
大太太尤不死心,六丫头婚事是她定,她怎么可能左右反复又去退婚,况且,析华可是去世前特意嘱咐她,定要让八丫头嫁去侯府。
她还想再说什么,太夫人已经喝令吴妈妈送客,大太太被堵了一肚子气,气呼呼出了门。
太夫人意思是不是说,若是换了六丫头她就会答应?
她看着佟析玉,佟析玉似乎觉察到大太太看她,便红着眼睛默默落着泪,不知为何大太太看着她便是一阵烦躁,皱着眉推开梅姨娘手里勺子道:“我这里有房妈妈己行了,你带着八丫头先回去吧。”三小姐,六小姐,夏姨娘可都这里,大太太却独独让她们母女出去。
梅姨娘一愣,没有从大太太突然转变态度中反应过来,佟析玉也是呆呆站那里,大太太就拧着眉头满脸烦躁,房妈妈见着就委婉去劝梅姨娘:“姨娘和八小姐先回去歇吧,大太太这里有奴婢。”
当着这么多人面,梅姨娘面子下不来,佟析玉就红着眼睛头也不回走了出去,梅姨娘就追了出去,门口拉着佟析玉:“哭什么,免得让人瞧见笑话。”
佟析玉就抽抽泣泣不说话,梅姨娘越想越不对,大太太去侯府回来就病倒了,对她们母女态度又变成这样……难道,侯府婚事有什么变化?!
她拉着佟析玉,匆匆去了二门,拉着守门蔡婆子问道:“早上是谁跟车去侯府?”
蔡婆子今儿没有喝酒,脑子也清醒很:“是张婆子和王贵家跟着,姨娘可是有什么事?”态度明显不如以前殷勤!
夏姨娘就附蔡婆子耳边问道:“你可知道大太太早上去侯府和太夫人都说了什么?怎么好好病了?”
蔡婆子目光一闪,就露出犹豫样子来,梅姨娘以为她不愿说,就毫不犹豫从荷包里拿出五百贯丢给蔡婆子:“说!”蔡婆子心里不屑哼哼了,脸上表情就有了微妙变化:“奴婢也不大清楚,就听说大太太和太夫人意见不合,这事儿恐怕……悬!”
梅姨娘听着心里咯噔一声,意见不合?大太太意思一直都是嫁八小姐去,难道太夫人想娶是六小姐,所以才和大太太意见不合?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可太夫人毕竟毕竟是侯府太夫人,大太太便是再拿捏着,那也不可能拧过太夫人吧?!
她又想到大太太样子……
这么一来八小姐婚事,岂不是黄了?
她直直站着,连日来兴奋和窃喜,顿时被冲支离破碎,浑身力气仿佛被抽了个,她站不稳顿时摇摇晃晃起来,蔡婆子一见就立刻脚下一动,不动声色退开一步,守门其它几个婆子,也纷纷朝后退开,一改前几日舔着脸巴结她们母女样子。
佟析玉远远听着,早就惊讶目瞪口呆,她用帕子捂住脸,仿佛周围落她身上视线,都带着尖锐刺,扎她浑身难受再也不能留这里,提着裙摆也不管梅姨娘然后,就匆匆跑了回去。
梅姨娘双腿一软,就直挺挺倒了地上!
析秋和佟析言并肩站大太太床前,夏姨娘就小心翼翼去帮房妈妈端茶盘,大太太看着三个女儿,就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也清静清静。”佟析砚不放心大太太就道:“让女儿陪着您吧!”大太太就正要说话,房妈妈就掀开帘子笑盈盈对大太太道:“太太,二太太来了。”
大太太就坐直了身子,对门外道:“请进来!”话落,二太太就疾步走了进来,目露关切去和大太太道:“怎么好好病了?大夫怎么说?”
房妈妈端了绣杌放床前,析秋几人和二太太行了礼,二太太就笑着坐了下来,大太太这才道:“也不是什么病,就是这几日累着了。”二太太听着,脸上依旧是担忧样子,可心里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什么累着了,分明就是侯府亲事出了岔子,好好婚事却因为她一意孤行,闹到如今地步:“大嫂也注意身子才是,这满府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哪一桩离得开您,您若是病了可让这些孩子们怎么办!”
大太太就叹了口气,二太太就回头看着几位小姐道:“我和你们母亲说说话,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大太太朝几人点了点头,析秋随着佟析言,佟析砚站起身朝大太太和二太太行了礼,起身间她身上佩着荷包却不小心落椅背后面,她毫无所察随着几人出去,房妈妈也跟后头出了门,把门关上。
“大嫂!”二太太就拉着大太太手问道:“听说你上午去了侯府?亲事谈如何?可订了日子?”侯府亲事,当年可是她女儿佟析雪,若非析雪身子不好早早去了,也不会落佟析华身上。
越是妯娌间,有话就越不能说,大太太就笑着回二太太:“还没有定,等定下来我告诉你。”二太太就低头喝了口茶,又道:“老爷昨晚还和我说,大嫂这几日又忙着六丫头婚事,又忙八丫头婚事,怕您忙不过来,就让我跟着您后面打打下手呢,虽不一定能帮得上,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不是!”她说着一顿:“如今您又病了,指不定老爷回去要怎么斥责我,大哥不家,却把您一人累着了,等他回来,我们夫妻也不好和他交代。”
大太太眼睛眯了眯,脸色比起刚才越发柔和:“哪敢麻烦你和二老爷,这府里事里里外外也就这么些事,我虽是病了不还有房妈妈么,再不济几个丫头也都大了,这眼见就要出嫁,总要学着料理中馈才是!”
二太太己掩袖而笑,点头道:“大嫂说言之理,到是我多虑了!”话落,一副言之已样子,等晚上回去就满脸不高兴和二老爷抱怨:“你让我去问问大嫂,婚事可需要我们出面,我们一片好心她却当成了驴肝肺,倒显得我舔着脸求她似得。”
二老爷也微微摇头,这么大事大哥不京城,可大嫂也该和他和慎之商量商量,她独自做了决定也就罢了,可如今却闹成这样,太夫人得罪了连慎之课都被停了……
大太太却是不这样想,她强撑着和二太太说了半天话,终于送走了二太太,她便气变了脸色,一下子将床头杌子上摆着茶盅扔了出去,还不待她说话,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倒了床上,房妈妈扶着她顺了半天气,大太太才铁青着脸道:“她和老二这是不放心我呢,提醒我这婚事可不是大房事,当初若非二房我们也得不了这么好亲家,哼哼……怕我弄巧成拙坏了他们大事!”
“奴婢瞧着二夫人也不定有这意思,今儿太夫人话也没有说死,也不是没有商量余地,您先好好养着身子,只要您身子好了如今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大太太就闭上眼睛靠床上,房妈妈拿了汤匙去喂她药,大太太喝了一口就摆着手道:“我头疼,药先放着你帮我揉一揉!”房妈妈就把药放一边,替大太太揉着太阳穴,一小会儿大太太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到夜里,大太太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安静院子里,突然一声凄厉尖叫声响了起来,大太太从梦中惊坐起来,满身虚汗去摸床边,喊房妈妈,房妈妈披着衣裳过来急忙点了灯:“太太,您怎么了?”
大太太就惊疑不定道:“刚刚是什么声音?”房妈妈一脸疑惑,回道:“奴婢没听到什么声音,您是不是做噩梦了?”说着又给大太太床头温着茶壶里倒了杯茶:“你喝口茶!”
大太太就着房妈妈手喝了口茶,靠迎枕上满脸困惑道:“……我刚才明明听到了。”房妈妈就笑着说:“府里虽不敢说守卫森严,可婆子们一夜也要巡视七八次,若真有这样声音,定是出了什么事,这个时间该有人来向您禀报才是!”
大太太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点点头,房妈妈道:“你再睡会儿?天还没亮。”说着就又扶着大太太睡了下来,大太太刚刚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十年前难产而死柳姨娘面容来,她披着头发穿着她抬进府时穿那件粉红色对襟小袄,脸上流着满脸泪,哭着对她伸出手来:“太太,奴婢和四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大太太目光就从她身上移到她脚边,果然就见柳姨娘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没有手也没有脚,正半浮空中朝她飘了过来……苍白如纸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双空洞洞眼睛,像是无边深渊般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她惊叫着把手里端着茶盅扔了出去,画面一转又变成王姨娘样子来,她日日吃着猪油拌饭,原来妖娆身段如今如水桶一般,精致五官被满脸横肉堆叠一起,只剩下细小眼缝看着她,却不是笑……而是带着怒意杀气,王姨娘拖着肥硕身子,不知从哪里就拿出一把锋利尖刀来,对着她胸口就刺了下来……
“救命!”大太太惊叫一声,就从梦里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刚才不过是个梦,她心有余悸捂着胸口,身上穿着里衣湿了个……
第二日,三小姐,四小姐,八小姐都到智荟苑请安,唯独缺了六小姐,大太太就问代荷道:“六小姐怎么没来?”
代荷就笑着回道:“一早上春雁就来了,说是六小姐昨夜里受了惊,一早上就发了高烧,特意来和您说一声。”大太太就点点头,并未放心上,可代荷说完话却自言自语道:“我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怎么独独六小姐听到了呢。”
大太太听着一惊,就喊住代荷问道:“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代荷转过身,犹犹豫豫了半天,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说,房妈妈就蹙了眉头:“太太问你话呢。”
代荷听着垂了头,回道:“春雁说六小姐昨天半夜,就听到院子里有怪叫声,听人毛骨悚然,所以……六小姐可能被惊着了,一早上就病了。”她说完一顿又道:“奴婢就觉得奇怪,昨晚我半夜还起来小解,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大太太脸色一变,房妈妈听着心里也突漏跳了一拍,斥责代荷:“胡说什么,好好院子里哪来惊叫,六小姐昨晚定是听错了!”大太太却摆手示意房妈妈不要说,脸上却是满脸惊恐不安。
佟析砚见大太太这样,就上前按着大太太手:“母亲,您怎么了?若是担心六妹妹我一会儿去瞧瞧她,若是病重了就请了大夫回来。”昨天六妹妹原是要睡她房里,可从大太太这边出去,两个人又都没了说话心思,就各自回了房,一早上也不得空去看一看,怎么好好就病了呢?!
大太太仿佛没有听到佟析砚话,双眼无神盯着头顶承尘,脸上表情也有些扭曲……
众人见大太太这样,皆是一副不解样子。
当天晚上,大太太又是如此,依旧是如昨晚一般从梦中惊醒,她一惊坐了起来,拉着房妈妈手就嘱咐道:“去六小姐那边瞧瞧,悄悄去也别惊动旁人!”房妈妈跟了大太太这么多年,自是知道她意思,就立刻穿了衣裳带着两个小丫头,连灯笼都没提匆匆去了知秋院。
知秋院里也是灯火通明,春雁和司杏两人进进出出又是热水,又是拿了脏衣裳出来,房间里还有六小姐惊呼声传出来……房妈妈静静瞧着却是出了一身汗……难道六小姐和大太太做了一样梦?
房妈妈高一脚低一脚跑回智荟苑里,大太太立刻迫不及待问她,房妈妈就道:“院子里乱糟糟,丫头们都披着衣裳忙进忙出,还拿了脏了里衣出来……奴婢瞧着六小姐确实像是受了惊。”
大太太就紧紧皱着眉头,握着房妈妈手:“你搬了被褥来,和我一起睡吧!”房妈妈就面色沉重点点头,出去搬了自己被褥铺床边脚踏上,和衣睡下。
早上,六小姐果然没有来请安,依旧是春雁传话,大太太脸色苍白靠床上,只觉得周身力气像被抽了个干净,房妈妈就坐床边,看着大太太道:“太太,奴婢想着……要不要请普宁师太来一趟?”
大太太沉吟了片刻,终是点头道:“也好,府里近诸事不顺,请她来瞧瞧心里也踏实些。”房妈妈听着就点了几个婆子,准备今日就去普济寺跑一个来回,却不料还未出门,二门蔡婆子就匆匆跑来道:“房妈妈,普宁师太来了,说是路过我们府进来看看大太太。”
房妈妈脸上一喜,急忙亲自迎了出去,普宁师太依旧是一身灰色僧尼袍子,见到房妈妈就行了礼道:“我路过贵府,特意进来瞧瞧。”房妈妈就笑着让开道,和普宁师太并肩走甬道上:“不瞒您说,我正准备让婆子套了车去普济寺请您呢。”
“哦?”普宁师太目光一闪,就问道:“何事请我?!”房妈妈就挥退了跟身后小丫头,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将大太太突然生病,又半夜噩梦连连,六小姐也被惊着事情说了一遍:“连着两夜都是如此!”
普宁师太就变了脸色,脸色郑重四顾察看了一遍,又手拿着佛尘并不着急去智荟苑,疾步走到花园中站佟府中轴线上,掐指一算,房妈妈看着困惑连连就问道:“师太,可是瞧出什么来?”
普宁师太脸色不太好看,拧着眉头道:“怕不是不干净东西,而是大太太和六小姐,被恶鬼缠上了!”
房妈妈听着心里就一惊,却又疑惑,府里这么多人,为何独独大太太和六小姐被恶鬼缠上了?心思转过,她就听见普宁师太道:“带我去大太太房里走一遭!”
“请!”房妈妈就领着普宁师太去了智荟苑,越接近智荟苑大太太普宁师太脸色就越发难看,房妈妈也看心惊胆战,待进了大太太卧室,普宁师太却是进也不进,就房门口烧了三刀符表纸,她跨着灰烬跨进了房里。
普宁师太进门和大太太寒暄了几句,大太太就指着对面椅子请她坐:“听丫鬟说,您是自己来,不知师太来府里所为何事?”
“今早我山中打坐,忽见城中北方煞气漫天,心知定有妖孽作祟于此方向,所以便循着煞气一路下山,刚走到贵府门口那股煞气便隐匿不见,所以我这才敲响了府门,冒昧打扰了!”
大太太和房妈妈对视一眼,双双脸色巨变,普宁师太又道:“适才我一听房妈妈说起您和六小姐事,就明白其中原委,怕是太太和六小姐已被恶鬼缠上了。”她看着大太太问道:“太太是不是噩梦不断,盗汗频尿,头晕目眩又四肢无力?”
大太太就点头不迭,普宁师太就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大太太就目光灼灼看着普宁师太:“师太可有办法化解?!”普宁师太就叹了口气摇头道:“恕贫尼无能,这恶鬼不为仇不为怨,贫尼也无能为力!”
“师太!”大太太坐直了身子:“只要师太替佟府化解这灾难,佟府愿出五百两为贵寺所奉佛祖重塑金身。”普宁师太就遗憾摇着头:“并非贫尼不愿帮您,而是贫尼也无能为力,这只恶鬼不为仇不为怨,如今之计想要收服他,只能寻着他自何处来又为何事留才可。”
大太太一听有办法,立刻就面色一松:“还请师太施法,找出这妖孽根源。”普宁师太就为难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普宁师太智荟苑与知秋院轴线上,架了佛坛念了九九八十一遍《往生经》才终于睁开眼睛,惊呼一声指着东北方道:“恶鬼自此处来!”房妈妈满脸高兴:“那他来佟府又是为何?”
普宁师太就又重闭目,念经不断,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她才满脸大汗起身,扶着随身伺候小尼,脸色也是苍白无力样子,回房妈妈话道:“他说佟府欠他两世姻缘,他来讨属于他姻缘!”
房妈妈听着满脸糊涂,显然不明白普宁师太意思:“师太,可有解法?”普宁师太就念道:“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欠了他还他便是!”说完也不管房妈妈如何挽留,竟执意离去!
房妈妈细细将普宁师太话转述给大太太听:“说是东北方!”大太太就闭上眼睛一言不发靠床上,直过了许久大太太才忽然睁开眼睛,惊呼一声道:“难道是山东?山东又是京城东北方,师太又提到佟府欠了他两次姻缘……”她顿了顿喃喃道:“……那洪公子,可不就是两次!”
如今定了六小姐,所以厉鬼才缠着他们不放?!
“可师太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又道欠他什么便还他什么……难道是要我们把六小姐嫁过去?”还是说,要帮六小姐把这姻缘解开,方才能化解?房妈妈想不明白,况且那洪公子如今尚,恶鬼又从何说起?!
大太太却是心中有数,像洪公子那样为非作歹之人,便是未死也如行尸走肉,若谈恶鬼她半点都不怀疑……她闭上眼睛挥手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房妈妈就沉默出了门。
第二日大太太让房妈妈请姨太太进门,说是要退了洪府亲事……佟慎之却先姨太太一步回了府,紧随其后二夫人也匆匆赶了过来,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佟慎之就皱着眉头对大太太道:“昨晚,宫里皇后娘娘下了懿旨,将前太子府承宁郡主赐给了宣宁侯萧延亦!”
“承宁郡主?”大太太坐直了身子,直接问道:“那姑爷可接了旨?”
佟慎之就担忧看了眼大太太,点了点头,大太太就觉得胸口一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双眼一黑倒了床上。
佟慎之和二太太请了太医,直到下午大太太才悠悠醒了过来,一看佟慎之就红了眼睛:“你去!去把萧延亦给我找来,你大姐尸骨未寒,他竟又要娶妻,他怎么对得起你姐姐天之灵。”
佟慎之没有说话,当日皇后娘娘给大姐姐送三牲祭品去侯府时,他便有不好感觉,一向对前太皇太后娘家颇有微词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示好,送了三牲祭品……原来,她竟然看中了萧延亦空置后院。
二太太就似笑非笑端着茶,坐大太太面前,想到前几日受气,心里觉得舒坦许多,想了想她也开口道:“中午时二老爷自衙门里捎来了信,说是同僚自山东寄来密奏,原山东布政使洪韬嫡长子,于前日醉死家中。”
佟慎之听着先是一喜,后又生出愁虑来……可这个消息对于大太太来说,已经不是雪上加霜……大太太听着身子骤然就从脚心一直凉到心里,她瑟瑟抖着缩进被子里,仿佛那只躲角落里恶鬼,随时随地都会扑身而出,将她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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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宁侯府中,萧四郎负手而立凌波馆外亭子里,看着凌波馆中彻夜明亮烛火,脸上温度降至冰点,跟他身后常随天益搓着手,就小心翼翼问道:“四爷,这都三天了,您回去歇一歇吧!”
萧四郎无声无息,眼眸深邃而悠远,天益试探着道:“爷是不是担心侯爷?”他看了眼萧四郎面色良好,无发怒痕迹又道:“侯爷是为大局着想,他定能想清楚……”他想到侯爷接到懿旨时步履踉跄背影,就心疼不已!
天益话落,又是一阵长久沉默,直到天色渐明,萧四郎才挪动了脚步,他大步走出亭子,头也不回问道:“山东那边可有信回来?”天益听着就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封奉给他:“一早就来了,奴才见您一直忙着,就没敢拿出来。”
萧四郎面无表情接过信,接着微弱亮光随意一扫,就丢给天益道:“烧了!”随后大步朝马厩而去,上了马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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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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