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网 > 言情小说 > 庶香门第 > 080 四爷

    太夫人请了西郊朝闻寺大师回府,做九九八十一场水陆道场,府里人多析秋和萧延筝就不宜乱走动,析秋怕她心里难受,便拉着她一直做针黹,萧延筝有一针没一针走着,常常便停下来,看着窗台上年少时萧延炙送给她泥人,有时静静看着,有时便哭和泪人一般。\[小说网\]

    前院每日客流渐渐少了些,但与侯府走相近一些女眷,还是会日日来,若太夫人便陪着太夫人说说话,若是不便陪着宣宁侯夫人说话,析秋也陪着萧延筝去了一次,却房外停了停并未见到了,只听说她整日整夜不吃不睡,单单坐着也不说话,只拿着侯爷送回来那枚玉佩发呆,若不然就一个人日夜跪灵堂里一动不动看着侯爷遗体。

    大太太依旧是每日都来,佟析华前院替太夫人招待女眷,大太太就太夫人院子里稍坐,析秋知道大太太来了便去了太夫人房里稍坐,大太太看着她道:“二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此刻已近午时,房里客人都各自回府了,析秋坐大太太对面杌子上,见她问起便抬了头回道:“稍稍好些,这两日就只发作了一次。”萧延筝病不能受刺激,所以这些日子发病次数相比以前频繁很多,析秋不敢大意,日夜让人她身边伺候着。

    大太太微微点头,叹了口气:“也是命苦!”身为侯府嫡女,自是不愁嫁,可听说早前太夫人说了几家亲事,后对方都听到了风声,都以各种理由悔了,以至于萧延筝到今日也没有定亲,过了年,可就十六了!

    析秋垂着脸没有说话,大太太又道:“你照顾二小姐也累,可也要多关心你大姐姐才是,我不这里,她身子又不便,这些日子劳累很,你也常去走动走动。”

    “是!”析秋点头:“女儿也是这么想,大姐姐如今双身子,可心思重又每日太夫人这里忙着,我也是怕她受了累,便和四姐姐每日都去瞧她,见她无事心里才安心些!”

    大太太看着她,微微颔首笑道:“我知你是个知道轻重,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过两日我便去和太夫人提,让你们姐妹回家去住,留这里也总是不便。”

    如今也是年关,年前总是要回去。

    析秋点点头,大太太又转头去看坐一边不知想什么佟析砚,微蹙了眉头问道:“四丫头!”佟析砚一愣看向大太太:“娘。”

    “住这里可还习惯?”大太太问道。

    佟析砚点了点头,又摇头:“大姐姐这边,有什么不习惯。”她说完又回头看了眼挂着帘子暖阁门:“母亲何时让大哥哥来接我们回去?”

    大太太笑了起来看着她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暗暗高兴,还怕佟析砚依旧是放不下,可听佟析华说她日日待房里,安安分分情绪也很稳定,只是不知怎么,和一位保定婆子走近,那婆子平日得了空便去和佟析砚说话,以前和端妈妈都隔着一层佟析砚,竟和一个面生婆子这样投缘?

    大太太目光微微一敛,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

    佟析砚不明所以,用眼神去询问析秋,析秋也不明所以微微摇了摇头。

    大太太沉吟了半晌正要说话,忽然门帘子一掀,五夫人笑盈盈走了进来,朝大太太屈膝行了礼,笑道:“怎么二嫂不?竟让亲家太太一人这里,真是过意不去!”她说着又看向正起身向她行礼析秋和佟析砚道:“两位亲家小姐也啊。”

    大太太笑看着五夫人:“她说有些累,我便替她守一会儿。”大太太顿了一顿又道:“我听析华说,这两日侯府里事都是你里里外外照应着,都是主持中馈,这府里事是累人,如今又正办着大事,来来往往客人又多,我本还怕五夫人年轻,让析华便是累些也要去帮着你一些,却不想五夫人这样能干,这里里外外打理井井有条!”说着抿唇而笑:“倒是我多虑了!”

    “不多虑,不多虑……”五夫人笑着道:“亲家太太担心可都有道理,我年轻也不知事,娘家虽是随母亲主持过中馈,可毕竟经验尚浅,以为每日发发牌子就好了,谁知道如今真着手做起来,才知道这其中学问大着呢,就比如这灶上事,昨日采买了多少,今儿剩余多少,还要采买多少,这东西都用哪里,又是经谁手,银子进出支领,单是厨房一个地儿,就够我忙一上午了,何况偌大一个府邸,我真是恨我没那分身本事……”

    五夫人说着,大太太微微笑了起来,她又道:“亲家太太是能干,不像我又笨,想去问太夫人可又怕烦着她,大嫂又成了那样,二嫂怀着孕也不敢累着她,我只能现学现卖就怕照顾不周。”她说着掩面而笑:“得亏太夫人这两日没问我府里事,若不然我心里可真是没了底!”

    一番话,看似贬低自己,实则却是告诉大太太,她娘家也随母亲料理过中馈,比起佟析华可不是差,况且,即便她不会她现学也能做这样好,大太太关心实是多余!

    至于提到太夫人,不过是暗示大太太,太夫人没有问过府里事,是对她非常信任。

    大太太目光一闪笑着点头:“五夫人谦虚了,这来来去去夫人们,谁不知道你是能干,以往只道你乖巧懂事,没成想这当家事也做这样好!”

    是说五夫人不要那鸡毛当令箭,顺着杆子爬,这当家作主事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做。

    五夫人脸色微微变了变,又用帕子捂住了嘴角,咯咯笑了起来,析秋看着她,想到她第一次见到五夫人,白白胖胖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单纯可爱样子,却没有想到她也会有和大太太明嘲暗讽一次。

    “光顾着说话,竟忘了问一问,两位亲家小姐何时回去?若是回去可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将马车准备好,这两日府里事多车也用多,就怕到时候临时要起来却寻不着,到时候不单太夫人说我,恐怕连二嫂也要怪我办事不利了!”

    大太太脸色僵硬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若非宣宁侯夫人如今无心料理,析华又是怀孕身,这拿主意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庶出儿媳,况且,她们可是正经亲家,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庶女儿媳妇来问亲家小姐去留!

    心思转过,大太太笑道:“五夫人说理,我昨儿也和太夫人说起这事,眼见着也到了年关,家里事也多,两个丫头也打搅了许久,哪总能一直留这里,这不我刚刚正和两个丫头说起这事,便是太夫人和二小姐再留,我们也要回去才是,这马车事还得劳烦五夫人多操心了。”

    五夫人摆手笑着,一副恨贤惠样子:“亲家太太才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便又和我客气上了。”说完转了身又去拉析秋手:“还要多谢六小姐为晟哥做鞋,可真是又小巧又有趣,连晟哥见了都要抓手里,用什么换也拿不下来,爱不释手呢!”

    大太太脸色微微一变!

    析秋垂了头,红着脸道:“五夫人客气,便是答应您事,自是要做到才是,况且,晟哥也生可爱,我瞧着也喜欢很。”她说完又看着大太太:“也不知大姐姐何时生!”

    五夫人神色一怔,讪讪没有说话,大太太笑了起来,指着析秋道:“也不知羞,姑娘家也说这样话。”

    析秋掩袖笑了起来,五夫人握着她手很自然就松开了,她暗暗摇头,看来藤秋娘把自己撞见她堵着萧延亦说话事,说给五夫人听了,五夫人这里怕是记恨上了!

    大太太又和五夫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顺势站了起来:“也不早了,我去析华那边坐坐便回府了,待太夫人回来,也劳五夫人转告一声,我就不等她了!”

    五夫人点头:“好,我送送亲家太太!”说完亲昵挽了大太太手,两人说说笑笑出了门。

    析秋和佟析砚两个人跟后面,有意将距离拉开一些,佟析砚就挨着析秋小声说道:“五夫人越发得寸进尺了!”析秋笑笑,没有说话!

    析秋又陪着大太太去佟析华房里坐了会儿,就回了萧延筝院子,她正睡觉,析秋便回了自己房里,司杏帮她把外间褙子脱了,边为她松妆面边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析秋回头看她,笑道:“想回去了?”司杏点点头回道:“别人家自是不如自己家里自。”

    是啊,别人家终不如自己家里自。

    她暗暗挑眉,什么时候她已经把佟府当成自己家了?!

    她靠迎枕上长长舒了口气,春雁又拿了热毛巾来给她敷退,司杏又重拆了药给她换,析秋看着她手里没见过包装,问道:“这是抓药?我怎么没瞧见过!”

    司杏一怔,脸色变了一变垂了脸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姐怕是记错了!”

    析秋眼睛微微一眯,没有说话,司杏心里咯噔一声,余光看了眼析秋,敷膝盖上手动了动,犹豫了半晌终是道:“是……是表少爷托人送来。”

    析秋睁开眼睛看着司杏道:“表哥?他托了谁送来?”

    “钱妈妈前日和大太太回府了一趟,晚上回来时候,就悄悄把这个给我了,说表少爷不要让我们告诉小姐,我就没说!”司杏说着偷看了一眼析秋:“奴婢觉得表少爷也是关心小姐,所以才收下!”

    析秋声音渐渐冷凝下来,看着司杏道:“当初我怎么和你们说,以后但凡有东西送进来,除了大哥哥和七弟,其它人一概不要留,可你呢,把我话当做耳旁风了,不但收了还替他瞒着!”

    司杏跪了下来,连春雁也吓得并着她跪析秋脚边,析秋眯着眼睛看她们道:“这是我后一次说这样话,以后若再有这样事发生,我定不会轻饶。”

    “奴婢记住了!”六小姐很少生怒,可若是生气了却很可怕,而且她但凡说过话,就会做到,所以她才听了徐天青话,瞒着析秋。

    毕竟是跟自己身边很多年,析秋也了解司杏个性和动机,她心软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司杏就站了起来,默默把手里药换成原来太医开膏药,析秋闭着眼睛靠床上没有再说话。

    晚上洗梳了之后,析秋靠床上看书,外头代绢隔着窗户喊了声:“六小姐。”坐床边春雁一愣,便起身走了出去,和代绢窗根下说了几句话,代绢便跟着春雁走了进来,看着析秋代绢回道:“六小姐,四小姐她……不见了。”

    析秋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代绢问道:“什么叫不见了?可仔细找过了?”

    大太太把四小姐交给她和代菊时,可说过,若是四小姐出了事便拿她们是问,心竹和心梅下场她可是亲眼见过,她现只要想到这些,她就腿软连步子也迈不开,她原是想去求大姑奶奶,可大姑奶奶毕竟和大太太是母女,和她说了就等于告诉了大太太,思前想后就只有六小姐合适了,她忍着害怕和代菊还有钱妈妈侯府偷偷找,可又不敢惊动了旁人,所以提心吊胆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毫无结果。

    四小姐能去哪里,出府是必然不可能,可侯府那么大,她们要想藏起来,她们想找到那也是不容易。

    “可去告诉了大姐姐?”析秋并没有立刻从床上起来,侯府不如佟府方便,守卫又森严,佟析砚想出去那是不可能,就只能府里,即是府里便是她去也没有用,就只能去请佟析华了。

    代绢噗通一声跪地上,泪眼朦胧看着析秋道:“奴婢不敢去告诉大姑奶奶,四小姐已经出去两个时辰了,奴婢附近偷偷找过了,都没有见着人,实没有法子了,才来求六小姐,求您帮忙想想办法。”

    “我哪里就有办法!”析秋叹了口气:“这事只能去求大姐姐,便是我去也只能随着你们一起去找罢了!”

    代绢哭了起来:“六小姐求求您了!奴婢和钱妈妈,代菊命可都您手上,大太太来前交代过奴婢,但凡四小姐出事,便唯我们三人是问,奴婢哪里敢去告诉大姑奶奶!”

    钱妈妈?!析秋目光动了动,让春雁把代菊扶起来,道:“我和你去看看吧。”钱妈妈曾帮过她,不为佟析砚也为了钱妈妈!

    代绢喜极而泣,急忙和春雁一起服侍析秋穿衣裳,房外宋妈妈听到声音探了探头,看到代绢里面,目光一闪人就离开了门口,趁着夜色迅速出了门。

    析秋由代绢前面打着灯笼,司杏和春雁挽着析秋,上了甬道去了佟析华院子。

    进了门,钱妈妈和代菊正束手无策房里打转,一见析秋进来立刻激动过来,钱妈妈道:“六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都两个时辰了,四小姐还没有回来!”她倒不怕别事,只怕四小姐再和府里一样,找了个地儿寻了短见什么,那她这半辈子辛辛苦苦积累所有东西,可都要瞬间覆水东流了!

    “妈妈不要着急”析秋看了眼床上东西,又问道:“你仔细说说,四小姐什么时候不见,你们怎么都没有跟着呢。”

    钱妈妈回道:“奴婢和代绢到前头去拿晚饭,留了代菊房里陪着四小姐,可等我们回来时候,代菊就说四小姐不见了!”她说完,析秋又去看代菊,代菊哭着道:“奴婢就守门外,后来院子里有个面生小丫头,说是大姑奶奶身边服侍,和我聊了几句,又说和我借两个花样子,我就带她到我房里去了,奴婢住耳房里,就怕四小姐出去我不知道,就留着门没有关,还特意注意院子里动静。不过转眼功夫,等那小丫头离开我就又回到原来地方守着,可总觉得不对劲,这才注意到四小姐房里没有声音,我心里担心就推了门进去看,才发现四小姐根本不房里。”

    她说着哭了起来,她才到府里不过半年,前些日子还道自己运气不错,到主母房里当差,可转眼急转直下,恐怕连性命都要丢了!

    析秋皱了皱眉,二房离正房不过几步距离,正房里进进出出总有声音,佟析砚想出去,必然会被代菊看到。

    除非……

    她没有走正门?

    她一声未出,出了房门就到后堂,后堂外面有两间倒座,倒座里没有住人里面零散堆了些平常不用桌椅,倒座外面就是院墙,佟析华当初存了心要把外面圈进来,所以院墙并未砌很高,也就约莫一米多高,她站墙头下比了比,佟府院墙她是没有办法爬过去,可这堵墙若是脚下踏个凳子,还是很容易!

    难道佟析砚是从这里走?

    析秋想了想,回头对钱妈妈和代菊几人吩咐道:“代菊和代绢到后花园里去找找,打着灯笼,若是旁人问起来,就说四小姐养着猫不见了,也别多说!”代绢和代菊点点头,析秋又对钱妈妈道:“你留这里等着,一来若是大姐姐来你也能说上话,二来房里留着人若是四姐姐回来,也有人能给去报个信。”

    钱妈妈回道:“奴婢知道了!”

    析秋就抬着头,朝院墙外面看去,她带着司杏司榴就绕开了正院出去,走到后罩房外院墙,这里种了几株桂花,此刻光秃秃视野还不错,她让司杏举着灯笼四处看了看,果然看到地上有两只不大却很深脚印,像是有人从高高地方跳下来,踩脚印。

    她抬头四处去找,目光就落离景阁里。

    她提着裙摆走到离景阁门口,门外并没有守着人,院门也只关着,析秋门口犹豫了片刻,司杏便开口朝里面小声试探喊了几声:“四小姐?!”

    析秋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可若是佟析砚从这里出来,她除了这里能去哪里?府里到处都是人,她虽常常来侯府可若是很熟倒也说不上,她又是一个人又怎么会跑远。

    她想了想,就让司杏去推院门,司杏略一迟疑,就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静悄悄,借着灯笼发出微弱光芒,她略打量了一眼院子格局,侯府院子格局大多相近,这间也不例外,院中一个花坛,里面并未种花,甬道上落了些许枯叶,显然这里不常来人。

    可是,空气中却飘着一股酒气!

    析秋微微皱眉,司杏和春雁互相看了一眼,道:“小姐门口等等,我和春雁进去看看。”

    析秋犹豫了片刻,这里没有住人又是守卫森严侯府内,危险必然不会有,就怕临时有人发现她们会说不清楚,索性现是晚上,想必也不会有人来,她想了想就点头道:“若是四姐姐不,你们就赶出来。”佟析砚不会是躲这里偷偷借酒消愁吧?!

    两人点了点头,析秋把灯笼递给她们,等两人去了后院,自己就退开了一步,站院门口等她们。

    “你这里做什么?”冷不丁,忽然有道声音她身后响了起来,她惊了一跳,下意识就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身体却已经本能退开两步,靠着墙去找出声人。

    随即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黑影,暗淡光影中她认出来人是谁,析秋放下了手看着他,声音里透着丝不悦:“萧四爷,这就是您打招呼方式?!”

    萧四郎眉头略挑了挑,眼底浮现出丝诧异来,这是析秋第一次外人面前,露出除了微笑以为旁情绪,他竟是尴尬咳嗽了一声,目光不移看着析秋,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一分,将刚刚话重复了一遍:“你这里做什么?”然后挑着眉看她,好像问这样你可满意?!

    析秋就恢复了淡然表情,侧着身很从容屈膝行了礼,回道:“四姐姐猫不见了,我替她寻一寻,不留意就进了这里来了,抱歉!等我丫鬟出来,我就会离开!”

    析秋忽然想到,她和萧四郎见了三面,却每一次她都非常狼狈,第一次大老爷书房下,她无路可走躲树后面,第二次萧延筝房里,她被萧延筝咬了却不敢动,尴尬忍着痛,今天这次却是闯进了他曾住院子,被他“抓了个现行”。

    萧四郎负手,始终高高站门口台阶上,就这么看着析秋,面容笼暗影中析秋看不清,但那双狭长凤眼,却发着微亮光芒,让她一眼就能看得见,很具有标志性!

    “寻猫?”他终于动了动,只是动了眼睛四处看了一眼,又音无波动道:“可寻着了?”

    这问题问,析秋忍不住抚额,回道:“不知道,要等我丫鬟出来才能知道结果。”此刻她反而希望佟析砚不要里面,若真当着萧四郎面将佟析砚带出来,指不定他会怎么想。

    萧四郎煞有其事点点头,没有打算离开,也没有打算进来,高大身影几乎将门堵了个严实,他沉吟了片刻道:“伤,可留了疤?”

    析秋挑了挑眉,想了片刻终于跟上了他思路,下意识摸了摸手背微微凸起一点,平日里看去不会发现,因为疤痕和皮肤颜色相近,可若是用手去摸便能感觉到沙粒般凸起,类似疤痕增生硬结,她没有多想就回道:“留了点,不过不明显。”

    “留了疤?”萧四郎皱了皱眉,目光就落析秋手背上,他样子析秋都怀疑他是不是能这么暗光线中真能看见,耳边就听他声音微冷问道:“伤药……你没用?”

    “啊?”析秋将手拢袖子里,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没有!”

    “扔了?”

    析秋心里几乎哀叹,她要怎么回呢,是谢谢他药,但她不方便留着所以就扔了,还是说你药效果不佳,我用是用了可以依旧留了疤。

    她选择了前者:“没有用。”算是变相同意了他说法。

    萧四郎没有说话,鼻尖冷哼一声,目光落通往后院夹道里……

    便是他这一哼,析秋仿佛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酒气……和院子里飘散酒味很相近。

    是不是说,他她们进来之前,就已经这里里喝酒了?

    析秋脸蓦地一下红了起来,那她说进来找佟析砚猫,是不是他早就知道她说慌?!析秋有些心虚侧开目光,希望春雁和司杏早点出来,她能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院子里静悄悄,除了她和萧四郎彼此呼吸声,再没有一点声音,萧四郎依旧站门口,余光看着析秋道:“你丫鬟是不是从侧门走了?”

    析秋一愣,问道:“还有侧门?”

    萧四郎也不看她,回道:“后院有道侧门,离二哥院子不远!”析秋就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这里,她们不会先走了。”其实心里却有些不确信,如果是她一人这里,司杏和春雁必然会回来,可萧四郎这里,她们或许因为害怕,或许因为怕连累自己,见到侧门就绕开佟析华院子先出去,再院外等她也不是不可能!

    “嗯。”几不可闻嗯了一声,萧四郎再次没有了声音。

    如果司杏和春雁真从侧门走了,萧四郎又不离开堵着门,她总不能一直呆这里吧?!

    “四爷既是回来,就必是有事吧,那我就到外面等吧!”析秋微微笑着看着他,朝前走了几步,抬手指了指门口,示意他让一让。

    萧四郎挑眉,看着她道:“这里远,你不从侧门走?”

    我走不走似乎与你无关吧!析秋依旧是笑着回道:“不用,这里路好走些。”

    萧四郎就点点头,负手侧身下了台阶看着析秋,析秋就朝他屈膝福了福,提着裙摆上了台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她正要出门时,身后又传出他话:“你腿也受了伤?”

    析秋眉梢一挑,她走路姿势这么明显?

    仿佛看出她疑惑,萧四郎眉头蹙了蹙,析秋想了想回道:“受了寒气,养几天就好了!”说完,也不等他再说话,提着裙子就飞出了门。

    站甬道上,她终于是松了口气,可司杏和春雁并没有找来,她不敢走远怕她们寻不着佟析砚又丢了她心里着急,只能站佟析华院子和去萧延筝院子小径等着。

    夜风很凉,也不知佟析砚到底躲去了哪里,她心里暗暗怀疑,佟析砚这几日一直和府里婆子走近,又让那婆子偷偷帮自己送过信,会不会是那个婆子帮她偷偷出了府?

    想到这里她有暗暗摇头,侯府不比佟府,出门不单是宣宁侯夫人对牌,还要内院总管对牌,两个对牌一个不能少,方才能出去,那婆子便是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帮着佟析砚走出去。

    难道佟析砚……

    她打住了自己念头,蒋士林伤好了,佟析砚该做也该是去和蒋士林共同努力,让大太太同意他们婚事才是,至于寻短见该是不会!

    念头闪过,她就看到小道上,灯笼光线若隐若现,紧接着就听到春雁惊喜声音:“小姐!”两人匆匆跑了过来:“小姐,您果然先走了!”

    什么叫果然先走了?析秋眉梢一挑看着她们。

    春雁就笑着道:“我和司杏后院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四小姐,就顺着原路返回,可回来没有看到您,却看到萧四爷了,我们两个害怕正想怎么去解释,没想到萧四爷却告诉我们您从正门先走了。”

    析秋瞪着眼睛,有种她被耍了直觉……

    春雁和司杏无所觉,对析秋道:“四小姐不,这大晚上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吧,说不定她已经回去了呢。”析秋略沉吟,就点头道:“回去再说吧。”再找不到,就只能让佟析华派了婆子去找了!

    她带着两人回到佟析华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佟析华捧着肚子站门口,面色难看看着析秋,问道:“可找到了?”

    析秋不知道佟析华怎么知道,但现想瞒也瞒不住了,便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佟析华气息起伏不定想,显然气不轻,她目光阴寒看了眼钱妈妈几人,就对着身边林妈妈道:“带几个丫头婆子去找,动静小些,别惊着别人!”

    林妈妈点头应是,点了几个婆子和丫头,正要出门,远远正门口就看到佟析砚走了进来,看到佟析华和析秋都,便露出疑惑样子来:“大姐姐还未休息?出了什么事?”

    佟析华没有看她,目光似箭一般射向她身边人,却问佟析砚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也不和身边人留个话,不知道我和六妹妹担心你?!”

    佟析砚露出歉意表情来,垂了头道:“我就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让大姐姐和六妹妹担心了,对不起!”说完又转头看着身边人道:“又路上碰到藤小姐了,她怕我一个人危险,就送我回来了。”

    析秋暗暗叹气,就听藤秋娘朝佟析华侧身行了礼,道:“二夫人。”又朝析秋行了半礼:“六小姐。”析秋淡淡回了礼。

    佟析华冷笑着看着藤秋娘,道:“真是多谢藤姑娘了,这夜里路黑,藤姑娘也早些回去,改日我再好好谢谢藤姑娘!”说完,根本不给藤秋娘说话时间,对林妈妈道:“妈妈去送一送,可不能让藤姑娘走错了路!”

    林妈妈声音很大,回道:“回夫人,奴婢明白,定不会让藤姑娘走错了路!”说完,走到藤秋娘身边,手一抬道:“姑娘请!”

    旁边秋萍领头低低笑了起来,秋露也是目露鄙夷看着藤秋娘。

    藤秋娘脸色很难看,可依旧强撑叹了口气,低着头朝佟析华福了福,回道:“多谢二夫人!”说完带着丫头婆子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停下来,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佟析华笑道:“瞧我,忘了件事,适才路上碰到二爷,他让我给二夫人带句话,说他晚上有事就不回来了。”说完,也不和林妈妈一起,带着丫头婆子扬长而去。

    佟析华步子退了一步,气了个倒仰,呼着气抬手指着藤秋娘没说出话来。

    析秋担忧看了眼佟析华,目光又落她肚子上,佟析砚再不明白此刻也知道了藤秋娘意思,她急红了眼睛一下子过去扶住佟析华:“大姐姐,您没事吧,我……我不知道她……”

    佟析华恨恨瞪了她一眼,却看到佟析砚清澈毫无心机大眼,又无奈叹了口气,厌烦挥了挥手道:“你去歇着吧,以后没事不要乱跑了。”

    佟析砚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六妹妹,今儿辛苦你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佟析华脸色很难看,撑着腰仿佛马上就要倒下了一样,析秋就看着她问道:“大姐姐可要请太医回来看看?”

    “不用。”佟析华不耐烦回了句,就带着丫头往外走:“你们都歇着吧。”说完头也不回回了前院。

    佟析砚担忧看着佟析华背影,等她走了又去看析秋,析秋叹了口气看着她道:“四姐姐也早点休息吧。”佟析砚看着析秋背影,终于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代绢捡回条命,此刻再看佟析砚简直就如重生一样,上前半扶着佟析砚:“四小姐进去吧,夜里凉!”

    佟析砚点了点头,又对她吩咐道:“六妹妹没有穿披风来,你把我披风送过去。”

    代绢就点了点头,立刻回了房里,拿了件披风匆匆去追析秋。

    这边佟析华回到房里,秋萍小心翼翼端了茶递给她,小声安慰道:“二夫人,您消消气,二爷外院呢怎么可能回来,便是回来也不可能让她带信给您,她不过想气一气您罢了,您可千万不能上了她当。”

    “闭嘴!”佟析华一巴掌挥开秋萍手里茶杯,瞪着她道:“没用东西,让你去服侍二爷,他却连碰都不肯碰你,你说我留着你做什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秋萍捂着被烫红手背强忍着泪,她也想二爷看她一眼,可是二爷进了房里,见到她里面,连说句话机会都不给她,转了身就走了,她就是满身本事,总也不能追出去让满院子丫头婆子看笑话吧!

    她不敢说话,佟析华气却没有消,她扶住炕桌艰难坐了下来:“现侯爷灵柩还停府里,谅她们也不敢怎么样,想把我挤开,那也看看有没有本事!”等她诞下孩儿,再好好收拾他们!

    秋萍怯怯点点头,佟析华看也不看她道:“你去看看,二爷今晚到底什么地方。”

    “是!”秋萍点了头,迅速掀了帘子出了门。

    林妈妈去送藤秋娘,路上藤秋娘放慢了脚步,就回头笑看着林妈妈,脸色一改方才趾高气扬,低声下气去和林妈妈说话:“妈妈……”

    林妈妈眉头一横,扬着脸上冷哼一声。

    藤析秋就看着她,声音里含了委屈:“我……是不是又惹二夫人生气了?”她顿了顿眼泪就落了下来:“我刚刚实是觉得丢了面子,一时气冲了头脑说了胡话,还望妈妈替我和二夫人说话好话,我今晚没有见到二爷,那些话都是我编!”说着垂了头。

    林妈妈就没好气看着她道:“姑娘怎么说是姑娘事,我们夫人也不是小气人,便是姑娘碰见二爷也不稀奇,有事能发生一次便就会再有下次。况且,如姑娘这样人说话做事,我们夫人也不会放眼里,记心里,姑娘若是有本事便去做哪些偷鸡摸狗事,但凡闹起来,丢也不会只是姑娘一个人脸罢了!”

    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一位未出阁小姐,饶是藤秋娘有心理准备,也红了脸,她垂着头哭了起来,又哀求看着林妈妈:“妈妈别这么说,那天事我也是一时糊涂,后来姐姐训斥过我,我也想明白了,以后再不会做那样事,我过些日子也要回家了,以后也不定还有机会再见二夫人,还求妈妈帮我和二夫人求求情,念着我年纪小,大人不计小人过。”

    林妈妈冷笑一声:“姑娘还是消停消停吧。好走……奴婢就不送了!”说完就离开。

    藤秋娘却突然抓住了林妈妈手,朝林妈妈柔弱笑了笑:“还是要多谢妈妈相送,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说完,也不等林妈妈说话,率先走了岔道回五夫人院子。

    林妈妈目光一闪,捏了捏手里荷包,不动声色回去。

    进了佟析华房门,林妈妈就就将藤秋娘和她说一一转述给佟析华听,又露出嘲讽笑把藤秋娘给荷包拿出来给她看:“真是大手笔,奴婢瞧过了约莫七八两银子。”

    佟析华眼睛骤然眯了起来,似笑非笑道:“给你,你就收着,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