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衣服您穿着立时就年纪好几岁。”五夫人第一时间站起来,笑着去挽着太夫人:“这褙子和裙子无论是颜色还是面料搭配都恰如其分,尤其是这海棠花绣工,真栩栩如生。”五夫人说着掩袖而笑。
大太太眉眼间满是悦色,也太夫人笑了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年轻许多。”说着笑眯眯坐了下来,五夫人就笑着道:“可不是,六小姐绣工我可亲眼见过,给我儿做几件小衣裳,那阵脚绣法,我拿了与母亲瞧,连她也夸赞不已。”
一屋子热闹气氛就冷了下来……
这里都是精明人,刚刚大太太明明说是几位小姐一起绣,到了五夫人这里却独独点出了析秋……明着拆大太太台。
析秋眉头微微一皱,抬头去看大太太,果然见她脸色变了几变,很不好看,钱夫人几人则各自转了身与旁边说话,又或者如伯公夫人那般,仿佛没有听到低头喝茶。
太夫人眼见微微一眯,一丝凛厉自眼底划过,她很巧妙让开了五夫人手,萧延筝就不动声色接过五夫人挽着胳膊,去挽了太夫人,太夫人就转了脸去和萧延筝说话:“你瞧瞧,亲家几位小姐手多巧,倒是你得多学学才是。”没有人接五夫人话,把她丢了一边。
析秋就注意到,五夫人唇角飞浮现出一丝嘲讽,又转瞬消失……
“别这么说。”阮夫人就接了太夫人话:“二小姐蕙质兰心,我可是听说二小姐一手字写可是比侯爷还出色。”
钱夫人目光一转也笑着凑趣:“我瞧着这一屋子小姐,可个个都好,瞧着她们这朝霞明玉似模样,我们这些老,就真是自惭形秽了。”
一屋子人笑了起来,阮夫人就笑看着钱夫人道:“姑奶奶可别这么说。”然后又摸着自己脸:“我可觉得我还年轻很。”
大夫人就笑指着阮夫人半天没说出话来,就连清清冷冷侯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刚一瞬尴尬气氛,笑声中迅速褪去。
大太太脸色稍霁。
五夫人已恢复了常态,也随着众人微微笑着。
“这两个真不愧是一家子姑媳,真真尖牙利嘴。”太夫人喝了茶顺了气,又慈眉善目看向析秋几人:“倒是我们光顾着说话,让亲家小姐觉得无趣了。”
佟析砚就站了起来,朝大太夫人道:“听几位夫人说话,我们也长见识,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无趣呢。”
太夫人就笑着点了点头,指着萧延筝道:“你也别陪着我,去和亲家小姐坐着,也陪着她们说说话。”
“是!”萧延筝就笑着起身,已经有丫头搬了杌子放析秋旁边,她就析秋身边坐了下来。
这边夫人们说话,说是陪她们可萧延筝也不好真扯开话题情聊,四个人就干坐着继续听几位夫人说话,又说了会儿,钱夫人就提议打叶子牌,太夫人就点头赞同:“这主意好,也不能干坐着,打打牌时间也过。”
阮夫人和伯公夫人也没有意见,大太太却站了起来:“几位夫人先玩着,我正好也去看看析华,说是忙也好些日子没回去……”叶子牌四个人正好玩,大太太主动退出去,也省一人旁边干陪着。
“这怎么说,您今天可是主客,您要是走了,我们这些陪衬,哪还有脸待!”钱夫人就拉住了大太太笑看着她:“亲家太太可不能走。”
大太太道:“我去去就来,您先坐坐。”太夫人也为大太太解围,对钱夫人道:“你这猴儿,让亲家太太去吧,也难得来趟,析华这两日身体不大爽利,去了也能宽宽心。”
钱夫人就收了笑,问道:“可请了太医诊了?那里不舒服?怪道今日没看见她。”
太夫人笑着回道:“说是风寒,也不是大事歇几日就好了。”又转了脸对伯公夫人和阮夫人道:“让她们母女说说话,我们打叶子牌。”又对萧延筝和吴妈妈道:“你们陪着亲家太太去,也带着亲家小姐去园子里逛逛,六小姐和八小姐可是第一次来侯府。”
大太太就笑着和众人辞了,佟析砚和析秋佟析玉也朝几位夫人行了,由萧延筝陪着带着各自丫头婆子去佟析华那边。
出了门,大太太走前头,由吴妈妈陪着两人前头说着话,萧延筝则和析秋并肩而行,佟析砚走前面佟析玉则跟她身后,与她小声不知道说着什么。
“我住这后头,过了穿堂后面有个院子,待会去我哪坐坐。”出了太夫人院子,萧延筝就指着与右侧耳房一墙之隔一个穿堂介绍着,又转了手指着东面:“那里是竹文阁,是大嫂和大哥院子。”又指着偏南地方:“二嫂院子,从这里穿过小花园就到了,五嫂原本住离二嫂不远梅园,后来怀孕又说风水,又说八字,就搬到娉澜轩去了。”
析秋察觉,萧延筝说起五夫人时,语气骤然就冷了几分。
她觉得相比较上一次,五夫人今天表现非常奇怪,仿佛处处针对大太太,心思闪过她就听到萧延筝感叹道:“你们家女儿多,一定很热闹吧,不像我,平日里都没处走动。”
析秋目光一闪,想到她和佟析言之间矛盾,又想到佟析玉今儿古怪,确实够热闹,笑道:“倒也不见得,平日里各自都待院子里,没事时也不大走动。”
萧延筝若有所思点点头:“也是,我和二嫂,五嫂……说是住一个院子里,可若不是去母亲那里请安,也从不走动。”她说完,又想到佟析华是析秋姐姐,就又笑道:“不过因为二嫂常常母亲这里,说话倒也不少。”
析秋就抿唇笑着,侧目去看一路走过小径,两边种了几株正盛开玉兰,几株芭蕉长粗大茂盛,一路走过去路过一座长满了青藤石山,底座落水里,水里养了些红,白金鱼,景色清丽雅致,却又不失端庄大气。
等这条小径仿佛走到了头,前面大太太就拐了个弯,路边种树又换成梨树和杏树,眼前就出现了个高高宽宽红漆如意门,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门,见到大太太两个婆子立刻蹲身行了礼,大太太就朝她们点点头,进了门里面。
析秋也随着众人进去,已经有小丫头飞穿过一个宽宽穿堂,跑进了正院里。
过了摆放着八仙桌和一溜七八张座椅穿堂,就是种了冬青和薄荷一座五间院子,红墙灰瓦窗几明净,正打量着,正房门口帘子一掀,佟析华微带急切身影出现了。
“娘。”佟析华几步下了台阶,朝大太太走了过来:“我道您还有会儿呢,正想让人去婆婆那里瞧瞧呢。”
大太太就皱着眉头,顺势扶着她胳膊:“怎么这样没轻重,你现可不比以前,得处处小心些才好。”说完就觉得当着吴妈妈和萧延筝面说佟析华有些落了她面子,才缓了脸色道:“走路也轻巧些,别让太夫人担心才是。”
佟析华就笑着点头,吴妈妈也笑着道:“亲家太太也不用担心,二夫人心里有数着呢。”
太夫人身边吴妈妈为佟析华解释,大太太心里自是高兴,就拉着吴妈妈手道:“您也随我一道进去坐坐,忙了一上午,也歇歇脚。”佟析华也点头道:“前几日妈妈风湿也没好利索,这么走个来回也难受很,不如我让秋露替您回去伺候母亲,你留这里歇一歇。”
“风湿?”大太太皱着道:“那果真该歇歇。”又道:“我哪里还有几贴年前老爷自永州稍来膏药,说是一个江湖郎中偏方,我用着一个冬天也没怎么犯过,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两贴过来,你试着若是好,我再带信给老爷,再去寻几贴回来。”
“多谢亲家太太了。”吴妈妈朝大太太蹲身谢过,转了话依旧是还是委婉道:“太夫人那边离不了奴婢,稍后奴婢再来借您罢。”
“那我让人送送您。”佟析华也不强求,就唤了身边一个丫鬟:“你去送送吴妈妈。”
丫鬟应是,就扶着吴妈妈手下了台阶出了院子。
这边佟析砚几位小姐,朝吴妈妈道:“妈妈慢走。”待人离开了,又上前去给佟析华屈膝见了礼,萧延炙也微微福了福,喊了声二嫂。
“几位妹妹都来了。”佟析华看上去很高兴样子,眼睛比平日瞧着多了几分神采,脸色也好看许多:“正好二爷刚刚着人送了些葡萄进来,你们去尝尝。”
“这季节哪来葡萄?”大太太就看着佟析华问道。
佟析华满眼都是笑回道:“说是让人丛南方送来,葡萄上叶子还是绿呢。”她想到自从怀孕后,萧延亦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对她态度比起以往,却要亲近了许多。
大太太也很高兴,携着佟析华手上了台阶,早就有小丫头撩着帘子,析秋就和萧延筝并肩进了房里,待看到房里装饰,她眉头忍不住微微挑了挑,正厅墙面上挂着《富春山居图》,下面也是长长黄花梨供桌,桌上放一只五彩梅瓶,并着佛手,凤梨,香橘等供果。
左边是一顶高高多宝格,宝阁里每一格摆饭物品,不如太夫人那里瓷贵,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石头,有圆润鹅卵石,色彩明丽雨花石,还有古文旧物般太湖石,林林总总颇有些石艺博物馆感觉,一只素三彩镂空熏炉下方,正袅袅冒着淡淡熏香……
头顶上,色彩明艳承尘让人心情愉,四处墙角各挂着两只菱形宫灯形状也透着几分轻,右边是紫色素罗纱罩帘,帘子后面是一个八方落地鸡翅木牧童戏水图屏风,走进来仿佛进了田野乡间感觉,处处与大自然接轨。
她没有想到,佟析华对房内装饰竟有这样独特品味。
仿佛是听到了她心声,萧延筝走进她靠她耳边道:“二哥就喜欢这些石头,这房间装修也是他亲自让人做,每一处都是他画了图纸,亲自选。”析秋原来如此挑了挑眉,点头道:“确实很特别。”毕竟是大姐夫,她也不好过多评论。
大太太已经和佟析华进了屏风后面,萧延筝和析秋稍拖了半步,佟析华已经吩咐了小丫鬟们上茶上点心,方方短几上果然摆着几串挂着水珠紫红葡萄。
“六妹妹吃吃看,若是喜欢,等回去我给你们装些带回去。”
析秋朝佟析华笑着,就乖巧摘了一颗葡萄放嘴里,点着头道:“果然味甜汁多……带回去倒是不用,我便大姐姐这里多吃些罢。”
“你喜欢就好。”佟析华笑着又去看佟析砚和萧延筝:“今儿可劳烦二妹妹帮我招待招待她们了。”
萧延筝笑着摇头道:“本就是应该,二嫂不必谢。”
大太太心里惦记着佟析华怀孕事,可当着这么未婚姑娘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析秋看出大太太有些心急样子,就朝佟析砚眨眨眼睛,佟析砚立刻明了站起了身体,对大太太道:“母亲和大姐姐说话,我们到院子里坐坐,我刚才进来时,好像是看到花架子上爬着金银花,我想去瞧瞧。”
大太太就目露紧张:“你可得担心些才好。”佟析砚就回道:“姐姐院子里没什么花草,我也带了口罩,母亲不用担心。”
萧延筝就诧异看了眼佟析砚,大太太就对萧延筝解释道:“二小姐也不是外人,四丫头她有些花粉症。”
“原是这样。”萧延筝就点着头道:“既是这样,那不如几位小姐去我院子里坐坐吧,我平日惫懒很,院子里光秃秃,什么也没种,四小姐我那边也能自些。”
佟析华就颇有些奇怪看了眼萧延筝,点头道:“那就多谢二妹妹了。”又指着旁边一个大丫鬟道:“把给几位小姐准备水果和糕点,都端到二小姐房里去。”
佟析玉就有点犹豫站起来,看着佟析华道:“不如四姐姐和六姐姐去吧,我想这里陪陪大姐姐。”
佟析华就诧异看了眼佟析玉,随即笑了起来:“还是八妹妹和我亲。”又指着佟析砚和析秋道:“这两个就是没良心。”
佟析砚就皱了皱眉,随即笑看着佟析玉道:“八妹妹心里有大姐姐也稍等等,二小姐可还这里等我们呢。”
“去吧!”大太太看着佟析玉:“稍后你们再回来和你们大姐姐说话。”
佟析玉就尴尬看了眼佟析华,垂着头福了福道:“是。”
析秋和佟析砚并着佟析玉就随着萧延筝,由丫头婆子拥着,出了佟析华院子,又重回到刚刚走过小道上,往回走。
待她们几个离开,大太太就急切拉着佟析华手,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露出紧张样子来:“太医说月份浅,可开了安胎药?你自己可有觉得哪里不适?我记得我怀你时候,就特别闹腾,无论吃什么都原原本本吐出来,那样整日里腹内翻江倒海着实不好受。我就怕你像我,怀像难看!”
佟析华就摸着自己依旧平坦小腹,笑着对大太太道:“母亲说,我倒是没有感觉,只是人比以前嗜睡了,这天天吃了午饭,用过晚膳,人就没了精神,房妈妈来之前我就想着请太医过府瞧瞧,却不料房妈妈来了,也是让我找太医诊脉。”她说着一顿,掩袖笑了起来:“我那几日心里直嘀咕,还以为得了什么病呢。”
大太太欣慰抓着佟析华手,红了眼眶道:“无论如何,终是怀了!”佟析华也笑着点头。
“我有事问你。”大太太忽然脸色微微一正,就看着佟析华道:“五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佟析华嘴角就露出不屑来,又面色一凛道:“可是她和您说了什么?”大太太就摇头否定了,将太夫人那里发生事和佟析华说了一遍,又道:“前些日子见还挺热络,怎么今儿就跟换了人似得。”
“哼!”佟析华目光一凝,像极了大太太似笑非笑时样子:“我当她多大本事,原来就是用这样小把戏而已。”她看着大太太道:“母亲别管,我倒是要看看,她一个庶出儿媳,能越过我去不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太太一见她这样,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佟析华就压低了声音对大太太道:“她想趁着侯爷不府里,撺掇着我去和婆婆提分家事,哼哼……拿我当枪使,我岂能如了她愿,前几日和婆婆吃饭时候,就把这事说了出来,婆婆当晚就喊了她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好几日没瞧见她府里走动,说是动了胎气,躺床上养着呢,连娘家母亲也请来了,还带了个十三四岁小丫头。”说着一顿,又眼睛一眯道:“整日里府里乱逛,我房里秋露好几次都二爷书房前碰见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便是没抓住罢了,抓住了大家就凭白撕了这脸,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大太太眉梢一挑,没想到这之间还有这样事,就问道:“那小丫头什么人?你可见过?”她觉得今儿五夫人和钱夫人说话时仿佛也是意有所指。
“见过!”佟析华脸上浮出一抹讽刺笑容,笑看着大太太:“与三丫头一般大,性格也是极像,事事想出头,却又没什么手段!”又凑近了大太太道:“也是庶出,被亲家夫人带来,定是打着送与谁做妾想法。”
大太太眼底划过讥讽,不过这样身份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笑着道:“你也别和她闹,如今你怀着身子,可不比她娇贵,若是出了什么事,便是十个她也抵不过。”她拧着眉头看着佟析华:“姑爷那边你也看紧点,虽说姑爷有分寸,可男人也说不好,若是吃了酒又或是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真出了事你再怎么样,你婆婆碍着亲家面子,也总不能把人怎么样,虽说房里多个人也没什么,但留着这样,心里也难免膈应慌。”
佟析华就若有所思点点头。
大太太原想和佟析华商量周公子事,可又压了下去,不如她先和钱夫人接触接触,也省到时候事情没成,闹得人皆知,总归是佟析砚名声重要!
“也没瞧见姑爷,他外院?”大太太便顺着转了话题,问道萧延亦。
佟析华回道:“说是来了几个发小,外院聚着呢,侯爷事府里虽是不提,但各自心里都提着,他也是干着急,夜夜睡不安生。”大太太也叹了口气:“老天保佑,侯爷平平安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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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坐。”萧延筝将析秋几人让进院子里,析秋一走进去,就明白萧延筝所说什么都没有概念,整个院落里干干净净,连株草都没有,光洁青石方砖铺田字形甬道,一路到五间院正房耳房,她含笑朝萧延筝看了眼,就回头对佟析砚道:“四姐姐可看见了,有人比你还利落。”
佟析砚院子里,除了几株冬青也是什么都没有。
佟析砚也笑着回头对心竹道:“明儿回去便把那几株冬青拔了。”好像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还显得整洁空旷许多。”
心竹捂唇笑着,直点头。
萧延筝就抿唇轻笑着,比起和析秋说话,态度要清淡许多。
这点析秋也发现了,萧延筝待人很被动,也很戒备,她若是认可了,就很热情活泼,可若是不大熟识,就显得疏离孤傲样子来。
佟析砚今儿心不焉,仿佛也习惯了萧延筝这样态度。
几个人依次进了正房,房间格局与太夫人那边相似,只是摆设既不是玉器古董也不是顽石,而是清一色五彩瓷器,五颜六色让人炫目,隔扇是蝶戏牡丹图,她们穿过隔扇进了离间,里面炕上铺着鹦鹉绿姑戎毡毯,炕几摆着依旧是五彩茶盘器皿,临炕窗台上摆着一只做工奇巧有点像小猪竹编蛐蛐笼子,里面没有蛐蛐和另外五个泥捏小人摆一起,还有个湖绿色雨花石,石头上用刀刻着“别有洞天”四个颜体而书大字,刀锋圆润看得出很有刀工。
析秋觉得那字体有些眼熟,却是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
佟析玉也看到那只蛐蛐笼子,就指着那笼子问道:“二小姐,这是装什么,做这样有趣。”
萧延筝目光忽然一亮,又随即黯了下来:“是装蛐蛐。”佟析玉只专注看着蛐蛐笼子,并没有注意萧延筝脸色变化,又问道:“谁手这样巧……真好看。”无论她今儿多么故作稳重,平日里话怎样少,佟析玉也不过只是八岁女孩子,看到奇巧顽事也露出童趣样子来。
萧延筝就让了佟析砚和析秋各坐了黑漆玫瑰扶手椅上,自己则炕头主位上坐了下来,一时没有说话,佟析砚就看出萧延筝好像并不高兴佟析玉提这事,又想到萧延筝疏离淡漠性格,就开口道:“二小姐房里东西自是好玩,你若是喜欢明儿回去也让人去市场上找找,给你买一只便是。”
岂料萧延筝忽然开了口,回道:“这只笼子买不到。”她说完,析秋三姐妹俱是一愣,就听萧延筝垂了眼睛道:“这是我四哥送我。”又起身拿起两只小小人物泥塑,一一指着介绍道:“这是大哥,这是二哥,这是三哥……这是五哥,这是我。”仿佛缅怀小时候美好时光。
析秋眉梢一挑,原来这几个看不清面貌泥人,有这层含义?!
可让她诧异是,原来萧府还有个三爷?而这几个小人里,也没有萧四爷泥塑……
佟析玉就很有兴趣,上去将萧延亦那只小泥人拿手里把玩,左右仔细看了看,自言自语道:“看着不太像大姐夫。”
萧延筝看了眼那只小泥人,回道:“只是随便捏着玩儿,自是不像。”佟析玉就哦了一声,又低着仔细去看泥人。
析秋觉得这个话题,让萧延筝似乎不大开心,房里气氛也变了变,就笑着啜了口茶,岔开话题:“二小姐这茶入口清淡,还有淡淡茉莉花香,是您自制吗?”
萧延筝果然脸色好看许多,就笑着道:“我哪会做这些,是金陵表妹送来,年年都送些,我也喝不完,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人包些给你带回去?!”
析秋就摇着头道:“这倒不用,我喝惯了清淡,这样偶尔尝尝也就罢了。”
萧延筝就点点头不再勉强,佟析玉终于从窗前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也尝了口茶笑着道:“果然很清香。”她又对析秋道:“六姐姐,我们回去也隽些茶花可好,我记得您院子后面种了一株桂花,我听人说桂花隽茶比茉莉还要香。”
佟析玉今天话特别多,析秋就笑着回道:“好啊,我也不会,只怕要多试几次才好。”佟析玉就高兴点着头。
佟析砚就垂着眼帘,默默半天没有说话,忽然抬头去看萧延筝问道:“听说侯爷又从广东回了福建,侯爷可有家书回来,他可提过战事如何?”
萧延筝就点头道:“几日前才回了一封,说是将倭寇堵了一个岛上了,这几日恐怕已经攻岛了,其它倒也没多提。”她眉梢一挑看向佟析砚问道:“四小姐关心战事?”
佟析砚就目光一闪,笑着道:“如今人人谈论话题都是福建那边事,况且,又是侯爷亲自带兵,也不由意了些!”
萧延筝回道:“不会太迟!大哥答应我中秋节一定回来。”
析秋正暗暗奇怪,为什么要赶中秋节前回来,这边已经听萧延筝说道:“中秋节……我及笄。”
“啊!”析秋笑着道:“原来是这样,那要恭喜二小姐了。”萧延筝淡淡笑了笑回道:“总有这一日,也没什么可高兴。”她抬头看着析秋几人:“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
析秋三姐妹皆是点着头道:“一定!”
正说着,佟析玉就忽然哎呀一声站了起来,道:“我帕子掉了。”左右各处乱找。
女子贴身之物,便是旧了不用也不能随意丢弃,何况别府里丢了,若是被丫鬟捡了也就罢了,若是被男子拾到,那便是有话也说不清了。
佟析砚很不悦看着她:“你今日这么莽莽撞撞,让丫头们去找找。”就回头对候门外心竹吩咐道:“你带着翠玉和司杏他们去找找。”又问佟析玉:“你帕子什么颜色,可有什么记号?”
佟析玉答道:“白色,上面绣着粉白玉兰。”
心竹点头应是,就带着司杏几个沿着来时路一起去找。
萧延筝也对她身边丫鬟道:“你也带着人去找找,也别惊动了旁人。”
那丫鬟是上次武进伯府析秋曾见过,她屈膝应了也带着人出了门。
佟析玉红着脸歉意道:“是……是我疏忽了。”坐立不安样子。
析秋就笑着安慰她:“侯府也不是旁地方,八妹妹也不用着急。”佟析玉就松了口气,点点头道:“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萧延筝身边丫鬟和心竹都回来,禀道:“一路上都找了,连花丛也翻了翻,没见着八小姐帕子。”佟析玉立刻站了起来:“会不会丢大姐姐房里了?”
佟析砚就叹了口气,也顺势站了起来:“我陪你去瞧瞧吧。”她觉得萧延筝脾气怪怪,也没什么话可聊,想着大太太和大姐姐该说话也说差不多了,不如回去那边,也能和大姐姐说说话。
佟析玉摇着手拒绝道:“不……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佟析砚就很不高兴瞪了她一眼:“这里我比你熟,若你迷了路怎么办,别到时候帕子没寻着,人又丢了。”
佟析玉就喃喃没有说话。
她们两个都要走,析秋也只能站了起来,道:“既如此那我也一起去吧。”萧延筝就拦住她道:“让四小姐和八小姐去吧,我们也好久不见,你这里陪我说说话吧,稍后我们再过去寻亲家太太。”
析秋就看向佟析砚,佟析砚点头道:“即是这样,你就这里陪陪二小姐吧。”
析秋见此也不再坚持,就和萧延筝一起将佟析砚和佟析玉送出来门,萧延筝又让身边丫鬟带着司杏司榴到耳房去喝茶:“若是有事会唤你们。”
司杏和春雁就看向析秋,析秋微微点头道:“去吧!”两人就随着萧延筝身边丫鬟去了耳房。
萧延筝拉着析秋手,笑道:“整日你来我往,想和你说句话都不行。”她拉着析秋没有再进左边离间,而是进了右边卧室,把析秋按坐黑漆福禄寿不断头圆桌边坐下,自己则到床后柜子翻了片刻,稍后则抱着个厚厚书出来:“瞧瞧这个。”显得很高兴。
析秋视线就落那本书上,萧延筝就打断她:“不是让你看书。”随即打开书页,从里面拿出剪纸花样子来:“看看这些,可都是我收集,然后一张一张画出来,又亲手剪出来……怎么样,你可喜欢?”
析秋接过来,放手里细细看了遍,是朵杏花兴致,她点头道:“谢谢,很好看!”萧延筝听着眼睛一亮,又从书页悉悉索索倒出十几张形状不一剪纸来:“你若喜欢下次我再多剪些。”
析秋一一将剪纸收起来,边道:“画出来就很费功夫了,你还剪出来了。”
萧延筝叹气道:“我平日也没事做,也不能出门,就只好房里做做这些,也能打发些时间。”
析秋抿唇笑看着她,安慰道:“这样也很好,至少很安稳不是,再说,太夫人也是担心你身体,你不出去她也能安心些。”
萧延筝无奈没有辩驳:“我也知道,只是日日待着家里,也觉得闷很,以前偶尔还能跟几个嫂嫂出门,自从上次武进伯府发了病,母亲就下了禁足令,我都好些日子没出门了。”
析秋没有话说,只能笑着握了握她手,萧延筝见她这样,忽然又笑了起来:“你也不用替我难过,我也知道是我自己想多了,旁府里姑娘,也不见得日日都能出去,还不是和我这病人一样,关家里。”
她今年就及笄了,按习俗该已订了婚事才是,或许等嫁做了人妇,自由能自己控制,也能好些。
萧延筝忽然想到什么,就问道析秋道:“我听说你们府里三小姐和任隽定了亲?”她说着一顿,又想到析秋可能不知道任隽是谁,就补充解释道:“就是武进伯父三爷。”
析秋就点头道:“上个月定,明年十月日子。怎么了?”
萧延筝就露出同情目光来:“和你们大太太说说,那门亲事可不能要,任隽整日里花街柳巷逛着,若不是四哥约束着,还不知浑成什么样,这样人若是嫁了,一辈子可就毁了。”
析秋就露出无奈语气,她总不能和萧延筝说,王姨娘明知道任隽作风,还依旧用心机抢这么亲事,对于她们来说,任隽作风如何不重要,重要是他是武进伯府任三爷。
“谢谢你提醒,我回去和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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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里,太夫人和钱夫人,阮夫人,伯公夫人一人坐了一边,正打着叶子牌,吴妈妈坐太夫人身边,时不时指着某张牌提醒着太夫人,侯夫人则陪着伯公夫人坐着,也不说话。
“太夫人,您真是我财神爷啊。”钱夫人忽然将太夫人扔出来九索插进自己牌里,又将自己面前放桌上:“胡了!”又很开心道:“今儿您是寿星翁,可是得好好发红包了。”
太夫人就哎呦哎呦捂着额头,和吴妈妈说话:“去!让厨房把中午要吃那只鳕鱼撤了!也免得有人吃着拿着,我白白亏了这样多。”
吴妈妈就忙点头附和:“奴婢瞧着,把这茶也换了吧,这金君眉换了老君眉罢了,也凭白了这好茶。”
阮夫人就用帕子捂唇直笑:“瞧瞧,果然姜还是老辣,这半活儿功夫可是把中午席面撤了一半了!”
一桌子人就哈哈笑了起来。
钱夫人就捂着笑疼肚子,一边洗牌一边道:“这亲家太太去了这样久,再不回来我们可真要被太夫人赶出去了!”
太夫人就嗔瞪着她,满脸笑:“便是亲家太太来,也是帮我赶你这利嘴拔尖。”钱夫人直乐,状似无意提到:“亲家太太真是好福气,这样多女儿,不像我满府里儿子,看着我真是头疼!”
太夫人目光一闪道:“你也不用羡慕,女儿有女儿好,这儿子也有儿子好,若是不孝顺便是儿女都全了,也不见得称心如意了。”
钱夫人怕太夫人想到萧四郎而心中不,就笑着岔开话题道:“那四小姐我瞧着不错,仪态端庄样子又好,可订了人家了?”
太夫人若有所思看向侯夫人:“应是没有,她是老二家嫡亲妹妹,若是定了她该提过才是。”侯夫人并不关心这些,就笑着摇头道:“瞧着年纪不大,该是没有。”
钱夫人就微微点头道:“若真是没有,那我可要和亲家太太好好絮叨絮叨了。”
“哦?”太夫人就停了手里动作问道:“可是为了你娘家侄儿?”
钱夫人就点头道:“还没定,今儿也没了外人,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那侄儿长一表人才,现也有功名身,提亲人家也不少,就是我一直拦着,想寻个门当户对小姐,太高了嫁过去仗着自己身世欺压他一筹,也不能出身太差,未免小家子气!”
太夫人就认同点点头:“正是这个理。”
伯公夫人略一沉吟,就笑看着钱夫人:“若真能成,你我两府倒真成了一家人了。”
钱夫人掩袖笑了起来。
正这时有个未留头小丫头门外探了探了头,吴妈妈眼尖瞧见了,就不动声色出了门,问道:“什么事?”
小丫头回道:“二爷让我回来禀告太夫人,说四爷回来了,稍后他会将人带进来给太夫人请安。”
吴妈妈眼见一亮,点头道:“去回了二爷,就说太夫人知道了。”小丫头应声而去,吴妈妈也回了正房,太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就见太夫人打牌手一顿,目光顿时浮出一分凛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