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皇位是篡位所得,儿子们也都骨子里带着不安分。从十年前苏典,到现苏必、苏亦和苏壬,只要有实力都想用武力来篡夺大顺朝帝位。
八月初五正午时分,皇宫。
这是一场早朝连着午朝朝会,朝会规模从原本几十名官员发展到午时三百多名,还不断有官员奉诏聚集过来。这也是一次没有朝议朝会,举行朝会地点也并非宫殿内,而是雅前殿外,官员不是站着也不是跪着,而是三五成堆地坐院门口空地上,皇帝雅前殿内,只有召见大臣才能进内。
国丧孝服还赶制中,与会大臣只是象征性地用白布缠着头。皇室亲眷则另有黑纱缠臂。
老皇帝遗体已挪到了正英宫,此时能坐雅前殿内议事都是皇手下绝对重臣,除了右相袁博朗和刘愈夫妇,还有各部尚书以及负责长安城治安京府少尹隋乂和柴锦,作为当权派四公主苏碧也其列。还有一人官职低,且是名女子,因为她是内廷女官,要负责妃嫔们安抚工作,因而留下。她留下还因为刘愈坚持,因为礼节法度上,她所知并不比一个礼部尚书少,便是博学多才自视甚高曲宁。
雅前殿内正商议着举国大事。
大事有三,一为先皇国丧和皇祭天大典。本来有礼部尚书,这些问题完全不用作过多考虑,只需由礼部依从旧例便可。但到目前为止,礼部尚书钱回下落依然成谜。刘愈甚至怀疑此人手上有遗诏副本,加派人手满长安城搜索。
国丧讨论并无太多障碍。拟定以右相袁博朗暂兼礼部尚书之职,主持一切事宜,而以四驸马柴锦为副手。这也是向外显示出皇和四公主关系紧密,打消外界疑虑。袁博朗本就是礼部尚书出身,礼部大典事宜可说是了熟于心。至于愚笨柴锦只是跟前跑后帮帮忙,他能力高低不会影响大典举行。
刘愈对国丧主持人选没有异议,只是对一细节提出质疑,便是嫔妃殉葬。
早些时候,曳夫人刚刚断了气,随了老皇帝步伐。死人找死人陪葬刘愈并不觉得如何。但袁博朗意见却是让所有嫔妃都要殉葬,包括生儿育女嫔妃。袁博朗这点提议不但遭到了刘愈反驳,连四公主也是毫不犹豫地加入刘愈这边。
苏碧会第一时间承认苏彦帝位,关键一条是母亲受胁于人,倒不是胁刘愈手上,而是受胁于复杂形势。投毒案只是权力斗争导火索。若非她苏碧继承帝位,换做是谁成为皇帝都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以对她实施打压,尤其是受害人曳夫人儿子楚王苏哲。
没有皇帝会允许一个强大政敌存身侧,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
苏碧虽觊觎于权力,但也自知是女子,父亲心目中份量不及那些兄弟,本来她很担忧母亲安危。尤其刘愈透露了皇帝要传位给楚王。令她意想不到是继位人竟是苏彦,苏彦主意不多事事听他师傅话,而刘愈,恰恰是她觉得可以信任盟友。苏碧对刘愈信任出自两方面,一来是刘愈那无所事事性格,二来是刘愈对十四公主情义。一个风流鬼,为了心爱女子母亲,总会力。
刘愈也确据理力争,丝毫不顾袁博朗脸面,当众大骂袁博朗迂腐。言辞咄咄甚至令一向倨傲袁博朗面红耳赤气说不出话。苏碧有些惊讶,他觉得眼前认真起来男人很像一个人,一个同样喜欢把旁人骂体无完肤——她自己。
“两位,消消气。”到后,劝和反而成为苏碧本人。
苏彦见右相和他师傅要失和。也紧忙劝解道:“袁相国,刘统领……此事不如日后再议,别伤和气。”
说“日后”,很可能会不了了之,殉葬事一旦放下也无法再提起。本来袁博朗很坚持,但见到刘愈和苏碧态度,知这事根本不会有定案,没有女儿会送母亲去死。袁博朗想到今天还有很多事要有定案,只能妥协。
紧接着是第二件大事讨论,就是官员任免和长安城治安。
这提议看似很重大,但真正需要讨论地方不多,无非是让官员保持现职原封不动,至于长安城治安,也是讨论一下何时接触长安城戒严令百姓生活恢复正常。
本来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刘愈提议当下便解除戒严,只是各城门严加盘查询问过往之人。这点基本也获得了大多数人肯定,唯独袁博朗又有了意见。
可能是觉得不服气,刘愈不管观点为何他都较上真非要挑出刺。速恢复长安城治安令百姓不起恐慌本是大势所趋,但袁博朗却坚持国丧乃为大典,要长安城百姓守孝。国丧期间不得婚庆嫁娶,娱乐活动也要停止,涉及到青楼楚馆和南城晋昌坊大多数牌楼街道内戏院也要停止营业,要晚上实施宵禁。
袁博朗引经据典提出很多先例,刘愈不想这细枝末叶上跟他计较,本身半个月守孝期也不长。这事上也就没计较。
这议题下后一件事是对晋王处置,晋王本身也算朝臣,如今公然藐视遗诏自谋为帝,已是谋反之罪。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前科,这事也就好办多,日后软禁生活会伴随晋王很长人生,除非能得君王特赦,那也会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以后。
第三件大事,便是边关战事。
老皇帝刚以定国侯刘兆为帅,何茂为副帅准备出师突厥。刘兆是个急性子,领命后半月不到就杀到边关,正飞骑传信回来讨要军饷和粮饷,信誓旦旦地说要一举平定突厥,令北方再无边患之忧。本来刘兆能力是不容质疑,平定突厥成与不成先不论,但就现下目前朝廷财政状况,连关中赈济旱灾能力尚且达不到,别说展开一场主动出击耗时日久战争。
打起,养不起。
“袁相,刘统领,你们觉得,这场仗该不该打?”苏彦用模棱两可目光看了看袁博朗,再瞅瞅刘愈。
苏彦大事不决求助于二人,等于是承认了他身边,文以袁博朗为首,武以刘愈居右格局。这仅是朝中格局,私人方面,苏彦倾向于听刘愈意见,因为他对刘愈能力崇拜到无以复加地步。
“打,为何不打?”袁博朗抬起高傲头,“想我泱泱大国,被区区胡族寻衅,屡屡被犯于边境。难道就不该令他们知道本朝军威?再者,这是先皇留下国策,皇上还是切莫随意改动好。”
刘愈汗颜无比,这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说起来这袁博朗根本不是当右相材料,治国上根本不能跟徐翰这样人相比,他比起百官有优势是他忠心,老皇帝这时候任命他为右相还是因为他忠心。
话说回来,如果袁博朗忠心能当军粮,刘愈一定第一时间将他送到前线去劳军。
刘愈小心翼翼斟酌着字眼道:“皇上,现下关中旱灾尚未解除,应将此事列为先。至于出击突厥,还是应让定国侯量力而为。”
“对对对。”苏彦马上附合道,“应该让定国侯量力而为,袁相,不如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众臣没想到苏彦这么就将出击突厥计划给否决了,丝毫不再听其他人意见。他们不知道苏彦上过战场,见过战场惨烈,知道打仗不是随随便便好玩。
本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商议,比如订立年号,比如册立皇后,再比如召藩王入京朝贺,可以讨论大赦问题。但这些事都应放国丧之后,现下第一要务,是将老皇帝安葬,令长安城乃是大顺朝恢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