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话中话
“只是看这里桃花开得正好，便带着婢子附近走走，不想却惊扰了父亲贵客。”唐子茗清亮嗓音传来，面上没有显露半分端倪。
归德侯不疑有他，便挥挥手让唐子茗坐下，对蒋光寒介绍道：“大人，这位是我长女。”
“唐大小姐是有名大才女，我哪里能不识？”蒋光寒柔和眼神唐子茗脸上一转，赞叹道：“唐大小姐一春日被不少才子赞颂，若是小姐为男子，必定能高中三甲。”
“大人谬赞了，”唐子茗低下头，嘴角隐约挑起一丝上扬弧度。
唐子嫣看得津津有味，郎有情妾有意，唐子茗眼光果然够高，居然看上了这位年轻尚书令大人。
只是蒋光寒话，归德侯必然不会反对就是了。
想来，唐子茗与蒋光寒事一成，也不必担心要进宫服侍圣人了。
她正想着，冷不丁蒋光寒眼神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淡淡笑道：“西郊也有一片桃花园，花骨朵开得正盛，三小姐人比花娇，倒是不必跟桃花争艳。”
唐子嫣听得一怔，便见蒋光寒起身告辞：“打扰侯爷许久，我该走了。三小姐，希望能与你猎场再相聚。”
蒋光寒丢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话，唐子嫣只觉后背被唐子茗灼热眼神几乎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蒋光寒，唐子嫣生怕唐子茗误会，便让翠竹把她请到内室。
“大姐姐，蒋大人邀请我们去打猎，帖子过几日便会送来了。”
摆摆手让翠竹退下，唐子嫣轻声说道。
唐子茗蹙起眉，坐她对面：“蒋大人邀请你，不是我们。”
难得赌气一样话冲口而出，唐子茗说完，脸色便有些不好。
唐子嫣忍不住笑，压低声线道：“大姐看来很喜欢这位蒋大人？”
“胡说什么！”唐子茗白着脸，低声呵斥。
“姐姐眼珠子都要贴到蒋大人脸上去了，也就父亲不懂女儿家心思才没现。”唐子嫣叹气，看见唐子茗瞬间警惕眼神，该说归德侯把她们这些姊妹养得太好了吗？
一个个心眼比谁都多，忧思也比平常贵女要多得多了。
“大姐姐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烂肚子里，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若是大姐不信，要不要我誓？”
“不必了，”唐子茗摇摇头，既然被看出来了，抵死不认不免太难看了：“三妹眼力总是这般好，对女儿家心思亦是了然，真是一副玲珑心。”
“大姐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唐子嫣好笑，转眼又正色道：“蒋大人后几句话，大姐姐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不要跟桃花争艳吗？”唐子茗眯起眼，淡然回答道：“他这是提醒三妹妹，踏青那日绝不能太出挑，入了娘娘眼。”
她这一说，唐子嫣倒是立刻明白了：“果真是大姐姐，眨眼间就明白了蒋大人话中深意。”
提起蒋光寒，唐子茗却不明有些惆怅：“那春日诗句，是他当年高中探花郎时写下，只可惜他却始终不懂得诗句中深意。”
唐子嫣沉默片刻，柔声安慰她：“蒋大人如此聪明，总有一天会明白。”
“但愿如此，”唐子茗没有打算跟她继续交心，很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唐子嫣望着唐子茗远去身影，难得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敢跟唐子茗明说，以蒋光寒睿智，怎会看不出唐子茗诗句中深意。不是不懂，而是视若无睹罢了。
“三小姐怎么叹气了？”翠竹进来收拾茶具，忍不住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想到求而不得，果真是世上让人难受又痛苦事。”唐子嫣感叹完，明白自己如今没时间惆怅。
蒋光寒意思很明白，皇后邀请未嫁贵女到西郊踏青，怕是要给圣人选几个贴心人去伺候了。
不过蒋光寒居然特意上门来提醒她，倒是出乎唐子嫣意料之外。
可以知道是，蒋光寒并不想自己被皇后选上。
蒋光寒出身国公府，是蒋国公长孙，唐子嫣想不明白自己被选上，是碍了谁道？
或许国公府想要出一位贵妃，并不想增加太多宿敌？
毕竟之前射杀灰熊，唐子嫣圣人面前大大长了脸，混了个耳熟。
她越想越是觉得如此，把妆匣打开，仔仔细细地查看着，挑选贵重却又不出挑饰，不失礼，却又不张扬。
唐子嫣这边匆忙准备着，太子府东厢，赵玄凌一边擦拭着自己佩剑，一边听着江元镇嘀嘀咕咕说着近事。
“将军，皇后娘娘邀请各家未婚贵女去西郊踏青，居然是男子止步，还真是奇怪。”
京中男女大防并不十分苛刻，皇后作法倒是让人奇怪。
赵玄凌擦拭佩剑手一顿，抬起头来，目光隐隐有些凌厉。
曾湘玉刚好进来，听见江元镇话掩唇一笑：“自然是男子止步，这是为圣人选妃呢，哪能让公子哥儿搅黄了。”
江元镇赶紧起身向曾湘玉行礼：“见过夫人。”
“好了，自家人别那么见外。”没有外人，曾湘玉便十分随意，坐了江元镇左手边。
“圣人要选妃？平日不是宫中选秀，这回怎么改了？”江元镇满脸诧异，其实惊讶是圣人年及不惑，居然还要选妃。想到那些年轻漂亮贵女要进后宫，没几年就得守寡，便忍不住有些惋惜。
“年年宫中，不过是让贵女们表现才艺骑射，宫里才多大一点地方，束缚得厉害，没能看出什么来，索性改一改。而且都说不经意间能流露出真性情来，哪里像宫中那么谨慎拘谨？”曾湘玉瞥了眼不做声赵玄凌，又补充道：“听说归德侯府上几位小姐也被邀请了，尤其唐三小姐一手厉害骑射功夫很得宫中贵人赏识。”
赵玄凌放下手中佩剑，漫不经心地瞥了曾湘玉一眼：“西郊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尤其是那一大片桃花林。”
曾湘玉还疑惑着，江元镇一直跟着赵玄凌，却是明白了，惊得豁然起身：“将军，这可使不得。”
“你这是想做什么？”曾湘玉被江元镇吓了一跳，连忙追问。
赵玄凌一声不吭，江元镇只好解释：“桃花林……正好能摆桃花阵。”
曾湘玉吓得也站起身来，急急道：“你这不是胡闹吗？桃花阵是用来困住敌军阵法，怎能用西郊？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圣人面前告一状，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赵玄凌皱眉，果真京中各种规矩是麻烦，还是边境战场上随心所欲来得自由自。若是喜欢东西，立刻下手抢来便是了。不能抢来，便一点点困住，慢慢蚕食掉。
不过，他想起小野猫张牙舞爪样子才是让人喜欢。
有些事，自己或许该徐徐行之。
曾湘玉看着赵玄凌像是终于打消了这个荒唐念头，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劝道：“你也不必焦急，该是你，总是跑不掉。这个唐三小姐看着就是个稳重，不骄不躁，一手骑射功夫了得，处事又稳妥，为人小心谨慎。”
赵玄凌那一家子也是个麻烦，若非睿智姑娘家，只怕要欺负到泥里去。毕竟赵玄凌不可能从早到晚都身边，只能凭自己本事了。
“加上你也喜欢，唐三小姐见着你也不害怕。”曾湘玉说着，倒是觉得唐子嫣跟赵玄凌真是天生一对，就像是上天送给赵玄凌贴心人，不由笑笑道：“我这些年没少为你操心，四处去物色适合姑娘家。倒是没想到你回京没多久，一眼就相中了。我啊，真是白忙了一场。”
“劳烦表姑了，”赵玄凌向她拱拱手，面上露出几分郑重之意来。
曾湘玉不意地摆摆手：“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看着你能成家立室，好好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江元镇一旁抓了抓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夫人要不要派人偷偷告诉唐三小姐，别打扮得太漂亮，免得被皇后娘娘相中了？”
“已经有人帮忙提醒过了，很不必再费工夫。”曾湘玉说完，又见赵玄凌看过来，便解释道：“听闻尚书令去探望唐三小姐，隐晦地提醒她了。”
“尚书令大人？”江元镇虽说是武夫，却是熟读兵法，脑子也够明白：“他特意上门去提醒唐三小姐，不会是也相中了这位三小姐吧？”
眼看赵玄凌冷得像冰渣子目光扫了过来，江元镇结结巴巴道：“将军，我只是猜测而已，兴许尚书令大人只是赏识唐三小姐骑射功夫。毕竟那么一头大灰熊，即便是公子哥儿也需要多费功夫才能猎杀得了。”
曾湘玉挑了挑眉，倒是添了一把火：“你还年轻，不懂得心上一个女子，便会把她放心上，渐渐便难以忘怀，想要据为己有了。”
无视掉江元镇背对着赵玄凌，跟自己挤眉弄眼表情，她煞有其事地侃侃而谈：“所以瞧上喜欢姑娘家，就别婆婆妈妈又拖拖拉拉，你看上，别人或许也会看上，慢了一步，就是别人家了。”
江元镇一张脸都皱成一团了，曾湘玉这不是火上添油，让赵玄凌心里不痛吗？
却见赵玄凌脸上没有一丝恼怒，认认真真地沉思起来。